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一點三十二分,喻沛和阮箏汀下山。 向導拒絕攙抱,兩人走得不快。 阿諾加爾癥的列舉病狀十分寬泛,其中一條是“患者性情會出現短暫性變動”。 哨兵深以為然,正目光奇異地觀察向導。 自從他放開阮箏汀后,這人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還是呆呆的,但呆之外,卻對人有些黏,話變多了,甚至開始理直氣壯,具體表現為—— “喻沛,我們不上山嗎?療養院那邊……” “先和山下的隊伍匯合?!?/br> “喻沛,我身上好疼?!?/br> “你今天外骨骼使用過度,休息幾天就好?!?/br> “喻沛,我們速度好慢?!?/br> “……你還能提速?” “喻沛,我們是不是不能出污染區?” “沒事,現在估計整個基地都被污染了?!?/br> “喻沛,你怎么現在才來,還不回消息?!?/br> “……抱歉?!?/br> “喻沛,我今天又沒買到n17?!?/br> 喻沛著實沒想起那玩意兒是啥:“……” “喻沛,我的花還沒有澆水?!?/br> “……” 哨兵懷疑,這人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你——” 向導還在繼續:“喻沛,你不是說異種殺完了嗎?” 阮箏汀遙遙往前指,喻沛轉頭看去。 戰術手電的射程恢復正常,三百米開外,路中央有個負手前進的半人狀物。 未穿外骨骼,雙腿奇怪地并黏在一處,顯得異常腫脹。 它正緩慢地往前挪動,脖頸已然被切開大半,但頭顱斜斜支挺著。 那處斷口截面十分干凈,一絲血和經脈殘留都沒有,其中有東西筍似的,正鉆出個頂。 雪豹橫擋在阮箏汀腿前,他停步時拉住喻沛,細聲說:“我要做什么嗎?” 以向導這個狀態,喻沛也不敢讓人打輔助。 況且單殺這種蒙昧期的異種最為簡單,于是他輕聲回道:“你等著我就好?!?/br> 一小片精神海應聲落下,將向導圍繞其中,大部分跟隨哨兵而動。 乍看上去,如同離弦的群矢。 阮箏汀捕捉到空氣中殘余的精神力波動,模糊想到:好像……是個向導。 * 喻沛看著它身上的衣服,被血染過又干透了,間隙里透出的紋樣莫名眼熟,像是病號服制式。 它受到驚動,腰如同橡膠一般,異常柔韌地向后擰過半圈,下半身仍在向前蠕動,行進方式酷似蝸牛。 喻沛掃了掃它被磨花的胸牌,依稀辨認出個名字——米饒。 它似乎沒有攻擊意圖,甚至都不會防御。 精神海中凝脫而出的箭矢輕松擊穿了它的左胸和頭骨,輕易到喻沛都訝異地挑了下眉。 心臟和腦核同時爆出一團光。 那只怪物癱軟下來,斷口處的“筍芽”萎縮,脖頸粘連的微薄皮rou摔開了,頭顱往外滾過幾遭,側對著十幾步之外的哨兵。 喻沛又補了幾槍,側身沖向導招手道:“安全,過來?!?/br> 那人猶疑片刻,而后注視著他依言走過來。 走得很慢,表情疑惑。 “怎么了?”他揚聲問道。 “你有沒有覺——”阮箏汀話音突兀一斷。 那人眸子驟然睜大,表情驚恐地朝這邊奔來,外骨骼強制啟動的警告聲與他變調的凄厲呼喊混在一處:“七點鐘方向!喻沛!” 第14章 知覺障礙 喻沛沒有聽見那句警告,他周遭所有聲音都在自己出聲問話的剎那隱沒下去。 他看見阮箏汀無聲開合的嘴,以及陡然驚顫的瞳孔。 戰術目鏡屏彈出鮮紅的倒三角警示,緊接著咔噠一暗。 精神海毫無征兆地隕散開去,草木輕微倒伏,外骨骼自動重啟,雪豹消失在騰躍間。 耳中靜悄,默劇般滑稽又詭異的世界里,遂然有年長女性的聲音在身后清晰喚他。 語氣親昵溫柔,帶著點哭腔,同時伴隨著深重的眷戀與不舍。 叫的是“阿翡”。 喻沛血都冷了,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一瞬息的體感時間被無限拉長——巨大怔忪下,視野轟然調轉成一片死寂的灰白,兩聲鼓點似的心跳后,再被一雙浮腫潰爛的斷手驟然撕開。 變形扭曲的空間內,泛著濃重灰調的色彩驀地灌進來。 視覺畫面急劇變化,好比粗制濫造的蒙太奇轉場。 混亂斑駁、帶著不斷翻滾的血與黑、令人難以理解、漸至無法呼吸…… 直至喻沛被外力猛地往前一拽! 紛雜幻象如同水鏡一般倏爾蕩開。 眩暈感突如其來,哨兵喘著炙燙的粗氣,從潮濕陰冷的幻象中一腳跨回現實。 而后猝不及防,被腰上的絡絲牽引著,向前撞進狂奔而來的向導懷間。 那人借著沖勢半旋過身,兩人位置猛然一換。 視線調轉,喻沛在劇烈無序的心跳聲中,終于看清了身后悄聲逼近的東西—— 一副直徑十公分左右的圓狀丑陋口器,從頭顱斷面處生出,現在距離阮箏汀后腦不過半寸。 哨兵心臟狠狠一跳,抬手攬緊向導順勢后仰,倉促間舉槍點射。 于此同時,向導綿稠的精神力總算凝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