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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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代去別人家拜訪,都需要遞上名刺,性質跟后世的名片相仿。不過此時的名刺大多還是木質的,就像之前姜太醫送給他的那枚。如果能做出五色花箋作為名刺,拿出去想來也能吸引目光。紙張可跟別的奢侈品不同,沒有足夠的花巧,恐怕很難拼出銷路。還是要先打出名號才行。 不過瓷器就不一樣了。只要品質出眾,任何人都能看出瓷器之美,這是簡直是跨越了國境和種族的審美意趣,強大到了幾百年內暢銷全球,引來巨大貿易順差。若是能燒出精美的瓷器,還真是不愁賣的! 很快,江家父子就走了進來,江匠頭顯然情緒激動,快步走到案前,噗通一聲跪下,高高舉起了一樣物事,大聲稟道:“郎主!陶坊燒出了第一件瓷器,還請郎主過目!” “呈上來?!?/br> 綠竹很快把那件瓷器擺在了梁峰面前,那是個缽形器具,造型相當簡單,色澤青黑,但是表面平滑,能顯出瓷器獨有的釉面。然而只是一眼,梁峰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拿起碗仔細摸了摸,問道:“這是瓷器?” 被問的一愣,江匠頭結結巴巴道:“是,是瓷器啊……郎主你看那釉面……” 梁峰卻搖了搖頭:“這品質,太差了!” 再怎么說也是用了半輩子瓷杯瓷碗的人,老爺子手里還有幾樣定窯珍品,梁峰見過的精美瓷器可不算少。因此只是一打眼、一上手,他就覺出了不對。這瓷器也太粗糙了,且不說官窯民窯,就連平常日用的碗杯都不如。釉質根本稱不上平滑,有不少地方還坑坑凹凹的,有rou眼可見的斑點。勉強說來,有些像后世的粗瓷大碗,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檔貨色。這樣的東西拿出去騙騙不懂行的可能還行,要是讓勢家高門看到,只會貽笑大方。 沒跟江匠頭解釋,他對綠竹道:“去把那個越窯盞拿來?!?/br> 綠竹領命下去,不一會兒就捧上了個小小的青瓷茶盞,梁峰接過茶盞,用指肚拂過上面柔滑的釉面,示意綠竹把東西遞給江匠頭:“這樣的品質,才能稱得上好瓷?!?/br> 江匠頭此刻額上的汗都下來了,小心翼翼接過茶盞。只是一沾手,他面上的表情就垮了下來,這凝如羊脂的手感,要怎么才能燒的出來?難道自己根本就沒摸到瓷器的邊兒,還是在陶器上打轉? 嘴唇動了動,他終究還是沒有擠出半個字。跟在后面的江倪卻深深吸了口氣,道:“郎主,陶坊也許做不出這樣的好瓷,但是窯里出產的瓷器,絕對能賣的出去!小人敢用性命擔保!” 對于江倪的話,梁峰并不懷疑。既然這個時代還未普及瓷器,再怎么質量低劣的瓷,應該都有人買。不過這可不是他預期的目標,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呢? 又看了一眼那個粗瓷水缽,他突然道:“把青瓷盞給我?!?/br> 綠竹趕忙接過了瓷盞,遞在了梁峰手上,誰料他接過之后,并未放在桌上,而是一抬手,把瓷盞砸在了地上。 只聽啪的一聲,瓷盞碎了一地,房間里三人同時驚呼出聲??吹搅悍鍙澭ナ八榇?,綠竹趕忙沖了過來:“郎君快放下!莫傷了手!” “無妨?!绷悍逡呀浥e起那片碎瓷,仔細看了看斷口后,突然問道:“你們用的陶土是什么顏色的?” “是褐泥和黃泥……”這么好的瓷盞怎么說摔就摔?江匠頭已經嚇傻了,喃喃答道。 “下次試試用灰白色的泥?;蛘咴诟浇艺?,有沒有可用的白色粘土。你看看這個斷面,不論瓷盞外層的釉色如何,它的胎體,都是青白色的??峙聼拼善鞯呐咄?,跟陶土有所區別?!?/br> 這是梁峰剛剛才想到的問題。在他的記憶里,不論外面的花紋如何,瓷器的胎體都是白色的,電視里播過的制瓷畫面,泥胚也呈灰白。更別說還有景德鎮這個瓷都,不也是因為附近特產瓷土,才形成了龐大的產業鏈嗎? 若是按照這個方向推導,不難得出,瓷土和陶土恐怕是兩種東西。這附近的山里有沒有瓷土,梁峰是真不清楚,但是按照制陶的方法用陶土,恐怕一輩子也燒不出真正的瓷器來。 江匠頭呆了片刻,才猶猶豫豫道:“白泥?記得挖陶土地方,偶爾能見到白色石塊,不知是不是郎主所說的瓷土……” “先少量取些,碾碎做成泥板燒制。附近山多,各式各樣的土層應該也不少,多嘗試幾種配方,先掌握配比。實在不行,就用普通陶土為胚,白泥作為釉料試試?!绷悍宓?。 “這……不知要用去多少柴薪物力?!?/br> “無妨。府上現在并不需要陶器,你們專心研究制瓷即可。多想多試,若是坊內有人能第一個制出好瓷,我再賞他一萬錢!” 江匠頭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本以為做出了瓷器,卻被郎主斥為劣品,還砸了一件價值不菲的絕好青瓷,現在又冒出什么瓷土和賞錢,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還是江倪反應快些,連忙一推父親。江匠頭才“啊”了一聲,俯首便拜:“小人一定不負郎主厚望!” 江匠頭只是反應慢了些,卻并不蠢笨。郎主肯下這么大的心力,又對他們予以厚望,放在往日,真是想都不敢想啊。遇上這樣的家主,不拼盡全力,如何對得起這份知遇之恩?更別提還有那個新出現的紙坊在前面壓著,他可不想轉眼之間,就成為四坊之中最落魄的一個??! 看著江匠頭低沉的頭顱,梁峰微微頷首,目光又轉到了江匠頭身后跪著的年輕人身上:“你剛剛說,這些粗瓷也能賣出去?” 江倪愣了一下,立刻用力點頭:“能!” “那就先造一批粗瓷賣賣看吧?!绷悍逍χf道。 最近又是收留流民,又是聘人發賞,凈是往外散錢。也是時候賺點外快了。 第41章 新果 穿過喧鬧的馬市, 又繞過兩家糧鋪, 江倪走進了巷尾那家狹小的鋪面。這里跟其他商鋪擺設不同, 沒把貨品擺的滿屋都是,而是搭起兩排貨架,陳列了各色陶器, 看起來干凈整潔,又極為美觀,頗有些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意思。 看到來客,坐在席上擦拭陶碗的匈奴漢子并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撩了撩眼皮:“阿倪, 我上次不是說了嗎?不再收陶器了?!?/br> 對于這冷遇, 江倪面色不改, 笑著走到了那人跟前:“誰說我是賣陶器的?這東西,可入得了你的眼?” 一個木匣輕輕擺在了對方面前。被這手弄得一愣, 那個漢子放下了手中的陶碗, 打開了木匣。當看清楚里面放的是什么后, 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瓷器?從哪兒弄來的瓷器?” 江倪心中其實也是有些忐忑的。之前家主把窯上燒出的新瓷貶的一文不值, 他還擔心是不是自己身份卑微,不曉得如今瓷器的市價。如今看來不是他見識太窄,而是郎主眼光太高。只要這東西有人想要,就好辦了。 笑著在那漢子面前坐下,江倪道:“哪里來的,你不用cao心,就說這東西收不收吧?” “收!”塔黑立刻答道。這可是瓷器,只要有貨,永遠是不愁賣的!現在大帳中的貴人越來越愛用漢人的東西,瓷器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遠比其他奢侈物件更受歡迎! 心定了下來,江倪就沉住了氣,含笑道:“我手頭有九件貨。碟碗瓶皆有,還有個瓷壺。不能拆賣?!?/br> 這個塔黑當然不會在乎,實際上,他還希望能把所有瓷器都一口吃下呢!塔黑立刻堆起笑容:“這是當然,咱們多年的交情了!九樣一共給你二萬錢如何?” 江倪大搖其頭:“我不要錢,只要糧食。三十石麥就行!” “那怎么成?!如今麥價都一千三百錢了,太貴太貴!我可出不起這價錢!” 江倪二話不說,抬手蓋上了盒蓋,想把東西拿回來。塔黑這下急了,啪的按住了對方的手,苦笑道:“阿倪,咱們真是老交情了,你這瓷器雖好,但是形制簡單,放在郡城估計都沒人看,實在是賣不上大價錢。三十石麥,我就要虧本啦!至多只能給到十五石……不,十六石!” “這價錢,和給錢又有何區別?”江倪依舊不松口,“我也是看在和你交好的份上,才先來這邊的。這個價錢,放在哪家商鋪買不得?這可是新瓷??!” 塔黑聽得心頭一顫,他又如何不知道,瓷器難尋。誰知道姓江的小子以后還能不能拿到其他好貨,若是放過了這一單,才叫人rou痛。思量了半晌,他咬了咬牙:“二十石!真不能再多了!” 看著面前吹胡子瞪眼的匈奴漢子,江倪思索片刻,緩緩道:“二十石也不是不行,不過要加六匹馬?!?/br> “你……”塔黑一副要從地上蹦起來的樣子,“六匹馬可也要一萬多錢了?這怎么能行!” 然而江倪并不在乎他激動的表現,淡淡道:“我知道你在貴人帳下行走,六匹馬在你們那邊哪能值這么多錢?更別說今年大旱,這些馬養著也艱難,不如給我做個添頭?!?/br> 聽到這話,塔黑立刻不跳了,過了半晌,才道:“我要先看看其他幾樣瓷器!” 江倪提高了音量:“弈延!” 一撩垂簾,從外面走進了個青年??吹竭M門之人,塔黑不由屏住了呼吸。這人,是個勇士!塔黑本來就是匈奴人,眼光最為毒辣,然而除了貴人帳下那些強壯的勇士,沒什么人能有如此筆挺的身姿,如此鋒銳的目光。更何況,他還如此的年輕! 那青年沒有搭理塔黑的目光,走到席邊,把身上背的幾個盒子放在了地上??吹胶凶?,塔黑立刻把別的拋在了腦后,急不可耐的打開木盒,一一檢查了起來。果真如江倪所言,這些瓷器是成套的,顏色相當協調,器形也簡潔大方,若是一齊獻給貴人,能得到的可比幾萬錢要多多了! 而且能有這樣成套的好東西,就說明江倪很可能還有其他瓷器!若是能長久的交易下去,這收益可就不是個小數目了。深深吸了口氣,塔黑終于點頭道:“二十石麥,六匹馬,成交了!不過我有個要求,若是今后再有這樣的貨,也要先來找我才行!” 江倪一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看來他沒選錯交易對象。若是換個漢人商戶,怕是還要壓壓價錢,但是匈奴人有馬,這樣的價格對他們而言不算過分。 面色擺起和煦笑容,他道:“咱們都是老交情了,有好貨自然會先來找你。這糧食和馬,什么時候能運到呢?” “今天下午就行!”塔黑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就這么拉回去?” 這可是二十石糧食??!在不少山匪眼里算得上一筆橫財了。他們準備就這么明目張膽的拉回去? 江倪笑道:“放心,有人護送的?!?/br> 看了眼江倪身后站著的年輕人,塔黑恍然。這恐怕就是護送糧草的人吧?也不知江倪是從哪兒找來的厲害人物?不過他并未多問,招呼仆役給兩位上茶湯后,就匆匆趕出了門去。 弈延并不清楚里面發生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那些木盒:“這些東西就值二十石糧食?” “怎么不值?”江倪小聲道,“等窯上燒出更好的,價值萬錢的都有呢?!?/br> 弈延沒有作聲,目光在室內掃了一眼,挑簾走了出去。讓人脊背發冷的家伙終于離開了,江倪松了松肩膀,愜意的靠在了一旁的軟墊上。 塔黑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個時辰,二十石麥和六匹馬就準備妥當了。弈延親手驗過了馬兒,才對江倪點了點頭。這些都是不到三歲的健馬,體格勻稱,齒列整齊,顯然是經過精心飼養的。 看弈延首肯了,江倪才笑著道:“塔黑你果真實誠。馬很好,我們收下了?!?/br> 正是知道江倪帶著羯人來的,塔黑才沒在馬上使什么花招,現在看來果真是走對了一步。他呵呵笑道:“阿倪你這次可是發了橫財啊,若是下次再有好貨,莫忘了我!” “那是自然!”江倪笑笑,也不廢話,騎上自己來時騎得驢子。弈延跟身邊的四位羯人,則手腳麻利的把麥子搬上了大車,用馬拉著,向城外趕去。 高都不比上黨,距離梁府更近一些,只要大半日就能趕回去。不過他們出城時有些晚了,也虧得江倪騎著驢,又是馬兒拉車,一行人才走的飛快。坐在驢子上,江倪在心底盤算,花了小半個月時間,就能燒出九件完好的粗瓷,長久經營下去,這是不小的一筆數目??!阿爹那邊還在研究好瓷,若是真做出了精美的好瓷,能不能賣出上萬錢的價格呢? 正出神的想著,跟在大車之后的弈延突然一伸手,從車上取了支弓來,嗖的一聲向林中射去! 被嚇了一跳,江倪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灰麻的漢子仰面栽倒在大樹旁,已經沒了呼吸。 “這,這是怎么回事?” “哨探罷了?!鞭难影压笨缭诹吮澈?,大聲道,“舉槍!” 身邊幾個漢子立刻從各自的車上抽出長槍來,五把系著紅纓的長槍,在暮色中閃閃發光。林中立刻安靜了下來,連剛剛的鳥獸叫聲似乎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江倪這才反應過來,恐怕是被賊人盯上了。幸虧弈延一箭嚇退了山匪!若是真被劫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危險了!不過后怕只是一瞬,江倪就想起了之前梁府外的那場大戰。嘿,百來個山匪不都被殺退了,只要有部曲在,還怕那些土雞瓦狗? 想到這里,江倪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一夾身下的驢子:“走!回府去!” ※ “只是九件粗瓷,就換回二十石麥,六匹馬?”看到江倪帶回來的東西,梁峰也吃了一驚。 這些他完全看不上眼的劣等瓷器,竟然也這么值錢?看來奢侈品不愧是奢侈品,要是換成越窯那種品質,說不定能賣多少呢! 能聽出家主話中的贊賞之意,江倪不由咧開了嘴角:“還是因為今年大旱,那群匈奴人手里馬兒降了價,否則也不會換到這么多?!?/br> “馬這么便宜?”梁峰好奇問道,“不是說一匹健馬就要三四千錢嗎?” “那是兗州、荊州的價格。幽并兩州胡人本就多,養馬的人家更是不少,健馬只要兩千錢就能買到。糧價也是,上黨附近的糧價一直偏高,若是到了太原,一石麥恐怕不到一千錢呢!” “差價這么大?”梁峰立刻來了興趣,“那要是把并州的馬買到兗州去,豈不是一匹就凈賺兩千錢?” “那是太平年月的事情了。據說大商隊會把馬販到荊揚,換取青瓷絲錦,再回到并州發賣,一來一回就有幾倍的收益呢。不過如今世道不太平,別說是從并州到荊州,就是從上黨到太原的商隊都少了呢,萬一遇上賊兵,可是個血本無歸啊?!苯邠u頭嘆道。 這是大實話。商業對于穩定的依賴性更高,若是沿??赡苓€能想些法子利用海運,但是這里地處內陸,恐怕短時期內是沒法指望通商了。 梁峰微微頷首,繼續問道:“那上黨附近,有何特產呢?” “是鐵?!苯叽鸬母纱?,“不只是上黨,三晉之地鐵商歷來就多,不過現在都被世家壟斷了。若是想開礦,圈起個山頭就好?!?/br> “……” 梁峰不由一陣無語,鹽鐵不是歷來都由國家專賣嗎?局勢難道已經壞到了如此地步,連這種違禁品也能隨便賣了?不過這樣倒也是好事,以后發現了哪里有鐵,也圈起來一處礦脈,供給自家部曲打造兵器。 想到這里,梁峰忍不住問道:“那鹽呢?” “鹽在河東郡,距離咱們這邊也不遠。不過販鹽恐怕不行,都在幾位親王手中呢?!苯哂幸徽f一,答得飛快。 行了,反正這些也不是他現在能夠染指的。不過對于江倪的敏銳和閱歷,梁峰還是相當滿意的。三晉之地不愧是晉商的老家,看來生意經早就植根在了骨子里。他微微頷首,道:“這么說來,最劃算的買賣還是到太原購糧了?” “若是能平安運回來,是要比附近劃算許多?!苯哂昧c了點頭。 “嗯,等到晉陽的疫情退了之后,你也到那邊看看吧?!绷悍宓?。 聽到這話,江倪頓時興奮了起來。這是要讓他掌管梁府的生意往來了嗎?要知道勢家豪門,掌控商鋪的可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若是都交給他,豈不比管一個區區陶坊要強上太多?! 然而梁峰的話卻還沒有說完:“還有這次得來的錢糧,陶坊可以拿去一成。不過有一點我要說在前面,若是拿了這一成的紅利,以后梁府就不會過問陶坊一應人等的生計了。你們必須自負盈虧,靠這一成的紅利過活?!?/br> 江倪愣了一下,臉騰的就紅了:“陶坊愿拿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