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明月光
梁曼特意和喬子晉多聊了一會兒。等出來后,她又在白府的幾個院子間來回轉圈,等自己都困得開始打哈欠才抬腳回屋。 遠遠地看著窗里沒有亮光。梁曼暗喜,心道單湛肯定已經不耐煩地回去了。 可剛一推開房門,有個人卻一動不動地立在桌子前。 梁曼被他嚇了一跳:“誰?!…大哥!你,你怎么還沒走…”沒想到他竟然這么有耐心,一個人摸著黑在這兒干等了這么久… 黑暗中的一雙眼珠子幽幽地看著她:“我妹子半夜去給野男人送被子去了,你說我能安心回屋睡覺嗎?” 梁曼嘴角抽搐,訕訕地說:“什么野男人啊…大哥你不至于吧…” 單湛長嘆一口氣:“哎…咱也不知道就是送個被子怎么能去那么長時間。我剛才都打算喊人報官了。真想親自去看看,你們兩個孤男寡女的到底都在說些什么…” 此時梁曼正點蠟燭。她渾身一抖,莫名地有些心虛:“呃…我們沒聊什么啦,只是談了談最近的近狀交流下情況罷了…好了大哥,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br> 單湛又深深嘆口氣,憂傷地喃喃自語:“哎。和別的男人一聊就是幾個時辰,和大哥張口就是困了不早了你趕緊去休息…果然啊。和你的那個喬哥相比,我又算得上什么呢…” “停,停停停!”梁曼精神抖擻地拉過單湛坐下,熱情高漲地握住他的雙手親切詢問,“我現在突然又覺得不困了。來吧單湛同志!快跟組織說說,最近你在生活上工作上都遇到了什么煩惱呀?” 單湛反握住梁曼,真真切切地回應:“組織jiejie你好!我最近的煩惱是,我妹子總是不聽我的話非要和野男人鬼混,而且一混就混到深更半夜才回來。你說,我是把她的腿打斷了好呢,還是把野男人的腿打斷好呢,還是把他倆的腿都打斷好呢?” 梁曼抽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單湛同志,你的這個煩惱我其實可以理解。不過當生活遇到困惑時,我們是可以共同去面對、一起尋找雙贏辦法的嘛。就這件事而言,我認為呢,打斷他們誰的腿都不能徹底解決問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你自己的腿打斷。哎,這樣你就沒那個閑工夫去管這個管那個,煩惱這個煩惱那個了…” 眼見單湛瞇起眼,滿臉威脅地捏著拳頭喀喀響,梁曼趕緊又正襟危坐地嚴肅補充:“可話又說回來。做妹子的這樣讓你個做大哥的不省心,也確實是她的不對。這樣,這樣吧,我呢在這里也代她道個歉,你呀也別跟她計較了。她其實已經真摯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誠懇地想要取得你的原諒。這么一個活潑可愛聰明伶俐秀外慧中才貌雙絕的美麗姑娘,我相信你也是舍不得真把她腿打斷的…” “行了!”單湛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你浪費口舌。你!” 他勾勾指頭點點梁曼:“走,跟我出去一趟!” 梁曼迅速機靈地跟上,扶住他胳膊響亮回答:“好嘞!這位爺,咱倆這么晚了是要去哪兒呀?” 單湛哼哼地一甩袍子:“少廢話!跟著去了你就知道了?!?/br> . 眼看著轉了個彎繞到隔壁庭院,梁曼有些納悶了:“大哥,這不是你們院子嗎?” 單湛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領著她來到許卓門前。 時候這么晚了,屋子里黑乎乎的。里面的人肯定已經睡下了。 單湛面無表情地抬抬下巴示意了下門板,對梁曼決絕地下了命令:“敲門?!?/br> 這下梁曼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粗鴨握磕樕想y得的寫滿了冷峻嚴肅,她也不敢提出任何反駁的意見,只好邊看他臉色邊試探性地敲了幾下門。 屋子里傳來了許卓的聲音:“誰?” 不等梁曼說話,單湛搶先答道:“開門,是我?!?/br> 過了一會兒,屋里的蠟燭亮了,幾道腳步聲響起。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清冷的月光下,許卓只穿了條褻.褲,光著膀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月華如紗般輕輕灑落在他健碩的身軀上。結實的胸膛微微起伏,和著寬闊的肩膀一起散發出一種無言的力量感。 劍眉揚起,那張如刀削般硬朗的臉龐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冷峻。 許卓在兩個不速之客間來回掃視了一圈,沉聲道:“怎么了?” 梁曼沒想到他會沒穿衣服,一時有些慌了神。她結結巴巴地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后人猛地飛起一腳! 然后狠狠,踹到她屁股上! 梁曼一個趔趄,不偏不倚分毫不差精準無誤穩穩當當摔到了許卓懷里,她一把將男人光.裸的上身抱了個結結實實。 單湛火速把門關上,然后又窸窸窣窣去拿了個什么東西在外面把門堵上了。他一邊堵門一邊在門外大喊:“你的屋子我一會兒也去給你鎖上!你和他先在屋子里聊一會兒,聊完了我再放你出去!” 這一套寡廉鮮恥關門打狗逼良為娼陷害忠良的動作可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要是說這人沒有預先預謀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梁曼羞惱地從許卓的胸肌中爬起,一邊捂著已經紅透的臉一邊轉過身大吼:“狗單湛你有毛病??!剛才還非說我半夜三更和野男人幽會,你要不要這么雙標??!” 此時的單湛既不幽怨了也不生氣了,他隔著門興致勃勃地高聲勸解:“妹子你放心,我心里有數,老許這個人我可清楚明白的很,他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事的!我今天就是給你們倆創造個機會,讓你們相處相處、多增進增進感情…” 梁曼對著門破口大罵了許久。但外面的腳步漸漸遠去,似乎是真的不打算開門了。她等了好久,最后只能邊罵罵咧咧著轉過身,邊用手遮住眼鬼鬼祟祟地在指縫里瞄。 許卓已經穿好了衣服。此時他背對著梁曼,正在低頭整理。 梁曼松了口氣,心里略有些失望。嘖嘖,穿衣服穿這么快干嘛,多給大家看一眼又怎么了。哎,真是太謹慎了,她剛剛也才摸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梁曼清清嗓子,干笑地道歉:“許大哥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你也知道的,單湛他這個人就是個神經病…” 許卓將腰帶細細拉好,等全身上下都穿戴整齊沒有任何不妥之后,他才轉過身來:“無妨?!?/br> 他又開始那樣直直地盯她。 許卓的眼睛總是那樣平靜又深邃,看的梁曼越發心虛,她總覺得他眼睛里好像添了點什么東西。明明心里坦坦蕩蕩地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心思,但被他這樣一盯,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慌了起來。 兩人四目相望了許久,梁曼遭不住地先低下頭,囁喏道:“許大哥,要不你還是去休息吧…我,我不看你!我就在這等一會…單湛他總不能真不讓我回屋睡覺吧?!?/br> 許卓沒有應聲。他思索了一會兒,走到一邊推開扇窗:“這兒能出去?!?/br> …對哦,門走不了還有窗戶??!果然跟著單湛呆久了,自己智商也被拉低了… 梁曼在心里瘋狂辱罵單湛,她忙不迭地賠笑道:“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許大哥你快休息吧,今天實在不好意思了…” 等她笨手笨腳地把著窗欞翻出去后,許卓卻沒有馬上合窗。他在屋內沉吟著詢問:“你的屋子被他鎖了,那你現在去哪兒?” 梁曼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呆愣了兩秒。對啊,都這個時辰了,深更半夜的她能去哪兒啊… 許卓見她呆站了老半天也沒有回答,思忖片刻。 半響,他指指屋頂:“想上去嗎?”停了停,他補充道,“今天是滿月?!?/br> . 兩個人再次肩并肩坐在屋頂上。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夜闌人寂,一輪清月悠然懸空,月輝熠熠,光華似水,照的人心悠悠。 他真的好喜歡看月亮啊… 梁曼偷偷看著許卓,心想。 記得上次,也是他帶她上屋頂來看月亮。當時還是中秋,他們兩個人也不太熟悉。自己還不小心哭了來著?,F在想想可真尷尬… 沒想到轉眼過了這么些日子,她竟然和他們兩個都混熟了,甚至還成為了關系要好的朋友。 剛認識的時候,她總覺得許卓長得太過冷硬,看起來很不好相處??蓵r間久了才發現,其實他是很好的一個人。 許卓總是無聲無息地將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然后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伸手幫你一把。 怪不得他能和單湛這種神經大條的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呢,他們兩個還真是互補。這種像家人一樣的、有人可以完全信任的感覺,其實還挺幸?!?/br> 要是確實找不到回家的辦法,和他們兩個一直像朋友一樣嘻嘻哈哈地打打鬧鬧下去,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梁曼如此想著。 兩個人坐在屋頂上,各懷心思,寂靜無語。 直到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噴嚏。 再怎么說也是初冬了。雖然她今天穿了不少,但還是扛不住半夜里這一陣陣停不下的寒風… 梁曼偷偷看了眼望著月亮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許卓,沒好意思開口。 過了一會,她縮縮膀子又打了個噴嚏。 完了完了鼻涕好像要出來了…! 這下她確實坐不住了。梁曼清清嗓子,故意小聲嘟囔:“好像風有點大啊…” 許卓沒有反應。 梁曼強撐著又等了一會。 又是一陣寒風。 不行了不行了鼻涕真的出來了! 梁曼吸吸鼻子,期期艾艾地挪下身子湊近他。她小心翼翼地說:“許大哥!我,我有點冷…” 話音剛落,許卓像是見鬼了一樣唰地站起。他萬分驚恐地望著她,因為起身太快,踩著瓦片嘩啦啦原地栽倒。 這還是梁曼第一次見他這么狼狽。梁曼嚇了一跳,趕緊彎下腰想抓住他的腳:“許大哥小心!” 許卓仰面摔在屋頂上,他慌亂地挪過身躲過梁曼的手??吹剿荒樏H坏乜粗约?,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那個夢,邊掩飾著心里的慌亂邊強作鎮定道:“…我沒事!冷是吧,我、我知道了?!?/br> 等兩人飛下屋頂,老遠就見單湛不懷好意地等在樹下。二人一前一后走近,單湛賤兮兮壞笑,朗聲道:“嘖嘖,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沒想到呀老許,真是小瞧你了!我還真以為你是塊木頭呢,沒想到這么會哄姑娘?!?/br> 許卓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經過,絲毫不理。單湛倒也不惱,又轉頭看向他身后的梁曼,不懷好意地問:“怎么樣妹子,你們兩個在上面都聊什么了呀?” 梁曼慢吞吞走過來,向他張開雙手。 單湛還以為她是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于是自然而然打開手臂迎接她,嘴里得意念叨:“怎么樣,知道大哥的貼心了吧?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來吧,快感動地投入大哥溫暖的懷抱里吧!” 梁曼撩起面紗,趴在他肩上。單湛順其自然地摟住她,欣慰地拍了拍她肩膀,口中還停不住地自吹自擂。 梁曼沒有搭理他。她將臉沉進他的衣服里。 她攢足勁,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之后無比響亮地擤出了鼻涕! 擤完鼻涕后,她左右蹭了蹭,仔仔細細地將鼻涕全都擦在他衣服上。 然后梁曼才松了口氣。她施施然一矮身從他胳膊底下鉆出去,走了。 單湛呆若木雞。 等她快走回屋,聽到身后傳來了一聲悲憤的大吼。梁曼緊跑幾步,回屋反身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