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換新顏
因為梁曼實在不解風情。拉著她如此這般地折騰一陣后,他漸漸放棄這條路了。 果然書生佳人破廟相逢贈詩訴情的不過皆是故事。雖有些挫敗,但他絲毫不氣餒。只振奮地想,本教主這般優秀,你喜歡上我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自來他想要做的從不會做不成,云凌信心十足。 書上的路走不通,他只得再次理了理頭緒,回憶下曾在世俗中見過的其他愛侶。但他瞧不起那些庸俗男人,為抱得美人日日如哈巴狗般做低伏小毫無自尊地繞著心儀女子轉。 他萬分嗤笑這些人求愛求得把自己都快忘了拋了,反正,他是決計不會如此的。 在琢磨一陣后,他又換了方向,打算從日常細微處入手。 某日,他主動提出要做飯。 這些天掌門異常積極主動,常常在做飯時跟在旁幫忙。如此想來,才知他這是在邊幫邊偷師。 梁曼記得他之前應當是會做一些飯的,只是做的很難吃。本來擔心糟蹋食物,想在一邊看著。但他強硬地拒絕了。掌門火速封鎖了伙房,隔著門板嚴肅道:嚴禁梁曼出入。 待轟隆哐啷一陣響過后,他施施然打開門,腰板挺直無比驕矜:“洗手。吃飯?!?/br> 梁曼忐忑不安地進了,只見桌上滿滿當當大大小小擺滿了碗碟,每樣碗碟內的菜肴更是滿的都冒起尖。 為了完成這一桌怕不是將廚房里所有食材都用盡了。 梁曼拿眼往盤子里一瞅,更是如墜煙霧惶然無措。她茫然地望著一盅尸山尸海詢問:“掌門,這是什么菜?” 對方斬釘截鐵:“這道菜叫麾定八荒,是用雞rou燉牛rou燉魚rou燉豬rou燉成的?!?/br> 惶惑驚疑之下,梁曼又抖著手指了指另外一盤芳草萋萋:“…那這個呢?” 掌門負手而立,鄭重其事侃侃而談:“這道菜叫厲兵秣馬,是用青菜炒豆芽炒韭菜炒蒜苗炒青椒炒成的?!?/br> …… 默然之余,梁曼大概也明白了,掌門的做飯風格是什么好就弄來全放在一起。 …看來他是完全不懂得留白和過猶不及的道理。 眼見對方還興致勃勃地要親自為自己盛上一碗九州四海。她慌找了個借口制止:“掌門你臉上臟了!” 近日里異常在乎形象的掌門果真停下動作。梁曼忙回屋取了銅鏡來,一本正經地邊朝他晃晃邊趁機奪過碗:“快,你照照看…” 云凌毫無防備地抬眼,他正正好好望向了鏡中的自己,男人眉眼間霎時浮起一抹暴虐的戾氣。 下一瞬,一掌狠狠劈下! 這一掌絕對是毫無保留的一掌,只見那把薄薄的銅鏡啪得在空中爆開,剎那間化為無數粉末。帶起的掌風催的桌子椅子也霍然騰空三尺高,四分五裂后噼里啪啦墜地。 滿桌湯湯水水沖天而起,嘩啦一氣揚到了房梁上。 而梁曼根本無所防備。她被他這一掌的余力推得重重撞開門飛了出去! 出手之后,云凌自己都怔住了。他愣了一秒,慌地飛身追去。 梁曼眼前發黑,頭暈目眩地摔坐在地。她也懵了,呆呆地望著他向自己奔來。 云凌跪在旁。他破天荒地手足無措起來,嘴巴開開合合卻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最后只得笨拙地搭起脈來輸送內力,垂頭低聲道:“…你怎么樣?!?/br> 緩過一陣后,梁曼感受了下。她自覺還行,忙安慰他:“無事無事,掌門不必擔心?!?/br> 剛作勢要起身證明,一動卻又酥軟地歪下,她忙咬牙撐住。喉頭一股腥甜硬生生咽下,面上只作微笑:“瞧,我這不是好得很嘛?!?/br> 云凌沉默不語。 哄對方去收拾殘局后。她悄悄往身上一摸,發現肋骨斷了幾根。 . 也許是因為此事,云凌提出包攬一切家務讓她好好休息。順便,她也不要再出門忙活別人的事了。 其實梁曼的骨頭躺到第三天就全長好了。她難得清閑,卻閑的渾身刺撓,總想找點什么事來做。要不說這人就是賤呢,習慣了奔奔勞勞就停不下來。 但對方不許她動,只道必須歇著,所有事他從頭來學。這日就抱著她去院里的躺椅上賞花,他在井臺旁笨手笨腳地洗衣裳。 這些天掌門似乎心情不好,沉悶地不怎么說話。梁曼能猜到一些他心中煩惱,就百般逗引對方開口。 就像現在,一邊和他閑聊一邊在后面偷看,十分擔心他會不會將衣裳給搓破了。 兩人聊得正好。他有一搭沒一搭應著,轉著轱轆搖上來一桶水。 待一俯身,梁曼卻見他停住了。 過了會,他將摁在桶邊的手掌放開,狀若無事地拎下來。抬著桶一倒,水灑了一地,木桶啪啦啪啦裂成攤木條。 梁曼嚇了一跳。卻見他僵立原地,許久未動。 …… 次日晨起,沉默了一夜的掌門忽然對她說:“我打算換件衣服。我以后不想再穿白色了?!妹??” 掌門學伺候人學的很快。此時,梁曼正享受他貼心的洗臉服務。聞言她略有些詫異,但也沒往心里去,只笑道:“好呀。那掌門想穿什么顏色?黃色,粉色,綠色?我這里有幾件裙子,你可以試試一起搭配哦?!?/br> 可惜她的調笑對方并未搭腔。 許久后,他輕輕道:“我要穿黑色?!?/br> 之后對方真的不知從哪搞來一身墨黑,廣袖長袍一絲不茍。從色澤材質上看好像還不是凡品,隱約是件上等貨。 他換上衣服便來問梁曼。 云凌臉上有些不自然,身上也束手束腳不知怎么走道似的。他拘謹地走了幾步后直直盯著她的眼睛,啞聲詢問:“你覺得,我這身怎樣?…” 梁曼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緊張。她略略一掃,便十分捧場地星星眼夸贊:“好看呀!掌門穿什么都很帥!” 對方這才緩緩松口氣。梁曼隱約望見,他唇角一抹放松的笑意稍縱即逝。 . 等到再一日,他更是又變了副打扮。 平日見慣了掌門總將頭發分毫不留地規矩束起。如今見到他半束半放,額前還一堆碎毛的不羈模樣實在有些好玩。 梁曼無比新鮮地撩了撩他那個非主流劉海,又揉了把他身后的頭發。甚至驚奇地發現,他竟然還在散發里扎了根精巧的小辮子。 云凌站定不動乖乖任她摸,眼眨也不眨地仔細盯她反應。 梁曼渾然不覺,只拽著辮子玩。忍不住大笑:“掌門你這樣一打扮年輕了好幾歲耶!” 對方勾唇一笑,低聲開口:“那你就當我年輕了幾歲好了?!@樣不就正好和你一般大?!?/br> 換上了新衣服,又換上了新打扮,云凌整個人都搖身一變。氣質更是有所不同。 梁曼雖略有點別扭,但掌門卻明顯心情好轉很多。他一掃往日的冷淡沉默,唇角時不時還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梁曼心中自然疑惑重重。但未免掃興還是絕口不提,全都摁下不想。 可這日,又是一件怪事。 她在家閑得發慌,去珠良家串門,回來時卻聽耳房里一陣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聲響。梁曼在院門口還未走近,就聽到有人在暴怒地咆哮: “——我嫉妒你?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嫉妒的,你哪里比我強?!不過就比我運氣好點而已??!” 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劇烈咳嗽著,聲音驚天動地得似是要將肺都吐出來了。但他依舊沙啞又壓抑地嘶吼出一句話: “——她現在是對我死心塌地!一切都與你毫無干系?。?!” 梁曼嚇壞了,她早覺得前些日子掌門怪里怪氣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但一直壓在心里不敢提。她慌忙上前猛拍門:“掌門!掌門你怎么了?” 屋子迅速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一陣叮鈴哐啷過后,門輕輕開了。 云凌斜斜倚在門框上,沒有骨頭似的站。他支著門,歪頭微微一笑,啞聲道:“回來了。晚上想吃什么?!?/br> 梁曼有些懵。上上下下掃了幾圈卻愣是沒發現什么問題,不解詢問:“掌門,你剛才,剛才…” 對方漫不經心地拿拇指抹了下嘴角。臉上仍是笑盈盈不變:“無事。曼曼晚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啊?!?/br> 邊說邊若無其事地反手關上門。 擦肩而過時,梁曼隱約嗅見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 . 次日去耳房打掃,她發現屋子干干凈凈。 只是所有瓷器、銅制品,任何有光澤的東西通通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