第105章
這和當初月測淺鏈時的夢里所見沒有多少出入。 喻沛因航班延誤困于中轉站,當晚沒能等來親眷友人給他準備的22歲生日并畢業禮,次日又作為最近一批援兵集結前往淪陷地,以清剿喀頌作為最終畢考任務。 灰慘天幕之下,那些接連冒出來的血泡在數秒之內結出冰花,重重疊疊復擾擾,奇瑰得像是那場未及看完的煙花表演。 自那之后,喻沛把頭發剪短了些,以那根發繩編帶起四個人的發珠,掛在脖子上。 可鷯鶯贈羽上的精神力慢慢消散,那繩子總在斷。 至此往后數年,故鄉魂牽夢縈,只做魘癥存在。 這把丟不下的鈍刀驅使著他,瘋狂地接任務出任務,性情大變,九死一生。 直到次年九月初,作為救援軍之一前往湖鷗星區,挪亞。 這時候的喻沛沒有固定搭檔,難以被隨隊療輔完全疏導,每每都是領過高閥值態便單獨行動,其架勢不死不休,看得阮箏汀心驚膽戰。 “我居然還能在去年見到活著的你,”他說不上是后怕,還是愣然地喃喃著,“真的是……” 那頭,喻沛剛滾地躲開,后肩卻直直撞上另一根繞至身側的螯足。 “小心!” 阮箏汀還是不記得自己目前是個只能干著急的幽靈身份,再次自半空撲去哨兵身邊,想要展開屏障擋下這一擊。 以往螯足穿透身體的場面卻是沒再發生,這次屏障和外骨骼前后啟動,羽翅將兩人嚴絲合縫攏住的同時,數百支箭簇混合著激光束射爆了那只異種的軀干。 頓時體液紛如雨下,噼里啪啦的,不停腐蝕著光芒一閃而過的屏障。 喻沛單手勾過他腰腹,踏地向后急退,與尸體拉開距離的間隙,揚手丟去一顆亓彈。 剎那間白光大盛,阮箏汀不得不倉促閉眼,等著周遭慢慢恢復原有亮度。 屏障碎掉了,他的心率還沒有降下來,剛一睜眼就被身前人抬臂用力推開。 精神力凝化的箭簇浮在他周圍,像是一片冰棱結成的籠。 喻沛面頰處的外骨骼化開一小片,露出小半張臉。 他抬頭掃過半空懸破的建筑層,復垂下眼睛,謹慎打量過阮箏汀的裝束,片刻擰著眉,不確定道:“野生向導?” 后者有些懵怔地看著他,緩緩眨過眼,又低頭攥了攥自己的雙手,不在狀態道:“你能……看見我嗎?” 喻沛表情相當復雜,估計覺得這向導腦子有問題。 總之哨兵皺眉拋來一份補給并戰術匕首,關上外骨骼,折身就走:“正北有臨時駐軍。你隨便找個人再把剛才那話問一遍,他們會安排你的?!?/br> 阮箏汀手忙腳亂接過,動作間,碎瓦礫在他靴底碾出咯吱咯吱的動靜。 火藥味源源不斷地沖進鼻腔,又像是什么東西燒糊了,透著腥。 他皺眉把東西揣好,又攏過灌風的領口,匆忙跟上去:“誒,你等等?!?/br> 湖鷗星區是顆商貿星,人口稠密,經濟發達,軍方明面上沒有下達清剿指令。 距災變日已過兩周,援軍想以減少擴散為由,把挪亞連同周圍城市封鎖并整體凈化,目前正在做最后的搜救工作。 這里幾乎成了廢墟,又剛經歷過一輪轟炸,滿目瘡痍,任一磚瓦下都夾著斷肢殘軀。 阮箏汀踩過冒著余煙的殘垣,亦步亦趨:“這邊危險系數很高的,不宜單獨行動?!?/br> 哨兵沒理他。 阮箏汀開始叨叨當年喻沛教給他的戰地守則。 他體能差,連帶著現在語速慢而粘,時不時因為腳下難走而頓上一會,反倒喘得像快撅過去似的。 喻沛忍無可忍,停步回頭剜了他一眼,神情森寒凌人,語氣又兇又惡:“再跟一步試試?” 阮箏汀盯著靴前猶在細顫的箭簇默了默。 領域里,鷯鶯扭過腦袋,開始啃食自己的尾羽。 等人走出十多米后,他開啟屏障掩住自己氣息,游魂似的,又悄悄綴上去。 同之前許多次任務一樣,喻沛沒管避戰準則,好像只是為了殺異種而已,甚至打算同歸于盡。 他的高閥值態漸漸松動,整個人有種平靜的瘋癲感,手指都在高強度的廝殺中時不時痙攣一下。 十五分鐘后,哨兵再次于戰斗結束后,把擋在身前的向導撕下來,一把推遠。 “你到底……”喻沛火冒三丈,又在對方莫名乖訓的目光里頓了頓,嘖聲,“謝謝,但我不需要向導?!?/br> 阮箏汀眼睫一垂,誆道:“我腳崴了?!?/br> 喻沛索性把空間膠囊扔給他,不耐煩道:“里面有信號器,附近的人要是看見了會過來的?!?/br> 結果還是沒走成。 又五分鐘,哨兵被一只半成熟期異種逼回來,打著打著腳底建筑發生二次坍塌,把兩人都吞了進去。 阮箏汀的屏障開到一半卡住了。 喻沛避開螯足,用絡絲撈過人,擰身墊在他下方,又借著大面積肢體接觸,把外骨骼勻去一半裹在他身上。 落地時,向導只聽得底下哨兵一聲悶哼,就被脫手扔了出去。 沒什么光亮的空間內,有個虛弱的聲音在這時響起:“你們是援軍嗎?” “你……”外骨骼被收回,阮箏汀暈過幾秒,勉強半撐起上身,仔細辨認過對方臟兮兮的臉,不確定道,“時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