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用,”葛圻垂眼在屏幕上掃了一眼——喻沛體內的芯片運轉正?!绞滞昂熀笠话?,把熱武器換成麻醉彈,以防萬一,“別刺激他,我能搞定?!?/br> 喻沛知道自己的狀態很奇怪,像是被切割成了兩半。 一半冷靜自持,漠然困在身體里,看著自己積壓許久的暗火猛然燒起,一發不可收拾,逐漸有自焚傾向。 另一半怒不可遏,面色不善,緩步逼近葛圻,在灰狼的弓背低吼中,一字一頓,慢聲質問:“為什么次級向導也會送過來?” 葛圻臉色一變。 其實喻沛明白為什么。 生命等量,但它并不是被公認最重要的東西。 這幾年間,為最大限度在確保哨兵領域穩定的情況下鞏固和提高精神力等級,軍方以塞路昂納出具的契合度評測為基礎,在哨向之間采取了半強制性的結對措施,即固定搭檔。 可契合度是一個很玄妙的東西,塞路昂納至今沒有找到關于它的確切影響因素,這玩意兒似乎與精神力等級無關。 但相對嚴峻的問題是,等級相差過大的哨向之間,難以進行領域調試、淺域結合等一系列行為,稍有不慎,甚至會危及低等級方的精神狀態及生命。 這項研究原本是可以徐徐圖之的,可如今前線戰力吃緊,異種越發猖獗,聯邦高層大抵是有些坐不住了。 對組織來說,一名次級向導的價值遠遠低于一名亞特級哨兵的價值。 而他和阮箏汀,或許只是一場心照不宣的實驗。 成功自然皆大歡喜,失敗也無所謂。 最壞的情況無非是折損一名微不足道的向導,和他這個已經爆發過三次精神潮、領域瀕臨陷落的擬退役哨兵。 要做到滴水不漏也很簡單,隨便找件由頭給他倆追加個小功勛就行,畢竟現在局勢緊張,沒人會注意這些。 沉沒成本忽略不計,但一旦成功——不考慮阮箏汀結果如何——組織或將找到一種新的方式,有效且安全地延長高等級哨兵的服役時間。 這將對戰役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 喻沛說不清他到底在憤恨什么,或許是心寒,或許是牽連上無辜。 那個向導明明毫不知情,卻被擅自拽離命運軌跡,單方面與他共沉淪。 他又想起阮箏汀的眼睛,仿佛能從中探得一片雪霽后的松林。 * 喻沛表情晦暗不明,葛圻嘗試順著他的思維點捋過一遍,心里一悸,冷汗唰地濕了半邊衣,急忙顫聲道:“不是的!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他試圖同一個快發瘋的哨兵講道理:“阮箏汀雖然是次級,但是你倆的狀況是交給塞路昂納再三評估過的,很安全,不會危及生命?!?/br> 喻沛聞言譏笑,他性子里的桀驁在這瞬間展露無余,甚至帶上了幾分不堪控的匪氣:“我不想聽概率和數據,葛叔,我們各退一步好不好?” 葛圻嘆了口氣,神色緊繃:“你想怎么樣?” * 阮箏汀沒習慣外骨骼的cao作,半路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沒有晶體包裹的地方擦出點血,他疼得抽氣,生理性眼淚轉瞬就下來了。 阮箏?。骸啊?/br> 等他忍疼趕到雪雉大廈時,喻沛剛從里面出來。 明哨們不錯眼地盯著那人,神色警惕。 與此同時,巡邏哨隊長遙遙看見他,友好地打了聲招呼。 于是他看見那人抬眼尋過來,端端正正的,連衣領都沒有歪斜半分。 門內檢測白光正掃過哨兵眉峰。 喻沛像是沒料到他會跟來,或是聯想到別的東西,怔忪了一瞬。 白光擦著眼睫向下走,那人就這么看著他,極輕地眨了下眼,而后面無波瀾。 連帶著眉目間的陰郁也倏忽不見,快得仿佛只是飄灰在他視網膜上留下的視覺殘幻。 檢測完畢,無感情的機械女聲在說:“情緒正常,三級靜默解除?!?/br> 阮箏汀看著那人大步走近,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語氣里有一種他無法理解的鄭重和愧疚:“抱歉?!?/br> “……”向導以為哨兵在為精神力等級的事情道歉,愣然片刻,抿了一下嘴唇,而后輕聲說,“沒關系?!?/br> * “就是這樣,飯后談心結束?!庇髋嫒缡钦f。 時綏聽了個虎頭蛇尾的故事,在最重要的地方戛然而止,抓耳撓腮:“那你和葛老到底談了什么?” “內部機密?!庇髋婊謴土藨v懶的樣子,手放在門把上,笑容疏淡,“兼職教導員可以走了?” “……”時綏止又欲言,“隊長,你以前見過阮箏汀嗎?” “沒有?!?/br> “你回答得太快了?!?/br> “這種事情還需要深思熟慮嗎?” “你不覺得這件事你有些反應過度嗎?當然,不排除疏導不到位而沖動易怒的緣故??墒菦]有阮箏汀也會有其他向導——” 喻沛瞇了一下眼睛,表情漸漸危險。 “不是,冷靜冷靜,我理智上對這項實驗持保留意見。我的意思是,”時綏按著他的手臂,循循善誘,“換成其他人,你的處理方式會更圓滑些?!?/br> 喻沛訕誚:“你拐著方兒罵我冷血又狡詐呢?” 時綏忍無可忍:“你最近怎么陰陽怪氣的!” 喻沛聳聳肩:“你與其在這里八卦我,不如cao心一下你的家庭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