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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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為了,奪權。 因為裴盾的存在,因為司馬越的猜忌。他必須找到一條出路。一條可以讓高門投效,讓將士歸心,讓民心所向,同時也名正言順的路子。裴盾強硬出兵,乃至劉虎趁勢偷襲,他都算到了。也同段欽、奕延、孫禮等人做了萬全的謀劃和安排。只為了想盡一切辦法,順利從那個新任都督手中,接掌并州的統兵大權。 他作對了嗎? 如今城中所有高門都派出了私兵,報名參戰的青壯不計其數,甚至只要他登高一呼,老弱婦孺也會攀上城頭。離石之戰后,那些將軍也會認清誰才是晉陽,乃至并州的唯一希望。若是不出所料,裴盾則會戰死沙場,為他掃平最后的屏障。 他做到了。也造就了眼前的一切。 若是不打這一場仗呢?若是提前把裴盾殺死在都督府中呢?一旦新任都督意外身死,晉陽城中又會起多少波瀾?他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壓制高門,甚至對抗朝廷,救下更多的性命?那個選擇,又會死掉多少人? 這是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選了一個,就要犧牲另一個。而他,選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那個。 用人命做出的抉擇。 也許是因為站的太久,城下突然有人發現了他的身影。 “使君!”“是佛子!”“藥師佛保佑!” 稀稀落落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連呼痛和哭嚎都被壓下。不少傷患掙扎著爬了起來,想要對著那個如同神佛一般的貴人頂禮膜拜。 看著那一副副真摯無比的面孔,梁峰突然覺得肩頭的鎧甲,重的讓他難以忍受。張了張嘴,他才擠出些聲音:“多虧你們,守住了晉陽。明日仍會有鏖戰,會有傷亡,不過晉陽尚在。多謝諸君?!?/br> 說著,他深深彎下了腰背,向著那些跪拜的人群鄭重回禮。 喧嘩聲更大了,甚至都有了讓人動容的涕零。梁峰用力咽了咽唾液,那哽在喉中的東西,卻始終未曾消失。 第216章 雷霆 “裴都督身亡了?怎么死的?”好不容易安下營寨, 籠住了那群險些潰散的兵士, 就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令狐盛也是面沉似水, 心頭沒有半點傷懷,只剩下了煩躁和憤怒。 被你扔下的柳長史都還活著呢,怎么你這個都督反倒死了?難不成后方還有敵人?! 然而他得到的答復, 比想象的還要離譜。 “都督,都督似乎是……是墜馬身亡……”那傳信的兵士答的結結巴巴,“就在輜重營前,張校尉趕去時,已經氣絕了……” “他那些親兵呢?” “都, 都逃了?!?/br> 令狐盛沉默半晌, 疲憊的嘆了口氣:“就說都督拼死殺敵, 不幸身亡?!?/br> 扔下帥旗半路逃跑,還落得個墜馬身亡, 對于士氣的打擊簡直是毀滅性的。而且裴盾怎么說也是個裴家子, 應有的體面總歸還是要有。 只是簡單吩咐了一下, 令狐盛就把這檔子爛事扔在了腦后。說實在的, 裴盾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絲毫不想過問。這人的意外亡故,反倒解了自己的心頭大患。如今不用再攻打離石,終于可以收兵了。 不過怎么回師,卻要仔細思量一番。 “劉虎的大軍已經包圍了晉陽?”令狐盛轉過頭來,向自家子侄問道。 令狐況急急道:“確實如此。據說有萬人之多,還帶了白部鮮卑的騎兵,已經開始攻城了。叔父,當立即救援晉陽??!” 誰料令狐盛搖了搖頭:“不能草率!如今前狼后虎,匆忙回援,只會落得背腹受敵?!?/br> 如今看來,匈奴對這次晉陽出兵,早有防備。否則也不會剛剛來到西河國境內,劉虎就出兵攻晉陽。還有那差點擊垮中軍的數千精騎,帶兵者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若是冒然回去救晉陽,說不定大軍還未開拔,就被身后的匈奴大軍綴上。屆時劉虎再派些鮮卑人來,這僅剩的人馬怕是也保不住。 “在出征之前,使君便猜到劉虎可能會興兵。他必然也有應對的后招。如今上黨兵馬也去救援了,晉陽應當還能守上些時日。咱們糧草未失,也算是哀兵一支,只要穩住陣腳,緩緩退走即可。千萬必能給匈奴人可乘之機!” 令狐況愣了片刻,才不得不承認,叔父說的在理。若是草率行事,莫說能不能救晉陽,只是劉虎那一萬兵馬,加上身后這一萬多匈奴兵,就足以對他們構成碾壓。若是手頭兵馬也折個干凈,晉陽就保不住了。 壓住心頭郁燥,令狐況低聲道:“孩兒曉得!晉陽畢竟有使君鎮守,兵士們也不至于亂了心神?!?/br> 這就是一個人望和能力兼具的主官,對于軍心的影響了。若是換旁人,誰能保證城中空虛,又有大軍兵臨的情況下,晉陽能夠不失呢?但是有梁刺史在,幾乎沒人擔心他會敗陣。那一場場傳奇似的經歷,早就為他籠上了一層光環。只要有使君在,他們似乎就能無所畏懼。 見侄子也想清楚了,令狐盛輕輕舒了口氣:“傳令下去,明日開始退兵!” ※ 本來以為勝券在握,誰知一覺醒來,就變了個樣子。劉聰看著那緩緩退去的大軍,不由皺起了眉頭。這可不像大敗之后,倉皇逃竄的樣子啊。相反,晉軍退的極有分寸,布陣滴水不漏,營盤也扎的結實。是那種不花上十倍氣力,加大量傷亡,絕對啃不下的陣仗。 知道晉陽被圍,還能如此從容。難道他們就不怕回去的晚了,晉陽被劉虎拿下嗎? 然而再怎么心有不甘,劉聰也只能整編隊伍,綴在晉軍身后等待機會。就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整天,劉聰終于按捺不住了。 “一天只退三十多里,這要什么時候才能到晉陽?!”他可是輕騎突進,沒帶多少糧草。離石又是大荒過后,支應不上軍糧。就這么退個三五日,自己這邊的糧草就先捉襟見肘,還打什么?! “傳令劉虎,讓他派白部鮮卑前來支援!”劉聰最終下定了決心。 爭功這樣的心思,還是先放放吧。取勝才是關鍵。這支遠征離石的晉軍,他一定要吃下肚去!只有剿滅了這支人馬,攻打晉陽才有可能。而晉陽一旦落敗,堅如磐石的上黨也會分崩離析,到時取并州,就如探囊取物。這功勞,可比劉曜那小子要強上數倍了! 隨著快馬,劉聰的命令抵達了晉陽城下。簡陋的營帳中,劉虎同樣滿心慍怒。他怎么說也是匈奴右賢王去卑的子孫,如今卻要聽命與出身屠各部的劉淵。就算劉淵對外宣稱自己是於扶羅單于的后代,他們這些真正的匈奴王帳子孫,還能不知是里面的曲折嗎? 迫于大勢,投奔劉淵也就罷了,現在劉聰這樣的小輩都來指手畫腳。他手上不也有萬余兵馬嗎?怎么區區兩萬晉軍都沒法剿滅?這晉陽城更是讓人窩火的要命,都第三日了,仍舊久攻不下!城里到底有多少兵將?難不成那姓梁的能變出上萬兵馬來? 然而心底再怎么憋悶,對于劉淵的愛子,他仍舊不得不擺出一副乖順的模樣。裝出爽朗之態,劉虎哈哈一笑:“撫軍將軍有令,末將怎敢不從?正好那些素和兒郎已經憋悶良久,是該放手打上一仗了?!?/br> 白部鮮卑也稱素和部,原本乃是拓跋部附庸。但是在拓跋猗迤過世,族內開始奪位之戰后,他們這些別部便動了心思,與劉虎達成了協議,一同投了匈奴漢國。這次前來攻打晉陽,白部也派出了足足兩千騎兵。不過讓這些鮮卑兒攻城,實在是難為他們。這幾天不過是掠陣放箭,助助威罷了?,F在劉聰來求援,未嘗不是個機會。讓這群鮮卑人打大營,顯然比打城池要劃算許多。 而且外出的晉軍被殲滅之后,劉聰會放棄攻晉陽嗎?到時城克,不還是有自己的功勞! 想得明白,劉虎自然也就答的干脆。命令傳下,那群鮮卑人立刻興奮了起來,一個個整裝上馬,朝著待宰的羔羊撲去。 ※ 已經三日了!張和只覺得自己已經忍到了極限,嘴上都憋出了一溜火燎泡。然而他那個頂頭上司,仍舊沒有半點出兵的動作。 主公守著那個孤城已經三日了!城中才有多少兵?難道真要等城破,才出兵去救嗎?若不是張和深知奕延是主公心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準備見死不救了! 非但是張和,隱藏在龍山之中所有兵士,都積攢起來同樣的焦躁和nongnong殺意。這些人都是梁府出身,是心腹中的心腹,精銳中的精銳,各個都把自己同梁府,同主公綁在了一處。誰也不能容忍,那位如同神人一般的家主出現意外。 究竟還要等多久?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在渴戰之心都要憋到爆開之時,奕延終于下達了軍令。 “敵軍有兩千騎離開了晉陽,轉向離石?;⒗菭I阻擊,勇銳營配合騎兵,反攻城下敵軍!” 終于來了!在虎狼營的騎兵全數出動之后,張和點起人馬,向著晉陽撲去! ※ 素和豹也是憋了許久,晉陽簡直就像個屠宰場,每日不管投上去多少兵,最后都會變成rou泥火球,摔下城頭。他們這些鮮卑健兒甚至都參與了奪城戰,但是攻不上去就是攻不上去!那晉陽高大的城墻,簡直如同鬼蜮禁地,不容人踏足一步。 眼看著一萬兵打到了八千,他們這些騎兵也有些坐不住了。攻城本就不該是鮮卑人的事情,野戰才是! 恰逢劉聰那邊前來求援,他二話不說,點起兵馬就朝離石方向奔去。據說劉聰已經打了一場勝仗了,敵軍的都督都戰死沙場。這樣一群喪家之犬,怕是一鼓即破吧? 正想著要如何攻破敵營,搶在匈奴人前面多撈點軍械錢糧,素和豹的耳朵突然一動,抬起頭來。前方竟然也傳來了馬蹄聲,而且人數相當不少!怎么回事?難道有伏兵? 然而下一刻,一隊匈奴騎兵出現在道路盡頭。人數大概有一千五六模樣,御馬奔馳,向著這邊沖來。素和豹不由放慢了馬速,對身旁傳令官道:“你家將軍派兵來接咱們嗎?” 是不是劉聰那邊另有打算,派了騎兵來迎? 那傳令官也有些糊涂,難道是前方有變?然而瞬息之后,他突然驚叫出聲:“不對!那不是漢國兵馬!”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然而終歸遲了!迎面而來的騎兵絲毫沒有減速,如同奔雷一般馳入了射程——不是馬弓的,而是手弩的——一千五百把手弩寒光迸射,如同飛蝗一般的箭雨,向著鮮卑騎陣撲來! 鮮卑人騎射無雙是不錯,然是莫說是鮮卑人,就算來的是神仙,也躲不過這樣的攻擊!一陣箭雨之后,半數鮮卑騎兵落下馬來。剩下那些怒聲大吼,想要抽刀迎擊,然而馬背上的敵人再次拉開了弓弦,這次是真正的硬弓,如同最嫻熟的游牧獵手,第二輪箭雨來到! 宛若被勁風吹倒的野草,只是瞬息,素和豹身邊就少了大半部眾。他也是反應極快,險險舉起了手中木盾。饒是如此,他的肩頭、大腿也中了兩箭。然而即便處于極端的劣勢,他也沒有半分恐懼,相反,痛楚和憤怒點燃了殺意。大吼一聲,素和豹抽出彎刀,向著那隊騎兵沖去! 在部族之中,素和豹也是一頂一的勇士。沒有幾人能夠撐過他的一合之力。誰料敵陣之中,一匹矯健若龍的花白大馬沖了出來,銀鏈也似的刀光,在這個鮮卑勇將面前炸開! 那勢不可擋的一擊,被素和豹拼死擋了下來。但是下一刻,他手中的彎刀,面上的頭盔,連同頸間血rou,被那長刀狠狠劈開。那雙一晃而過,帶著凜冽殺意和寒氣的灰藍眸子,甚至都沒在他身上停留一刻。素和豹晃了一晃,栽下馬去。 在那匹花白大馬的引領下,千五精騎勢如破竹,撕裂了鮮卑人本就殘破的陣線。殺聲如雷,血光沖天! 半個時辰后,劉虎有些愕然的看向天邊,那里竟然出現了一支騎兵,尚不足兩千人,而且看起來似是激戰一場。是誰家人馬?剛剛素和部不才從那個方向離開嗎?可是那隊人馬,沒給他困惑的時間,如同鐵灰色的濁浪,奔騰著向城下涌來。 糟了!劉虎豁然起身:“是敵兵!敵人的援軍!” 劉聰到底在做什么?一萬多人都看不住晉軍嗎?素和豹又是做什么吃的?!可是再怎么痛恨,也來不及了。如今天色未晚,他麾下還有不少將士正在攻城,根本無力防守。 還沒當他想出對策,另一側,一支步卒也冒了出來,就像突然出現的幽魂一般,向著自己撲來!兩面夾擊,就算人數不多,也足以讓他那些打疲了的將士為之潰??! “快!快組織人馬反擊!”劉虎狼狽不堪的爬上了戰馬,帶著身旁千余親兵迎了上去,想要攔住這一波攻勢…… 城頭之上,梁峰看著城下廝殺成一片的兵馬,長長呼出了胸中郁氣。 “來人,擊鼓助戰!” 他終于等到了。而奕延也完成了自己嚴苛的指令。這一戰,不會??! 戰鼓隆隆,響徹了晉陽城頭,響徹了城下曠野,在那尸山血海之間,回蕩不休! 第217章 回師 聽那鼓聲在耳邊回蕩, 梁峰身體里卻像有一根筋被抽掉了, 險些站不穩腳步。 他們在城頭整整守了三日, 兩千青壯陣亡了六百,傷兵更是不知有多少。甚至刺史府又在城中征召了一批人,帶上墻頭, 只為了抵抗那如同潮水一般的攻擊。 援兵什么時候會到?梁峰也不清楚。身處混戰的城頭,他根本無法準確的把握戰機,更無法預測奕延的戰術。但是他一分一秒都未曾放棄。因為梁峰相信,奕延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帶給他勝利的希望。 就如此刻。 “放箭!放箭!”葛洪高聲喊叫著, 手上的弓箭也拉到了極致。那些狼狽跌下云梯, 轉身逃跑的敵人, 簡直是一個個活動的標靶,可以任他們輕松屠戮。 城頭上, 只要能動彈的, 不論會不會射箭, 都在開弓引弦。城墻下, 張和率領的勇銳營,也開始了自由搏殺。槍陣已經不是威力最大的武器了,在敵軍潰散的情況下,只要沖上去,舉起手中刀槍收割性命即可。 還有圍在敵人大帳旁的騎兵,比最最兇悍的鮮卑人還要恐怖數倍。無數戰馬在敵陣中馳騁,每一刀,每一箭都能帶走一條性命。那匹神駿無比的烏孫馬更是渾身上下都染滿了血色,就像穿了件赤紅色的戰袍一般。 一道寒光閃過,有騎兵高聲叫了起來。 “敵酋授首!” 那喊聲像是劃破天際的雷音,壓過了隆隆鼓聲。城頭上,城墻下,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這三天鏖戰,數百傷亡,最終還是換來了勝利。一個大大的勝仗! 梁峰扶住了箭垛,也穩住了自己遙遙欲墜的身形。萬事萬物都從耳邊消散,他目中只剩下了那道身影。一手提著血rou模糊的人頭,一手握著銀光閃爍的刀刃,騎在那匹被血漿染紅的駿馬之上。 隔得如此遠,他卻好像能看到那人面上的神情。冷冽、兇煞、戾氣滿溢,還有焦急若渴的憤怒。 敵酋授首,兩營開始了追擊。面對潰敗的敵軍,已經不是戰斗,還是一面倒的屠殺。梁峰就這么站在城上,扶著冰冷的城墻,看著下面血腥的戰場。神魂深處,也隨著馬蹄腳步,馳騁在荒野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鼓聲停了下來,追擊的人馬慢慢返回。這時,他該下令開啟城門,迎回那群為晉陽解圍,以不足四千兵馬擊潰了八千敵軍,甚至還包括的兩千鮮卑精騎的英雄??墒橇悍鍥]有,相反,他緩緩抬起了手,指向了西南方向。 “把大軍接回晉陽!” 他開口說道。但是那音量,遠遠不足以傳到城下。甚至,這個動作,都可能被人遺漏。城墻之上,有那么多身影。隔得如此遠,怎么可能看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