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如畫取來活血膏,讓趙嬤嬤給季海棠好好揉手腕子,待到敷了藥膏,季海棠才上床歇息。 第二日才起,清音拿著帕子給她擦手,卻見她腕子上紅痕成了一圈兒烏青,手指細細撫了上去,擔憂道:“這要是老夫人看見了怎么得了,要不咱們今兒就不去了老夫人那兒了吧?!?/br> 季海棠亦是盯著腕子上的烏青,沒料到這傷痕到今日還沒消減,心中也生出些煩悶。 自她知道季吳氏身體不好,總是擔憂著季吳氏,以致于但凡她得了空閑都會去照顧季吳氏,好不容易今日得了休息,也該按照習慣去老太太那里照顧著,只是她手上烏青十分難堪,難免季吳氏要追問起來,她不好作答,真不如不去那頭。 季海棠盯著手腕看了許久,念起昨日謝靖那般悄無聲息到她身后還下這樣重的手,心頭就有些不甘,不能白白讓他捏這么一把,心中飄出一個餿主意,不如趁此機會將她心心念念的踏云寶駒騎上一回,立即吩咐道:“去告訴祖母,我晌午后去問安...給我換上騎裝,咱們去馬廄里?!?/br> “馬廄?您去那兒做什么?”清音道。 季海棠偏了偏腦袋,得意道:“當然是去騎馬?!?/br> 清音雖覺不妥,到底不是大事兒,依著她的話,給她換了騎裝,令人取了支鞭子跟著去。 季海棠到了馬廄旁,她的汗血伸著頭來找她,她摸了摸汗血的鼻子,打趣道:“胭脂啊胭脂,那個渾貨欺負你們了?”說罷,又伸著脖子望“獨霸一方”的黑馬。 昨兒夜里那黑馬臥著,尚看不全身量來,這刻立在一旁,顯出整個高大身形,微微昂著馬頭,那氣勢將這邊的馬打壓地不成樣子。 季海棠伸著鞭子指了指那匹黑馬,吩咐道:“去請謝六叔來?!?/br> “這…….”清音猶豫。 海棠失笑:“你還怕我吃虧不成,青天白日的他敢讓我吃虧么?” 昨日夜里捏的那一把不過因在夜中,誰人也看不明白,但此時不同,青天白日底下,謝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上來捏她一把。 清音轉頭命人去請了謝靖來。 不過少頃,如畫就請了謝靖來,海棠笑盈盈迎過去,才看見他頭上多起了幾支細柳小辮將卷發全部纏上來做了個髻簪著,又換了半寬袖的黑裳,竟然斯文溫和許多。 待到謝靖跟前,季海棠像個小子一般行了拱手之禮,喚道:“謝六叔?!?/br> 謝靖瞧著季海棠一身騎裝,頂上還是頂了兩個雙螺髻,一見他來就笑盈盈上前來行禮喚“謝六叔”,是說不清的嬌俏可愛,不由念起自己遠在長安的幼女,臉上神色越軟,開口問道:“你要騎馬么?” 海棠順勢就舉了舉手里的鞭子,腕上一片紅痕仿佛被她無意識的動作露了出來:“若謝六叔不計前嫌,海棠想借謝六叔的寶駒遛兩圈?!?/br> 謝靖定睛瞧向她那手腕子,見到皓腕上那圈子烏青,暗暗皺了皺眉,顯然沒想到自己昨兒夜里酒意過濃,下手沒了輕重,將這細皮嫩rou的小姑娘捏成這樣,按理來說無論如何都應該生出些歉疚來將這馬借給她,可謝靖略微有些為難望著那黑馬:“不是不借,只是踏云他性子乖張,不受他人管束?!?/br> 季海棠心中貪圖人家的寶駒,又按著前世的映像將謝靖當作只冷血冷肺的老狐貍,便只當他是哄他,干脆一咬牙死不要臉地裝了個委屈:“是海棠不知事,讓謝六叔為難了?!鄙熘秩f分不舍地去摸那烏云駒:“我摸摸他,它不怎么乖張,騎上去就乖張了么?” 好個口服心不服,急脾氣的人都得被她這幾句話拿捏住,為了賭一口氣,要么讓她去騎,要么給她講好一通道理平了她的委屈。 謝靖則是跟著踩進馬廄里,到了跟前兒,忽然啪地拍手,急喚“嘿!咬人”了一聲,休說季海棠驚得猛地抽手,就連踏云駒也小小踏退一步。 季海棠被他驚得心跳跳,真想抽手甩他兩巴掌,卻聽他歡暢笑道:“我倒以為你不怕,想允了你,可你怎么連這點兒嚇也受不住,還受得住他發狂?” 他是拿這個事兒來款住她了!好似他還有理了! 季海棠心神還未定,想也不想就瞪了他一眼:“您不借便不借,何必找這些個亂七八糟的由頭來嚇我!” 謝靖本是將她做女娃看,才逗了她,不意她真的生了氣,不由得多一些寵溺,嘆了口氣,伸手去拍著馬脖子,敞開了說:“你是生謝六叔的氣了?可你哪知它確會傷人,你若生我的氣,不如生它的氣,總歸它不能回轉頭來給你臉色瞧?!?/br> 他心安理得地把事兒全賴在這匹不懂事的黑馬頭上,季海棠聽得咯咯一笑,心中卻道:這耍小姑娘脾氣的法子是拿不住他,再鬧下去只怕二人面子上都難看。 電光火石間,她就琢磨透了,借著謝靖看她時刻頓了臉上的笑容道:“海棠是巴望著它給點臉色瞧,也好叫我知道謝六叔說得是真是假?!闭f罷,又折了手里的鞭子,水蔥兒似的手指撫在鞭子上,負氣似的:“季海棠可不是那樣小氣的人,計較不了真假~” 她這樣假模假樣的嘴硬,像是謝靖真欠了她似的。謝靖唯笑不語,她當下也不多說,朝謝靖道了告辭就折身領著清音他們回去海棠院。 季海棠一路頗有些郁悶,只覺得自己是偷雞不成蝕了把米,半道上遇上盧少陽,連看的心思也沒有,擺了冷冰冰的臉走回海棠院就扎在自己的軟榻上,細細揉搓自己的手腕子。 不過一個時辰,敬德院又來了個婢女,捉了支猩紅的馬鞭子給她,笑嘻嘻道:“謝公子向娘子賠罪的,還望娘子不要嫌棄,亦不必為難,權作是長輩送的見面禮即可?!?/br> 季海棠看著那支猩紅亮麗的打馬鞭子,暗嘆謝靖真是有心得緊,這樣快就給她賠禮來了,雖有心不收這外院男子的打馬鞭子,但人家話中讓她不要嫌棄,她推拒了豈不是下人臉面? 她已是為難,翻覆了會兒問道:“其余幾房姊妹們可有?” 婢女道:“是讓婢子購了些絹花送去?!?/br> 聽他做事做得全面,不引人誤解,季海棠也很是滿意,點頭讓婢女擱下鞭子道:“替我謝過謝六叔,讓他破費了?!?/br> 第24章 栽贓陷害 這本是小事一樁,只趙嬤嬤他們聽了此事,無不夸贊謝靖為人周到,連同清音也對謝靖有些佩服,季海棠倒不說幾個婢女少見世面,只由得他們去贊。 次日清音從外面回來,避開如畫和趙麼麼攏了海棠進臥房,打開一盒子,露出一盒子的各色鵝卵石說:“這是他送的,不知從哪里來的,這些小物件兒是讓人喜歡呢?!?/br> 季海棠接過那盒子,手指捻起兩粒小小的鵝卵石放在眼前兒瞧,瞧過半晌,啪一聲將盒子扔在了妝臺上:“能有多好看不成,再好看也不是翡翠玉石?!?/br> 清音聽她一番話里是嫌棄盧少陽窮困,雖是事實,卻始終覺得刻薄,上前提醒道:“他雖窮困,只要心志不減,指不定也能討個好官兒,咱們不必多結個仇怨?!?/br> 季海棠抿了抿唇,她倒不是看不起那些窮困的人,只是看不起盧少陽,單單是盧少陽這個窮困的人! 清音聽她不言語,又怕她生氣,去扶她坐在軟榻上,輕聲道:“再給他個告誡,讓他死了那份心?” 季海棠立即擺手:“不成!” 二人一時無話,緩過了許久,季海棠朝枕上一倒,怔怔望著帳子頂子發著呆,這架勢把清音給嚇了一跳,急忙去探季海棠額頭,急巴巴問道:“您身子不舒服么?” 季海棠撥開清音的手,輕飄飄這聲兒:“清音,不必管我這些,我只問你,你想不想知道盧少陽有多壞?” 清音手一頓:“多壞?” 季海棠又彎著唇笑,又不似一個少女模樣了:“你想不想知道二娘子有多壞,如畫有多壞?” 清音……. 季海棠終于轉了轉眼珠子看清音,恢復了少女神采:“鄭月可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