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璇璣城
次日,三人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全就趕去了白府。等開門的下人將眾人迎進去寒暄了幾句才得知,他們今天果然是第一個來求診的。 仆從將幾人讓與大廳坐下,為他們砌上茶后退下了。 單湛邊喝茶邊道:“老許,我說真的,正好你也來看看嗓子吧。就算不看嗓子,你也可以找神醫治治面癱什么的?!?/br> 梁曼打了個哈欠:“勸你還是少說兩句,昨天不是才因為嘴賤挨過打嗎?” 單湛不屑一顧:“什么挨打,不過都是我讓著他罷了。要是真打起來,他才不一定能打得過你大哥呢?!?/br> 許卓喝著茶沒有任何反應。 看著許卓不反駁,單湛又開始得寸進尺來了勁:“其實我昨天說的也不是全都沒有道理的。老許,我說真的,”他把頭探了過去,語重心長地說,“算算如今你這都二十有四了,要是擱平常人家,像你這么大年紀的孩子都得抱上三四個了。我知道你一心練武沒心思娶妻生子,但你也不能把自己身子憋壞了?!?/br> 看許卓還是不搭理他,單湛忍不住嘿嘿笑著繼續犯賤:“還是說你真有什么隱疾…” 眼看著許卓額頭青筋跳動,捏茶杯的手也逐漸用力,為了防止他們在別人家里丟人現眼,梁曼趕緊跳出來打圓場:“你胡說八道什么,又皮癢了是吧?我告訴你,要不是人家許大哥脾氣好,擱別的地方你早被他干好幾回了?!?/br> 單湛皺起眉毛:“妹子,你怎么跟你大哥說話的!而且你那個‘干’字為什么要咬那么重,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梁曼敷衍道:“沒有怪怪的,你多想了?!?/br> 門外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幾位來的可真早啊?!?/br> 隨著骨碌骨碌的車輪聲,一位年輕男子坐著素輿緩緩進入屋內,他輕笑著對三人歉意道:“抱歉,讓各位久等了?!?/br> 原來鼎鼎大名的神醫竟然是名殘障人士,怪不得這幾間屋子全都沒有門檻呢,梁曼看著他身下的輪椅想。 看面容神醫似乎只有二十二三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年輕。他著一身青色長衫,膝蓋披著一件兔毛短褥,多半是下肢怕冷的緣故。此人面容清雅,眉宇軒軒豐神俊秀,整個人如秋夜般風清月朗水木明瑟,讓人一見便如沐春風。 怎么乍一看這人好像有些眼熟…梁曼暗自思忖。直到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睛,梁曼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雙微微彎起的桃花眼,怎么會這么熟悉? 這雙眼睛、這雙眼睛,竟然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單湛上前抱拳道:“無妨無妨,白神醫客氣了。分明是我們幾個不懂禮數的擾了主人清夢?!?/br> “您客氣了。神醫這一名號在下可擔當不起,白某不過略懂一些岐黃之術罷了?!?/br> 幾句客套過后,白華淵便問道:“請問三位,是哪位身子不適?” 單湛指了指梁曼:“我的義妹中了一種怪毒,煩請您幫忙看看。另外,我還有一位友人受過重傷后一直未能完全恢復,因此我也順道來替他向您打聽打聽,看看他還有沒有什么辦法?!?/br> 白華淵點點頭:“請問誰先開始?” 單湛立刻拐拐梁曼,梁曼這才如夢初醒般開口:“…哦,大哥你先來吧?!?/br> 單湛納悶地瞅了她一眼,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好清清嗓子開口:“是這樣的。我的一位友人三年前受了重傷,根脈盡斷武功全失。至今都不能提起重物,您說這種情況下,他還有辦法再重新習武嗎?” 白華淵手指輕敲扶手,沉吟片刻后道:“閣下說的,可是少陽派前宗主?” 單湛眼睛一亮:“正是?!?/br> 白華淵搖搖頭道:“不瞞您說,在下確實無能為力?!笨粗鴨握康难凵袷伧龅氯?,白華淵滿懷歉意道,“三年前我曾為他診過脈。那魔頭功力實在強勁,他當時能保得住性命都已經是中了頭彩了。實在抱歉,請恕白某無能?!?/br> 單湛勉強笑道:“神醫太客氣了,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也知道當時他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他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去當官?!?/br>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白華淵把頭扭過來看向梁曼:“那這位姑娘,你是…?” 單湛忙道:“她是被人種了一種怪毒。只要男子觸碰到她,那人便會在三日內暴斃身亡?!?/br> 白華淵挑了挑眉:“世上竟然還有如此陰險的毒藥?”說著就cao控著素輿向梁曼走來,梁曼這才清醒過來,趕緊補充:“呃…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別的癥狀…” 白華淵見梁曼尷尬地左右偷偷看了眼單許兩人,便了然的點點頭,轉身向里屋走去:“姑娘隨我來吧,我給你好好診診脈。兩位就先在外面稍等片刻?!?/br> 跟著他來到里屋。見屋子里沒了旁人,梁曼便一五一十地將蠱蟲的真實效果全都告知了對方。 白華淵隔著輕紗為她診脈,沉思片刻后說:“你這個蠱蟲…在下確實從未聽說過?!?/br> 梁曼有些失落,但還是強笑道:“確實是這樣。我之前找不少人打聽過,都沒人聽說過這種東西?!?/br> 白華淵道:“不過在下雖然沒聽說過這種蠱蟲,但關于你身上的香味在下卻有點頭緒?!?/br> 梁曼眼睛一亮:“怎么說?”她剛抬頭對上白華淵的眼睛,又趕緊撇過頭去,“白大夫,你曾經聞到過這種香味嗎?” 白華淵自然是不知道她為什么不敢抬頭看他。他有些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臉,但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正色道:“我沒有聞到過一模一樣的,但是卻聞到過相似的氣味?!?/br> “少陽派閣中有一件寶物,我有幸曾見過一回。此物散發出的香氣,與你身上的氣味有些相似?!?/br> “而那件寶物,據說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br> 看著梁曼逐漸睜大的眼睛,白華淵慢慢道:“沒錯,就是璇璣城?!?/br> “傳說璇璣城位于海上。而少陽派的那個東西,也是很多年前被人從海底撈出來獻給少陽派的。這種奇異的香氣,中原地區從不曾流通,因此合理懷疑,你身上的蠱蟲,也可能來自璇璣城?!?/br> 梁曼想起她之前被那個少陽弟子堵在客棧里時,他也一直說她身上的香味是璇璣城的味道,還懷疑她偷了璇璣城的什么密寶。如此看來,這個蠱蟲確實是與璇璣城有關了。 梁曼連忙追問道:“那這個璇璣城在哪兒???我該怎么去?” 白華淵搖搖頭:“璇璣城這個地方目前只存在于傳說中。至今為止,在下還從未聽說過有人找到了它的方位?!?/br> 見梁曼失望地垂下頭,白華淵寬慰道:“不過雖然我不知道怎么去璇璣城,但是對于你身上的這個東西,我卻有一點思路?!?/br> 梁曼忙道:“白大夫有辦法能解嗎?” 白華淵笑道:“解倒不一定能解,倒是有辦法壓制。不過在下并不敢保證一定有效?!?/br> 正在這時,有人在外面叩門。白華淵道:“進?!?/br> 一位小童進來俯在白華淵耳邊輕聲說了些什么,白華淵立刻轉頭對梁曼道:“抱歉了姑娘,白某臨時有些事要處理一下。您先在外面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br> 梁曼點點頭,然后又趕忙請求道:“我身上這種毒的真實效果我還沒有跟我義兄講過,麻煩白神醫千萬幫我守住蠱蟲的秘密?!?/br> 白華淵了然地點點頭,淺笑道:“白某省的,姑娘放心就好。在下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出去的?!?/br> 望著他的背影,梁曼心里又是一陣恍惚。雖然兩人眼睛是生的一模一樣,但兩個人的氣質脾氣可真是天差地別。 那個人總是冷著一張臉,氣質清冷到幾近冰冷的程度,平時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模樣。但這個人卻是與之截然相反:他語氣溫柔,待人和睦,笑起來更是清雅明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無論是誰,一見到他都會心生好感。 不過那個人家里已經被滅了滿門,所以想來應該只是個巧合而已。她暗自思忖。自己可真是有夠大驚小怪。世界上這么多人,連明星長得相似的都有很多個。而他們倆只不過是眼睛一樣而已,這壓根沒什么稀奇的。 . 等梁曼出來后,屋外的兩人圍上來,單湛問道:“妹子,怎么樣?” 梁曼道:“白大夫的意思是他有辦法,但是不一定有效?!?/br> 單湛松口氣:“有辦法就好,不管有沒有效果,咱們試一試再說?!?/br> 幾人說了幾句話。之前那位小童走進來:“諸位,非常抱歉。我家府上有貴客來訪,這幾日都不再問診了,幾位請回吧?!?/br> 單湛馬上惱了,他壓不住火氣粗著嗓子嚷道:“你們這是什么意思,耍人玩是吧?剛剛告訴我妹子說有辦法治讓她等等,轉頭就說不治了趕我們走?你們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小童道:“實在抱歉。但咱府上確實是有貴人來了,我們也沒有辦法,諸位還是趕緊走吧?!?/br> 這時身后的白華淵趕緊cao控著素輿過來:“抱歉,我這小童年歲尚小不懂禮數,諸位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闭f著就對小童訓斥道,“白青,休得無禮!” 白青委屈著辯解:“公子!我也是為你好呀,他們要是在這沖撞了七公子可怎么辦…!” 單湛冷哼道:“嘖嘖嘖,看來是你家的大金主來了,就顧不上給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看病了。我還當你是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沒想到也不過是個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庸俗之輩?!?/br> 那個白青立刻上前一步指著單湛鼻子怒道:“住嘴!不許對我們公子無禮!” 白華淵忙拉住白青,滿臉歉意道:“抱歉抱歉,閣下請息怒,這一切全都怪在下待客不周。不過幾位放心,既然白某已經答應了為姑娘治病,那便不能出爾反爾?!?/br> “這樣吧,”白華淵思忖道,“諸位不如干脆就留在府上住下,這樣白某也可以抽時間來隨時為姑娘診療?!?/br> 一旁的白青馬上叫了出來:“公子,這怎么能行!” 白華淵不理,看向梁曼:“姑娘意下如何?” 梁曼正猶豫著,單湛在旁插嘴:“我們兩個和她一起來的,我們要跟她一起?!?/br> 梁曼其實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留下來。但她一聽單湛這樣說,趕緊勸阻道:“大哥不必了吧,你們鏢局不是還有事嗎?我自己在這里就可以了?!?/br> 單湛立即提高嗓門:“你一個小姑娘我怎么能讓你自己呆在這?不行,我必須和你一起!” 白華淵淺笑道:“既然令兄不放心,那與姑娘一同住下也是無妨的?!?/br> 單湛滿意地點點頭,又扭頭看向梁曼:“你看人家主人都同意了。反正你大哥必須是要和你呆在一起的?!?/br> 梁曼無語地撇撇嘴。 白華淵繼續說:“不過白某最近確實分身乏術,不一定每日都能抽出時間來為姑娘診治,并且在下也不敢確保方法一定有效。但在下可以保證的是,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姑娘診治的,姑娘可敢信白某一回?” 梁曼想了想,這個人看起來根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總讓人有點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個醫術水平。但此時的自己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還不如干脆就信他一回。 她猶豫一陣便點點頭做了決定:“沒關系,我相信你!” 白華淵笑道:“好!有了姑娘這句話,在下就放心了。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冒犯之處還望諸位見諒?!劣谠\金,諸位請放心,若是我未能替姑娘解毒,那便分文不收?!?/br> 單湛道:“這才像話嘛。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不管你治不治好,我們都肯定會付你錢的。咱幾個從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占別人便宜的人?!?/br> 白華淵輕笑一聲,吩咐白青去收拾幾間客房。幾人便在此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