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守陵人
梁曼不得不承認??鄏ou計何止是管用,簡直是太太管用了! 也不知姓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接下來養病的這些日子,他確實像變了個人似的,從頭到尾一整個不一樣了。 先是人變得異常主動。應向離熱熱切切的天天趴在床頭端茶送水,什么都給喂到嘴邊。 夜巡打坐也不管了,時時日日都眼巴巴錯也不錯地寸步不離。哪怕梁曼一直愛答不理也不在乎,熱臉貼冷屁股的總是不斷問她身體怎么樣。 要知道,前不久梁曼生氣時他還只會和個背后靈似的,木愣愣地跟在身后一聲不吭呢! 無事時就安靜地蹲在床頭,死死攥住她的手不放。梁曼煩他煩得不行,讓他滾也不聽。但也不回嘴,光在那努力擠出一副笑臉模樣。 要是梁曼罵的狠了,就干脆將臉一埋。趴在她手上當鴕鳥裝聽不見。 梁曼不愿意和他一起睡,借故床太擠生病不舒服趕他去地上。對方雖然嘴上含糊地答應了,但一到半夜就悄悄摸上來,窩在床尾抱著她的腳蜷成只蝦米。 那么老大個的男人,長胳膊長腿的壓根伸展不開。應向離蜷的相當可憐。而且要是被發現了總要挨她一頓踹。 可無論梁曼怎么錘怎么罵他都死死抱住她的腳不放。就一動不動地窩在那里裝死。 好像他現在的主要宗旨就是挨罵挨打裝死不出聲。梁曼不罵就腆臉湊上來干巴巴地笑。 她要是說熱了冷了,對方忙不迭打扇加被。她覺得無聊,應向離竟還自告奮勇,結結巴巴地說要給她講笑話。 她很納悶這么乏味枯燥的人能講出個什么笑話,于是破天荒紓尊降貴地表示說來聽聽。難得得到她的一個好奇,應向離如蒙大赦般欣喜。 但一開始講,就見他額上漸漸凝起汗珠了。她越盯著看,還發現俊臉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抽動。不過此人仍是強作鎮定。 好像是窮盡了畢生所能。姓應的磕磕絆絆老半天,終于講出一個相當干癟的老掉牙笑話。 語畢,梁曼自是面無表情的笑不出來。應向離尷尬地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等她躺下休息了,還瞇眼看到他在那邊悄無聲息地將額抵在墻上,冷臉上的表情十分懊惱沮喪。 而至于她偷偷去翻他義父屋子一事對方是絕口不提。更別提什么遺物吊墜,姓應的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 在腦子恢復運轉后,梁曼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心虛地將吊墜摘下。但再一想又覺這樣太過刻意,屬于不打自招。 她找機會試探了幾回他的想法,可全被對方顧左右而言他地蓋過。一時間梁曼也捏不準,他究竟是被自己唬住了選擇繼續相信自己,還是看她生病不想再和她吵架往下追究。 她猜不透應向離心里還信不信任自己。也看不出他現在是裝傻還是真傻。 唯一能看出的是,苦rou計對他確實有用。 等病好了,梁曼又繼續裝病了一段時間。她沒借病順桿上爬逼他義父的事,是因為心里已在暗暗算計好憋個大招等時機和他攤牌。但一時摸不透對方的信任程度,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梁曼一直不斷思忖該何時和他亮底牌。 但很快,她就得知了他的態度。 . 裝病總得有個好了的時候,發脾氣也得有個限度。等估摸著時候差不多,梁曼就施施然宣告她的風寒已然痊愈。 另外,這些日子左使大人的體貼照顧她也全看在眼里,并且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梁曼感動地表示愿意自此與他和好。從前的所有矛盾通通既往不咎。 應向離倒也沒怎么樣。聞言只是緊緊抱住她不說話。雖然他沒表現地特別如釋重負,但梁曼還是看到他暗地里松了口氣地淺笑。 估計是在欣慰自己以后終于不用天天挨打挨罵還睡床腳了。 也許是因了之前總和他抱怨無聊。這日,應向離竟主動提出要帶她出地宮轉轉。 梁曼自然是激動萬分。之前困擾她的一大難題就是逃出地宮后不知該如何突破山上種種陣法,這下研究的機會總算來了。但面上還是假惺惺地表示這樣不好吧,別人發覺了會不會指責你。 應向離含笑道,無妨。 也許是近些日子他笑的很多。他現在只要微微一彎唇角,就有一顆酒窩印在臉頰上,淺淺淡淡。 原本冷硬的面頰線條也被酒窩襯得柔和許多。 . 剛出地宮大門,灼熱氣浪撲面而來。 小暑將至,山林一片蒼翠豐茂。蔥蔚洇潤的山野上籠罩著一抹淡淡朦朧。 因著時辰是正午,這霧瘴看上去是幾近透明的薄薄一層淺膜。但若是傍晚或清晨時候來,霧瘴便如濃煙般繚繞不散。讓人身處其間辨不清任何方向。 應向離遙指遠處座座群山:“…據說這里還有幾座陵墓,里面埋葬著地宮主人手下的幾位名將?!彼种噶酥附幍纳窖?,“這邊本還有華表及功德碑??上ㄍū蝗藲チ?,現已只剩下些殘骸。這山后還有守陵人的屋子,但也早是人去樓空?!?/br> 梁曼手搭涼棚瞇眼望了望重迭的恢弘群山。不由感嘆:“這么說來,此人應當也算是個正經皇帝吧?他弄得這一大套看著很像模像樣啊?!?/br> 應向離搖頭:“關于墓主人的身份我就不知曉了。未免后人來尋,這些都已被上代教主刻意毀了去。我只聽說,墓主人是幾百年前前朝的人物?!?/br> “…上代教主?在你義父之前原來還有教主?”梁曼敏銳地提取到關鍵字眼。 她稍微一想,是了。連夏他憑什么本事能搞來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做教眾,還是得靠繼承才是。 她假作不經意地隨口問:“那無相教的上代教主一定很厲害吧,他是怎么把教主之位傳給你義父的呢?!悄懔x父的師父嗎?” 應向離猶豫片刻,低聲道:“似乎不是。據說,上代教主忽然失蹤,之后教主就由義父接任了?!?/br> 失蹤…這么大一個教派的主人怎么會莫名失蹤。 梁曼暗自思忖。這么多年過去了都渺無音訊,多半是不知橫死在何處了。 想著想著她又開始琢磨該怎么找借口去探尋或者套話陣法的事。 還沒等她想到方法,應向離已拉著她往山上去了。 . 這人今日是異常的話多。他拉著梁曼,一路走一路興致勃勃地跟她辨認山上的花花草草。 什么天星花野堇花紅蛇花…所有小花應向離全都了如指掌,他挨個點著葉子和她報名,但梁曼只能認出這些是小白花小黃花小紫花。 …這個這個花她認得!是蒲公英! 在普通人的眼里,這些花有個統一的稱呼——野花??傻搅藨螂x嘴里,每種小花都有自己的名字。梁曼裝作感興趣地聽,實則在心里懷疑有些花的名字是不是他瞎編的。 行了一段路,熱的身上有些累乏。梁曼小臉泛紅,額上也起了層薄薄的汗。應向離給她喂了水。又怕她大病初愈身子虛,主動提出要背著她走。 梁曼覺得她還沒嬌弱到那個地步。當然,她其實是嫌趴在背上不方便觀察四周環境。但對方卻莫名地犯起犟,死死拉住她。 應向離掀起衣袍半跪在她腳邊,單手抱住她的腿不讓走,臉也挨蹭在上。憋了許久,才艱難又虛弱地擠出一句莫名其妙的緣由:“…讓我背吧。我、沒背過你…” 以梁曼現在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男人一小片深邃的側臉以及繃緊的下頜線。但其上深埋住的表情卻被擋住看不清了。 確實是拔不動腿。梁曼摸不著頭腦又十分無語地跨上去了。 應向離背起她,先是悶頭不語地默默走上一陣。 不知怎么,走著走著他自己卻輕輕笑了。不僅絲毫不嫌沉重,反而情緒逐漸轉而高揚,腳步也更加輕快??觳阶咦兂伤伤煽炜斓匾宦沸∨?,最后干脆背著她挺直腰在山上一路狂奔。 梁曼被他這樣沒有規律的猛沖猛跑嚇得要死,緊緊攬住男人肩膀驚恐大叫:“…應向離你干什么!” 他卻大聲回答:“這樣是不是很涼快!有風了!” 梁曼把頭埋在他肩上大罵:“不是有風了!是你腦子抽瘋了!” 對方大笑。他一路在山林間運起輕功來兔起鶻落著瘋跑,一路恣肆張揚地朗笑出聲。 夏日的陽光從林葉外映了進來,細碎淺金于兩人身上飛速浮游。各樣深淺不一的蒼翠眼花繚亂飛退,兩人的發絲流水般隨風翻飛糾纏。 一時間,整座山頭都回蕩著少年清朗如月的陣陣大笑。偶爾,還夾雜著女孩的幾聲尖叫。 . 一直跑到日頭偏西。他才放下梁曼,兩人在守陵人的小屋處歇歇腳。 應向離道:“這里面的東西有些危險,最好不要亂碰。咱們在這歇一會就走?!?/br> 梁曼被他剛才破天荒不穩重的一出嚇得現在還手腳發軟。她翻著白眼猛踹他:“有什么危險!我看這里最危險的就是你!” 應向離又假裝沒聽到她的話。他故作正經,嚴肅地指著里面一扇小門:“這里有玄宮炸藥的外置機關。動一下玄宮就炸翻了。咱們是沒事,但可不能害了無辜的墓主人?!?/br> 梁曼心頭一突?;琶ψ穯枺骸啊@么重要的機關就這么大喇喇擺在這?哪個不長眼的上來一動不就完蛋了嗎?” 應向離笑道:“要不之前怎么會有守陵人呢。就算沒了守陵人,義父的陣法也不是吃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