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采花賊
梁曼今天早上難得的是靠自己自然醒來,而不是被喬子晉念經似的給絮絮叨叨念醒的。 估計是昨天玩的太晚了,他可能也爬不太起來。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正打算下樓去找他,那個洛書卻敲門進來,遞給她一張紙條。 紙條是喬子晉寫的。里面的大概意思是,商隊臨時出現了一點問題,需要他去坐鎮,天不亮他就動身出發了。他已經囑咐好洛書護著她前往晉州。等到了晉州地界,洛書會帶著她前往喬子晉安排好的落腳點住下。等他忙完了手頭上的就去晉州與兩人匯合。 紙條最后,喬子晉還羅里吧嗦地叮囑她,什么不要晚上獨自外出啦,不要隨便和陌生人搭話,去哪都帶著洛書一起啊,還有財不外露不要多管閑事遇到危險別管別人自己先走…喋喋不休嘮嘮叨叨的和她媽似的。 真不愧是老張的得意門生,兩個人念經的功底果真是一脈相承。 既然喬子晉去忙了,梁曼也不再多問,收拾好包袱和洛書坐上馬車繼續趕路。 . 中午,兩個人找了個小店歇歇腳。因為梁曼也不會手語,她和洛書在飯桌上根本沒辦法交流,兩個人都悶頭吃自己的。 后面來了一幫子穿著打扮風塵仆仆的人。這幾個人一坐下來就推杯換盞吆五喝六,嚷嚷得梁曼直皺眉,又起身坐得離他們遠了一點。 喝著喝著這幫人就開始吹牛聊天。左邊那個賊眉鼠眼的小胡子對其他人道:“哎,前幾天姓劉的大婚你們去看了沒?那家伙!那個排場、那個鋪張…就是皇帝娶親也不過如此吧!” “我去了!人多的差點沒擠進去!”右邊那個禿子說,“劉煜城好大的面子啊,聽說附近幾個縣里有頭有臉的都去了,據說連州府大人都去送了賀禮?!?/br> “雖然那么多當官的都去了,但就是有一個人不給他面子。你們猜,這是誰?”小胡子故作神秘道。 見眾人都搖搖頭,小胡子頓覺沒意思極了:“還能有誰,姓司的唄。傳言他倆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就姓司的硬氣敢不給劉家面子?!毙『映粤丝诓?,捻著胡子接著說,“但這次你別說,他還真不是故意的。聽說他有個侄子,突然發了失心瘋,被姓司的帶回老家看病了?!?/br> “司景是吧,我見過他。他不就是個小縣令嘛,怎么敢跟劉老爺過不去?!庇袀€瘦瘦小小的公鴨嗓捏著酒盅道,“不過,他侄子怎么好端端地發瘋了?” “嗨,要不說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呢。他侄子叫啥我忘了,反正好像和他叔叔一樣,從小就呆在少陽派學武。小伙子人長得挺精神的武藝也挺高,但那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跑去他叔叔底下的衙門口擊鼓。他非說自己有罪,要來自首!你們再猜猜,他說自己犯了什么罪?”小胡子又賣了個關子。 只有禿子相當配合:“不知道——什么罪?打人,斗毆?總不能是盜竊吧?!?/br> “你這也太小兒科了,”小胡子搖搖頭,拉長聲音吊足胃口慢悠悠地說:“是,強——jian——罪!” “???”眾人皆是一驚。 梁曼被飯嗆到了。 洛書一臉茫然地抬起頭,見梁曼咳嗽地滿臉通紅的樣子,連忙貼心地遞上塊手巾。 小胡子接著說:“可不是嘛,哪有男人自己去自首說自己強.jian的。自首也就罷了,讓他說受害者是誰,他卻說不出來。問他證據和證人何在,他說都沒有。這不是犯了失心瘋是什么?而且,之前那個流竄七省的采花賊最后不就是他們少陽派給抓住的嗎?抓采花賊的門派自己出了個采花賊,那說出去可真是貽笑大方了?!?/br> 公鴨嗓道:“那趕緊拉去醫館瞧瞧腦袋吧!又會武又發瘋,可別看不住了跑出來傷人?!?/br> 小胡子說:“他叔叔也是這么想的。但奈何他這個瘋侄子非說自己沒病,還一直求他叔叔幫他去尋找受害人,說想當面對受害人賠罪?!?/br> 這時候,鄰桌一個好事的老頭插嘴:“說不定還真有其事呢。人家姑娘被糟蹋了只想忍氣吞聲地將這件事揭過去,全當沒發生。讓他這么一鬧,風風雨雨滿城皆知,她肯定更不愿意出來了?!?/br> “不能吧,”小胡子道,“之前武林大會的時候,我曾經遠遠地見過他一眼。且不說他們司家經營了幾十代的家風如何,就那個小孩本身看起來還是挺像回事的。莫名其妙的至于去為非作歹法嗎?那姑娘得美成什么天仙樣?我看這小孩八成還是瘋了?!?/br> 禿子說:“這個我同意。我猜可能是他們這些人從小習武,沒見過女人的事。他們那些世家名門不和咱們似的,打小管得嚴,都這么大的小伙子了連個窯子都不讓去。他呀,估計是從來沒摸過女人,憋得晚上做個春夢就給當真了。要我說,這個好治,讓他叔叔帶著他去春風樓見識見識,包準馬上藥到病除!” 一說到春風樓,幾個人都興奮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yin.笑著討論起了嫖.妓的事。梁曼聽不下去了,付了錢就帶著洛書走出去。 那個司言,竟然真的去報官了…? 梁曼有點茫然。她當時確實是說過要送他去官府的話,但他竟然當真了? 堂堂一個名門世家出來的貴公子,為什么要這樣做?他不顧自己也就罷了,連他們門派的臉面都不要了嗎?難不成他真的得了失心瘋? 怎么這個世界里,她遇到的人都開始莫名其妙地不正常起來… 摸著頭想了老半天,她也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為什么。最近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完全分不出精力來探究這件事。 接下來還要趕很久的路呢。想到這她就搖搖腦袋,將沒用的思緒全甩了出去。更是干脆將司言這個名字也一并拋到腦后了。 . 馬還沒吃完草,梁曼和洛書在一旁站著干等。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梁曼感覺有些尷尬,想著還要和這個孩子相處不知道幾天。她去馬車上拿來紙筆,打算與他簡單交流交流。 她知道喬子晉教會了他識字,便用炭筆在紙上寫道:你連續幾天一直駕車,累不累? 寫完了就遞給洛書。 洛書歪著頭看了看,沖她擺擺手,意思是不累。 你會寫字嗎?梁曼又寫。 洛書點點頭,又接過紙筆來:會。 咱們晚上在哪兒落腳? 不知道。 咱們還有幾天能走到晉州? 看情況。 這孩子話怎么這么少?梁曼有點無奈,想了想又寫道: 你知道喬哥他們商隊出了什么問題嗎?他要多久才能追上咱們? 也不知道是梁曼字太丑了還是洛書識字不多,這次他倒是認認真真地讀了好久才下筆。洛書寫完后梁曼接過紙,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三個大字: 看不懂。 梁曼氣結。 她咬著筆頭想了老半天,終于言簡意賅地寫道:喬哥去哪兒了?去干嗎了?要多久? 這回洛書倒是看懂了。他拿過紙來刷刷幾筆。梁曼拿過來一看: 他在昨晚的地方。他不走了。 . 心急如焚地趕回了昨晚的客棧。梁曼慌慌張張地掏出紙筆寫:你在這等著,出事了就跑。 洛書回:我們一起。 梁曼心里急地發慌,急匆匆地寫:你幫不上忙。出事的話你跑去找人救我們。 她也顧不上洛書能不能看明白她寫的意思,將紙條往他懷里一塞,就提著裙子急匆匆地往樓上跑去。 站在屋子外,還不待走進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鐵銹味。梁曼心中一緊,已經聯想到了許多不好的畫面。 手顫抖地搭在門扉上。輕輕一推,木門應聲而開,她緩緩走進去。 一進門血味更加濃郁了。雖然已是臨近傍晚,但屋里并未點燈,到處都是一片昏暗。 借著廊上燈籠的光,梁曼摸索著點起蠟燭。 她拿起蠟燭反手關上門,在四周小心檢查起來。 屋內亂七八糟的,滿地都是被打碎的茶盞茶杯。桌椅被推翻在地,被褥和枕頭也被扔在地上。整個屋子亂的像是臺風過境一樣,雜亂的讓人無處下腳。 梁曼簡單掃了一眼,并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線索,她轉身向里間走去。 繞過屏風,血腥味更濃了。她向床上望去,床幔影影綽綽低垂著什么也看不清。梁曼舉高蠟燭照亮床幔,隱約看到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有個人形。 這個人低垂著頭坐在榻上一動不動。胸前還有一大灘深色的污漬。 梁曼忍住恐懼,小聲顫抖地問:“…喬子晉,是你嗎?” 對方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微微抬起頭。伴隨著他的動作,垂下的床幔里響起了嘩啦嘩啦的金屬聲。 梁曼這才發現,一根直徑足有兩三寸粗細的鐵鏈拴住了他的手腕,將喬子晉結結實實地綁在了床頭上! 跟隨燭光,喬子晉緩緩移動腦袋。他呆滯地朝梁曼的方向看了過來,一雙眼卻渙散著沒有任何焦距。 也不知他到底認沒認出梁曼,可他嘴里卻一直在喃喃地低聲道:“…別怕,我綁好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碰你的……” 在他胸前,是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