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仲婆子
回到白府,和擔心的眾人簡單說了幾句,梁曼就回屋休息了。 這一睡又是睡了個天昏地暗。 一覺醒來,天又黑了。喬子晉趴在她床頭睡得正香。她回來時就見到對方臉上那深深的黑眼圈。不用問就知道,她失蹤的幾天里他肯定沒有休息過,因此梁曼也沒有叫醒他。 她躡手躡腳地下床去。桌上擺了份還溫熱的稀粥,她捧起碗來狼吞虎咽。 吃完后見喬子晉還沒醒,她就打算去廚房再找點吃的。直到一連吞下三碗粥,梁曼才勉勉強強地抹抹嘴打住了。 路過單湛的房間時,梁曼回想起之前看他似乎有些怪怪的,她思忖著進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蓜偼崎_門,她就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單湛坐在案邊,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聽到身后的聲響,單湛飛快地轉頭看了她一眼,緊接著又扭回去,嘴里含糊地說:“…哦,是你啊?!?/br> 即使只有那一秒,梁曼仍然眼尖的發現了問題: ——他的眼圈是紅的。 …天吶!這個心比天廣人比鞋底糙意志像鋼鐵一樣堅強的單湛竟然哭了! 梁曼一時有點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也不敢貿貿然地直接去問,只是小心翼翼地往前靠了兩步。她坐到單湛旁邊,試探地問道:“大哥,你…你干嘛呢?” 單湛沒有動彈。過了一會兒,他悶悶地說:“…沒干嘛?!?/br> 梁曼再次試探:“沒事的話,你回頭看我一眼唄?” 單湛不動。 “回頭看我一眼唄?幾天沒見面,難道你不想我嗎?” 還是不動。 梁曼坐不住了,悄悄從旁邊探過去瞅他。她一動,單湛就跟著把臉轉開,單湛往左她也左,單湛往右她也右,他倆像個向日葵追太陽似的。最后單湛憋不住了,他坐直身子破罐子破摔,眼睛紅紅地吼:“死丫頭,你到底想干嘛!”聲音聽著還有些哽咽。 梁曼怔住了。她小聲道:“大哥,你真哭了???不會,不會是因為我吧…?” 單湛頓了一下把頭又扭了過去。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那看來就是了… 梁曼想了想,大概明白為什么了。她趕緊拉拉他的衣角安慰:“哎呀大哥,你難過什么呀?這件事根本就不怪你!” 單湛一甩袖子:“誰說我為了你難過了!” 這么老大個男人還給我搞口嫌體正這一出…梁曼馬上改口:“好好好,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我。但是不管因為什么,你都別難過了嘛,你這樣難過,我心里也跟著不舒服了呀?!?/br> 單湛頓住了。 下一刻,他眼圈通紅地抱緊梁曼大聲哽咽:“…全都怪我這個做大哥沒用!我不配,我根本不配當你們大哥…!” 梁曼趕緊回抱他順毛安撫:“哎呀,我這不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嘛,你干嘛這么自責。再說了,誰說你沒用誰說你不配了。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大哥呀!” 可是她越安慰單湛就越難過。最后梁曼沒招了,便故意掐細嗓子嬌滴滴地惡心他:“讓我看看是誰在這哇哇地哭呀?哦喲喲,原來是我們的小單湛喲~瞧瞧瞧瞧,這個小珍珠掉的和不要錢似的,來來jiejie給你順順毛…” 這招確實很管用,還沒等她講完,單湛就已經受不了了。他推開梁曼翻了個白眼:“你好惡心!” 梁曼默默腹誹你才惡心好嗎!一米九的大漢抱著我這么一個稚嫩弱小的少女痛哭,我都沒嫌棄你呢! 不過她當然也不是真氣,梁曼又拉著他細聲細氣地耐心勸慰了一會兒,單湛最后才收住情緒。 末了,這個人吸吸鼻子,紅著眼睛強硬地下了命令:“今天的事不許告訴別人。尤其是許卓和那個姓喬的!” 梁曼趕忙拍著胸脯打包票:“沒問題!告訴你,我梁曼的嘴巴可嚴得很,今天這件事從此就爛在我肚子里了!” 可惜的是,剛一出門她就打臉了。 喬子晉站在廊下一臉詫異地望著她:“他哭了?” 壞了壞了,剛發完誓就要食言… 梁曼不知道喬子晉此時心里正大罵這不要臉的男綠茶真會演。她略微有些尷尬:“呃,喬哥你都聽到了…?” 喬子晉擰緊眉點點頭:“我起來發現你不見了就出來找,聽下人說望見你往這里走就過來了。我沒有偷聽,只是他吼得太大聲了,我在院子外就聽到了。先不說這些,”他靠近梁曼,上下檢查著擔憂道,“小曼,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嗯,那這就不關我的事了。梁曼松口氣:“嗨,我現在啥事也沒有,身體倍棒吃嘛嘛嘛香。喬哥你不用擔心我?!?/br> 喬子晉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兩人并肩往回走,對方絮絮叨叨地念叨她餓了那么久后不該吃那么猛。 聊了一會,喬子晉還是忍不住問:“小曼,恕我直言…他哭,真的是因為把你當meimei看待么?” 梁曼自然而然地應道:“那當然了!不然還能因為什么?” 她見喬子晉臉上怪異的神色,就知道他定是想歪了:“哎呀,單湛他真的只是拿我當妹子的,他不可能對我有意思!就說今天這件事吧。單湛這個人最好面子,若我是他心儀的女子,他怎么會當著我的面如此痛哭呢?” 喬子晉欲言又止。最后,他只能不解地低聲喃喃:“難道真有人會因為短短一個多月的相處就把對方真心當做家人看待?而且還只是親情,沒夾雜著任何其他?” “…那他的這份親情,未免也沒有理由的太過厚重了吧?” 回屋后,下人來說白華淵請她去號號脈,順帶檢查檢查身體。 號完脈后,看對方松了口氣的樣子她就知道,她應該是沒什么大礙。 白華淵向她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又寫了一份根據脈象制定的半個月的食譜,差人送去伙房。 白青掃了一眼那張紙,就湊在白華淵耳邊嘀咕些什么。也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梁曼隱約聽到了幾個字眼,應該是他在抱怨里面的食材過于貴重了。 梁曼趕緊說:“不用那么麻煩了白兄!我根本什么事也沒有,完全沒這個必要…!” 白華淵沒有說話,他淡淡地掃了白青一眼。見狀,白青也只好下去了。 梁曼訕訕地看著白青有些不服氣的背影:“真的不用這么麻煩了…”這么明目張膽的開小灶,搞得她很不好意思。白華淵倒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白華淵沒有理會她的嘀咕。他敲了敲扶手:“對了,有件事我還沒拿得定主意,打算來問問你?!?/br> 梁曼道:“什么事?” 白華淵沉吟道:“揚昌鎮那邊的縣令太小,我去找了林巡撫。他方才派人告知,綁你的幾個拍花子已經抓了兩個,還有幾個押在路上。他說目前還沒有往牢里收,問我明天要不要先去認一認人?” 梁曼沒聽明白:“認一認人?噢噢,讓我去做證人是嗎?沒問題!” 白華淵笑著搖搖頭:“不是那個意思?!彼垂词种?,梁曼立刻從善如流地把耳朵湊過去。 一番嘁嘁喳喳的耳語過后,梁曼眼睛一亮:“我去我去!我一定要去!” . 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 仲婆子和老陳手腳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兩人縮在角落里,心惶惶神惶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果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仲婆子在心里嘆氣。 那日后,幾人分道揚鑣,拉著滿車羊該去哪的都去哪兒了??勺咧咧?,他們卻被一幫官兵給攔下。當時仲婆子心里就一沉,心道壞了,這下怕是要倒霉了。 因為她和本地的捕頭有些交情,逢年過節地常去他家上供。她示意了下讓老陳先別輕舉妄動,可還沒來得及和領頭的說上句套近乎的話,就被人給帶走了。 之后她就來到了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和同樣被綁了個結結實實的老陳關在一起。 也不知多久過去了。除了中間來了兩個官老爺詢問他們把人賣到哪里了外,其他時候就沒人來這里搭理過他們。 仲婆子的心也逐漸沉了下去。她不怕官兵,她認識周捕頭。若只是本地的官府來查,那她早該見到周捕頭了。就算不是本地的官府,她也知道該怎么跟這些當差的打交道,她有足夠的銀兩有足夠的底氣和對方攀上交情??芍钡浆F在,對方也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往上頭遞話。 對方越是這樣按兵不動,她就越是慌了神,怎么也猜不透對方到底會是什么來頭。 自己究竟是干著怎么樣斷子絕孫的營生,仲婆子自然清楚得很,她也早就有了隨時栽坑里的準備。所以不管對方是什么來路,她都不怕。大不了就伸頭一刀么。 但她就怕對方是專門來向她尋仇的,要故意折磨她。 暗無天日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整個人是又餓又渴。 終于,門外傳來腳步聲。 她努力豎起耳朵聽著。 腳步很輕盈,聽起來應該是個年輕人。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渾身白衣白紗,手上還帶著手套的年輕女人舉著火折子推開門。 竟然是她! 仲婆子眼睛一縮,要不是嗓子眼里被堵了東西,她就喊出聲了。 這只羊是姓孫的小滑頭騙給她的,當時她都擔心要砸在手里了。但稀奇的是,第二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地不見了。當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瘸腿的小蹄子偷偷把她放了出去,可任是她怎么逼問,死妮子都嘴硬地說不知道。 瘸腿的死丫頭唯一的優點就是臉蛋好看。要不是看在這一點上,她早就把她臉劃花了。 但是沒想到,拾整完一切剛走了沒多久,她的馬車就被那幫官兵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