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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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轎的簾子被掀開,一匹繡有龍鳳紋的紅綢緞被拋了進來,緊接著,一只皮膚發紫的鬼嬰咬著綢緞走到池惑腳邊,開始圍在他身下一圈圈地繞,試圖用龍鳳紅綢將池惑給包裹起來。 池惑挑眉:“我說,你該不會是打算用紅綢把我裹起來,然后給我抬出轎子吧?” 鬼嬰:“出嫁有規矩,新娘子腳不能沾地?!?/br> 池惑用商量的口吻說:“你把紅綢鋪在地上,我踩著鋪好的紅綢走出去,不也算腳沒沾地嗎?這樣還省得你們費力抬我,我這么沉,這一路上你們抬得挺不容易的?!?/br> 鬼嬰:“……” 確實,這是它們有史以來抬過最沉的新娘了,幾乎相當于兩個成年男性的重量。 可這位新娘看著明明很苗條,怎么體重忽高忽低的……鬼嬰摸了摸自己尚未發育完全的頭腦,放棄了思考。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跑的,而且也跑不了?!笨催@位單純的鬼嬰在猶豫,池惑拿出從鬼主那討來的小人偶,笑盈盈道,“這個送你,算是我初嫁過來的見面禮?!?/br> 鬼嬰結結實實愣住了,一直負責把鎮上姑娘綁架過來的它,何曾見過如此和藹又主動的新嫁娘,更別提還給它送小禮物了。 還是個讓它愛不釋手的小人偶,摸起來說不出的柔軟舒服。 “行?!?/br>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雖然鬼嬰青紫發黑的恐怖面容沒辦法表達開心,但纏繞在他身上的煞氣明顯沒先前重了。 池惑面上笑微微的,心里卻在算計,原是如此好哄騙的小鬼,這樣一來解決的手段就不必過于“強硬”了。 在池惑的經驗里,怨靈可以粗略分為兩類:一類是徹底被仇恨怨氣等負面情緒控制,已經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可以看做毫無情感的殺人工具;另一類則是像鬼嬰這樣,雖在怨念的驅使下行事,但保留著作為“人”的自我意識和情緒,相對而言也比較容易溝通。 根據不同的怨靈情況,選擇最適合的解決手段,最好還能為自己所用,不造成鬼資源的浪費,這一向是池惑身為鬼主時辦事的原則。 采納了池惑提議的鬼嬰,將原本打算用來包裹新娘子的紅綢鋪在地上,池惑也信守諾言地踩在紅綢上,姿態悠哉地走出喜轎。 “你們要把我帶去哪兒?”池惑在鬼嬰的指引下前行。 鬼嬰:“拜堂?!?/br> 紅蓋頭下的池惑揚了揚眉,沒講話,沒想到這群鬼嬰的禮數還挺“周全”。 沼澤岸邊水汽重,片刻功夫,鋪陳在池惑腳下的紅綢變成了發潮的濕紅色,越發深濃似血。 眼見離沼澤越來越近,那些被擺放在岸邊的彩緞“蠶蛹”色澤也越發鮮亮扎眼,透過白霧,池惑甚至能看到這些“蠶蛹”在一伸一縮有規律地呼吸。 白霧彌漫的惡臭沼澤兩岸,擺滿密密麻麻的紡錘形狀生命體,明艷、怪誕、在沼澤濃霧中若隱若現,給途徑此處的不速之客以強大的視覺沖擊。 池惑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正挪動的腳步、以及腳上有些微潮意的紅繡鞋。 及至走到沼澤邊,長長的紅綢沉入水中,鬼嬰重新唱起那曲滲人的童謠:“新嫁娘,梳紅妝,清白人家好出身,紙做嫁衣魂做裳……” 童謠似會傳染的疫病,一時間,濃霧散去,空曠的沼澤兩岸同時響起了吟唱聲,整齊得滲人。 平靜無波的沼澤池開始咕嚕咕嚕冒氣泡,繡有龍鳳紋的紡錘形“蠶蛹”從池底冒出頭來,像石階一樣逐個在池惑腳下鋪陳開,直蔓延到沼澤池另一端。 池惑腳步微頓,撩起紅蓋頭笑道:“多謝款待?!?/br> 漂浮在沼澤池里的「蛹階」非常牢固,池惑踩在上邊紋絲不動,他提著裙擺一階一階走下去,被踏過的“蠶蛹”再度沉入沼澤。 鬼嬰為他在沼澤中搭建的是一條單行道。 沼澤對岸是一道畫了春宮的屏風,池惑只淡淡瞟了眼春宮圖上顛鸞倒鳳的男女,就將目光移到屏風之后—— 這是一處用陰紙搭建的簡陋喜堂。 一桿包了紅布的秤砣挑掉覆在池惑臉上的紅蓋頭,他環顧四周,燃燒的紅燭旁擺了柳木梳、同心結、一副胭脂妝匣、紙折車馬錢幣等一應拜堂事物俱全。 只不過那位拿著秤砣、沒有畫五官的紙人新郎實在有些礙眼了。 池惑用余光看了眼燃燒的紅燭,剛準備掐個訣,借用紅燭的火把紙新郎給燒了,可還未等他把燭火引來,那位簡陋得滑稽的紙新郎已經自燃了起來。 把它點燃的,是青藍色的鬼火。 池惑瞬間明白是誰動的手腳,他唇角似有若無挑起幾分笑意,對藏匿身形的鬼主笑道:“多謝?!?/br> 鬼嬰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手忙腳亂開始澆水滅火,可鬼火哪里是普通水可以滅掉的,池惑站著一旁,看他們白費力氣罷了。 “不用忙活了,沒了‘新郎’也不礙事,我可以自己拜堂?!闭f著,池惑已經面對高燒紅燭兀自行禮—— “一拜天地?!?/br> “二拜雙親?!?/br> “三拜…” 池惑轉身面向已經燒成灰燼的紙新郎,剛好面對著他的是一扇銅鏡,鏡面將他穿著喜服叩拜的姿態清清楚楚倒映出來—— “夫妻相拜?!?/br> 看起來,就好似他和自己相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