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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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汶可是晉陽王氏所出,來往皆是高門名士,識人的本領自然出眾。能讓他如此驚嘆的,也不會是凡俗人物。心中驚咦稍稍平復,杜承這才仔細看起信上所書,寥寥數語,卻讓他忍不住拍案贊道:“好一句‘應作如是觀’!” 看到好友也為此句動容,王汶問道:“安期可曾見過這樣的經書?” “未曾?!?/br> “這是否乃是佛學至理?” “撥云見日,茅塞頓開!” “不知其余經文,又會是何等樣貌!” 此刻,神佛入夢一事,再無疑慮。若不是天授,又有誰能傳下如此經文呢? 兩人把那兩頁紙看了又看,完全把旁人忘到了腦后。半刻鐘后,王汶才猛然想起姜達,立刻抬頭問道:“姜翁說,梁子熙的病能夠醫治?” “還需慢慢調養?!豹q豫了一下,姜達補了句:“此話不知當不當講,不過據家祖所言,梁郎君身上并非只有散力發作,亦有中毒癥狀,乃是砒霜!” “什么?!”王汶驚呼道,“有人下毒?” “許是如此?!蹦莻€梁豐既然會把砒霜一事告知祖父,恐怕也是有心點出,姜達自然要轉達給王汶。 “那李朗何其狠毒!”王汶的腦子轉的不慢,立刻想起當日溯水亭畔的那幕??磥碇话涯抢罴倚黑s出雅集,還是太便宜他們了! 心中難道生出些懊惱,可是無憑無據,即便是他,也無法拿李府如何。王汶輕嘆一聲,叮囑道:“既然如此,便派個人去梁府,好生照顧子熙。一應診金藥材,都可從我府上領取?!?/br> 姜達卻沒有直接應承,而是道:“即便沒有中正之命,家祖與我也會全力治救梁郎君?!?/br> 沒想到一個醫官的孫子會近乎頂撞的說這么一句,王汶愣了一下:“這是為何?” “梁郎君說,他在夢中遇到佛祖點化,指明傷寒一癥緣自‘疫物’。家祖從梁府歸來之后,把這事說給了我聽。我覺得,可能確有其事?!苯_坦然答道。他自幼學醫,非但繼承了祖父的衣缽,還對《傷寒論》一書頗有研究。聽到梁峰說所的疫物之事,立刻起了興趣,也正因此,姜太醫才會派他來王府送信。 這話頓時讓王汶站起身來:“佛祖點化了他傷寒的治法?” “不是,只是源頭。不過我祖上師承王令公,學得就是傷寒一科。只要找到了病癥源頭,未嘗不能想出解決之策?!苯_一番話,說的頗有些豪氣。 然而王汶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傷寒一癥,即便是高門閥閱也備受其害。時人只有四五旬的壽數,每日睜眼都可能是最后一日。也正因此,飲酒服散才成了士人所好。如果真有人能夠治愈這可怕的惡疾,絕對是莫大功德一件。 杜承也有些發傻,喃喃道:“莫不是這才是神佛入夢的真意?” 王汶打了個激靈。是??!神佛入夢,又怎么可能只留下傳下一卷經文?恐怕“疫物”之說,才是他解救世人的真意。這個梁豐梁子熙,怕是比他想的還要重要! “這件事,你們先莫要外傳!”王汶當機立斷,吩咐道,“一切花銷用度,姜府不用cao心,全力查找疫物。若果真查出了傷寒源頭,我自當稟報朝廷,給你們加官進爵!” 這話,才是姜達想聽的。出身醫官世家,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傷寒一癥的可怕之處。如果真讓他父子二人攻克了這一惡疾,恐怕能跟張長沙一樣,名垂青史。就算老成持重,此刻姜達臉上也有些激動,用力點頭道:“自當竭力!” “好!”王汶興奮難耐的又在案旁轉了一圈,“白露,你帶姜達去取十萬錢,若需要什么珍稀藥物,也盡可從庫中取來?!?/br> 王汶身邊的婢女立刻躬身應道。姜達似乎還想推拒,王汶已經一揮衣袖:“速去速去!若有進展,速來報我!” 這已經是全力支持了。姜達深深再行一禮,起身拜別。 杜承看著好友一副淡然盡失的模樣,不由嘆道:“難得有這樣的機緣,茂深還要去洛陽嗎?” 王汶猶豫了一下,答道:“恐怕不能陪安期同去了?!?/br> 與其前往京城,還真不如待在晉陽,等待疫物一事的消息。反正不論是長沙王還是成都王,他都無甚好感,何必如此勤于王事?至于梁府的爵位,不如修書一封,告知從兄,由從兄居中轉圜……唉,可嘆瑣事纏身,一日都無法解脫。 王汶長嘆一聲,重新拿起了那頁書信:“安期,還是來品評這妙語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嵇康之死本質上還是司馬昭的鍋,但是在晉代妄議先帝恐怕不妥,所以有鐘會進讒言的說法一點也不奇怪。也正因為政治高壓,文人雅士甚少談論時政,清談成風。 第26章 投效 內室之中, 三人圍坐, 案上已經沒了酒菜, 唯有一簇豆大燈焰搖曳不定,尚比不過窗外月亮。 “這都第幾天了?郎主仍未喚我們過去??!”吳匠頭還是忍不住,率先開口。 這幾天, 他們不知準備了多少說辭,等待家主傳喚。誰料家主根本就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反而讓木坊老柳家那個蠢兒子得了便宜!據說非但領到一筆錢,還添了人手,準備閉門造紙。 四坊因為門戶之別, 多少有些隔閡。木坊的柳木頭更是人如其名, 守著個清水衙門, 還傻愣愣跟個木頭似得不會偷jian?;?。因此織、陶兩坊跟木坊的關系也就相對冷淡,還不如鐵坊的丁大能說得上話。 誰能想到, 家主回來之后, 竟然先從木坊下手! 這一下, 不由讓吳、江二人心神大亂。如今的世道可不比從前, 萬一家主真的迷了心竅,要提攜木坊,他們這兩坊可就慘了! 田裳端坐主座,面色也有些陰晴不定。這幾天,他簡直就跟坐在碳盆上一樣難熬。王家兄弟不但被杖責,還被驅趕出內院,也不知梁豐那病秧子知不知道這兩人的底細。那些賬薄也沒落得個響聲來,不知是對方沒看,還是看了有什么心思藏著不說。這種萬全準備打在了棉花上的滋味,簡直讓人憋屈。 然而他可不能先看著自家后院亂起來,清了清喉嚨,田裳說道:“兩位匠頭莫要驚慌。我從內院打聽來了消息,之前家主曾犯過一次重病,這兩天都不能見人了?!?/br> “什么?”江匠頭不由一驚,“郎主重病了?可是那伙新收的部曲不是還在cao練嗎?” 這也是梁府近日的新鮮事。那群傻老爺們天天一大早就圍著主宅繞圈,跑的汗流浹背、氣喘吁吁。cao練不說什么陣型,就是站成一溜,一站就是大半個時辰,時不時還要轉來轉去的弄得頭暈腦脹,很是惹人發噱。 如果梁豐真的重病,部曲怎么可能還有心思cao練? 田裳陰惻惻一笑:“不過是些障眼法,其實郎主已經病的下不來床了,誰也不見。我看不是看賬薄看傷了身體,就是醫生開的藥不怎么對癥??傊?,他怕是自顧不暇了?!?/br> 聽到這話,兩位匠頭對視了一眼,似乎又有些意動。吳匠頭道:“可是就算他真的有病,我們也不能干等著他病死在榻上啊。難道就沒什么法子,讓他識趣讓步嗎?” 田裳笑道:“自然不能干等著,所以我今日才請二位過來。這不又快到收桑的時節了嗎?今年大旱,院里的桑葉幾乎絕收,吳兄不如去請示一下郎主,看要如何處置?” 梁府自己并不養蠶,但是有一個桑園,每年春天都發賣不少桑葉,換取成絲。換來的絲雖然不多,但是足夠一府上下用度了。如今確實到了該收桑的時節,可是吳匠頭也不傻,這分明是讓他打頭陣??!冷哼了一聲,他道:“收桑雖然是大事,但是只讓我一個人跑去回稟,怕是不妥吧?” “如何不妥?”田裳哪能不懂吳匠頭的意思,“節令放在那里,任誰都挑不出錯來。而且去年園內的麻也歉收,賬面上還有二萬錢的麻布外債,契書就在這里,吳兄大可拿去?!?/br> 一張契書遞在了吳匠頭面前,這明晃晃是拿錢慫恿。法子粗劣了些,但是錢帛總能動人心。吳匠頭忍不住伸手接過,追問道:“田兄太客氣了,可是這契書,郎主真的會認嗎?” “早就在賬薄里埋下了伏筆,保證首尾干干凈凈?!碧锷研π?,渾不在意對方的猜忌。 “哈哈,如此甚好!” 兩人一唱一和,坐在一旁的江匠頭也附和似得露出贊許笑容。少頃,兩人告退,走出了田裳的所在的偏院。吳匠頭志得意滿的向家中走去,江匠頭卻繞了個彎兒,來到了陶坊。此刻天色已晚,陶窯卻仍未?;?,幾個陶工正忙碌著趕制一批新貨??吹浇愁^進門,一個年輕漢子迎了上來:“爹,你回來了?!?/br> 江匠頭點了點頭:“貨趕制的如何了?” “這是最后一批,明日就能出窯。不過店鋪那邊說最近不缺陶器,不再收貨了?!蹦悄贻p人答道。 這事江匠頭自然心知肚明,他嘆了口氣,道:“可惜了坊里幾個好陶工,下來日子可就難熬嘍?!?/br> “爹,這事怎么了?” “你來?!苯愁^把兒子拉到了僻靜處,仔仔細細給他講了今晚在田裳那邊的密謀。 江倪一聽,立刻皺起了眉頭:“這田裳膽子可不小啊,我看事情要遭!” “誰說不是呢?”江匠頭嘆了口氣,“這人讀過幾本書,就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我看這次家主,怕是要來真格的了?!?/br> 這也是江匠頭最擔心的事情。他一家世代給梁家制陶,很是經歷過幾位家主。但是從未有一個像梁豐這樣,會主動招募勇健,重設部曲。如今正值亂世,有兵防身,才是安家立命的本錢。如果田裳說的是真的,家主連病重都未曾放棄cao練,那么他的決心,怕也不能小覷。 這世上不是沒有奴仆欺主的事情,然而但凡家主強了么一點,想要收拾幾個奴仆還不易如反掌?更何況,家主現在手中還有兵! 江倪沉吟了片刻,突然道:“爹,我們其實不必跟田賓客走在一起。郎主如果想要重振梁家,必然也需要一些助力。既然他肯用柳匠頭,咱們陶坊,也未必輸了木坊!” 江匠頭怎么可能不清楚這個,然而他搖了搖頭:“從你祖父那代,江家就開始私賣陶器,這事情如果被捅出來了,郎主又怎么會放過我們?” 背主向來是讓人厭棄的事情,如果梁豐發怒,整個陶坊唯有一死。江倪握了握拳頭:“可是如果不投靠郎主,我們就能逃過這遭嗎?”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如果跟著田裳一路走到黑,他們就能得到什么好果子吃嗎?江匠頭看似粗率,心思卻極為縝密,當然能想到事發的后果。這簡直是進退兩難,讓人無法做出決斷。 江匠頭咬了咬牙:“要不,先看看老吳那邊吧。如果他失了手,咱們就再做打算?!?/br> “那就晚了!”江倪急道,“還不如把他們的伎倆全部說給郎主聽,我們也能將功贖罪?!?/br> “可是萬一……” “左右都是死,還不如搏上一搏!”江倪的聲音極為堅定。 看著兒子面上的神情,江匠頭最終咬了咬牙:“走,咱們這就去見郎主!” ※ “主公,用這個真能殺敵?” 院內,弈延拎起一根長槍,用力抖了一下。經過幾天趕制,木坊終于把長槍送了過來。這槍是用劍脊木制成的,長一丈,木質堅硬柔韌,必須用雙手才能握穩。用力一抖,就能發出嗡嗡聲響。不過槍尖并沒有裝金屬的槍頭,看起無甚威脅力。 “自然能?!绷悍逍币性趹{幾上,含笑答道,“戰場之上,從不是較量個人武藝的地方,唯有槍林箭羽,才是制勝關鍵?!?/br> 現在梁府的部曲還沒法適應復雜的陣型訓練,只能從最簡單的長槍列隊開始。兩軍對壘,靠的就是正面沖鋒的那一瞬間。只要自己這邊長槍如林、不動如山,自然能夠先勝一籌。不論是長跑拉練、列隊正步,還是將來的長槍刺殺,都是為此服務的?,F代部隊里已經不強調拼刺刀之類的打法了,但是特種部隊乃至武警,都還延續了此類教學,梁峰對此并不陌生。 他抬手指了指弈延握槍的地方:“你握的太靠前了,槍長一丈,后手要握在尾端,不要露出槍根,前手乃是重心所在,在槍根前三尺之處。兩手同時攥緊,前手使力,后手穩槍。身形保持筆挺,刺出之時跨步前弓,使腰力,全速刺出!” 這指點實在精確到了每一個細節。弈延仔細按指示握好槍,深吸了一口氣,嘿的一聲刺出了長槍。這一下實在迅如電,猛如雷,空氣中都發出了嗡嗡聲響。 然而弈延沒有停下,飛快收槍,又再次刺出。連刺五下,他才深吸一口氣,停了下來:“這槍,太耗費氣力了?!?/br> 只是幾下,弈延就覺得手臂酸漲,腰部抽痛,部曲里恐怕沒幾個人能夠連續揮動這么沉重的長槍。 這小子觀察力確實敏銳,梁峰笑道:“長槍兵放在戰場上,只能使出一擊。一擊過后,沒死的敵人就要接近,長槍也就失去了應有的作用。你說這時候,應該怎么辦?” 跑?扔下槍用刀跟敵人拼殺?弈延皺眉想了片刻,突然道:“再來一列長槍?” 梁峰笑了:“不錯,槍陣可以用上二至三列,層層剝去敵人兵力。待到兩軍正式交鋒之時,我軍便會有極大優勢?!?/br> 當年在歐亞大陸所向披靡的亞歷山大大帝,依靠的就是由長矛兵組成的馬其頓方陣,多達六層的長槍兵簡直就像無堅不摧的存在,再加上游騎和步兵配合,頃刻就能摧毀波斯人的龐大軍團。槍兵的威懾可見一斑!放在同時期的大秦軍隊里,長戟陣還要搭配弩箭部隊,掃平六國也就不足為奇。 然而聽到這個,弈延依舊沒有松開眉頭:“那敵人從側面攻來呢?匈奴、鮮卑都是騎兵,他們能隨時轉過方向,攻擊陣列腹肋。長槍不就沒了用處?” 有個能舉一反三,還會聯系實際的徒弟,教導起來確實讓人快樂許多。馬其頓方陣再怎么厲害,不是還敗給了羅馬軍團嗎?梁峰頷首道:“這就是多兵種配合的必要性了。面對野外會戰,刀盾手、弓弩手也必不可少。陣法萬千,萬變不離其宗。如何有效的規避敵人攻擊,并且最大程度攻擊敵人,才是克敵制勝的關鍵所在?!?/br> 就算有移動堡壘之稱的鐵浮屠、拐子馬,也有岳飛、宗澤的盾牌兵和鉤鐮槍。戰場從不是一成不變的,不論是武器還是戰法,都會隨著敵軍瞬息萬變。這才是名將和戰爭藝術的可怕之處。 不過對于現在的梁府部曲而言,這些都太早了。不能沒學會走,就先去學跑。梁峰道:“現在專心練習長槍,讓那些新兵盡快掌握槍陣的用法,人數有限,最好要讓他們學會變陣,能夠連續擊出最少兩槍,你們就有了基礎的應敵能力?!?/br> 長槍陣可不是簡單的列隊了,不論是心理素質還是紀律性要求都更嚴苛,他不指望那些新兵蛋子能多快掌握這個,但是比起拼刀法拼勇武拼陣形,這已經是最簡單的戰術了。 明白梁峰的深意,弈延用力點了點頭。不過他并沒有繼續練下去,而是道:“主公,你該安寢了?!?/br> 這詞還是他跟綠竹學來的。這幾天他整日都在營房cao練,只有晚上才能回府。每到這時候,主公都會抽出些時間指點他兵法,教他cao練或是列陣的基本功。弈延當然喜歡這樣一對一的教導,但是沒人比他更清楚主公的身體情況。 這些天,弈延衣不解帶守在梁峰榻邊,丹石發動的癥狀并沒有徹底消失,幾乎每晚都讓面前這人冷汗淋漓的從睡夢中驚醒。之前那樣的可怕發作是減少了,但是長時間的睡不安寢,正在消耗他原本就不多的氣力,讓那消瘦身形變得更加虛弱。這些弈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因此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催主公去休息。 “你都快變成綠竹的應聲蟲了?!绷悍逍χ芭?,“怎么,急著等我睡著了,好去偷懶?” “主公!”弈延眉頭微皺,低聲叫道。 梁峰面上帶著笑,但是身形一動不動。他并不想去休息。 這些天,成癮癥狀并沒有好轉的跡象,相反,出現了一些更加隱蔽的后遺癥。比如心情持續低落、噩夢纏身、精神緊張,手抖得連筆都有些拿不穩。對于現在的他而言,睡眠反而不是最好的休息方法??墒巧磉厓羰切踓ao心的小家伙,他不可能讓這些人為他提心吊膽。因此梁峰嘴上的花花也就變多了些,故意做出副輕松模樣。 眼看對方毫無動身打算,弈延忍不住又踏前了一步:“主公,時辰真的不早了……” 他正想再說些什么,綠竹突然走了過來。這幾天,內院之中進行了人員清理,除了幾個嘴嚴的,只有綠竹能夠隨身伺候。但是梁峰早有命令,在教弈延練兵的時候,誰也不能打攪。綠竹是個聽話的孩子,不可能這么貿然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