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話說回來…… 老里長不愧比年輕人多吃了幾斤鹽,對兄長的態度挺自然的,不像他的那些朋友們,畏懼良多。 幾句話間,老里長便走遠了。 郁容遂拉著兄長折回家去: 沒別的,就怕又遇到村里其他莊戶,免不了又是請吃飯,有些是真心,有人是假意…… 不耐煩應酬的他,稍微一想想,便頭疼得厲害。 所以,還是避開點吧。 鄉下就是這樣,好在人情味十足,不好的是有時候人情難卻。 “桃花開得這么艷,老遠看著,真的挺漂亮?!?/br> 郁容遠望著自個兒家的宅院,忍不住發出一聲贊嘆。 聶昕之配合著他沒有營養的話題,認真地點著頭,應了一聲“嗯”。 “馬上花謝了就得打果實,”年輕大夫漫無邊際地閑扯,“好久沒吃過桃子了……” 遠處,忽是一陣“嗷嘞嗷嘞”的叫聲。 郁容覺得有趣,循著聲張頭看去。 七八歲的童子喚著撒丫子跑在田野間的小豬仔。 小豬仔不“聽話”,童子急的,只好追在它屁股后跑,上氣不接下氣的,嚷嚷喊著:“大、大毛,別跑!” 郁容“撲哧”地笑出了聲,倏地側首看向他家兄長,嘴唇微啟,可惜話沒來及說出口。 聶昕之突兀伸出食指,指頭探入其口舌之間。 郁容猛地張大眼,瞪視著“道貌岸然”的男人—— 光天化日的耍流氓,簡直傷風敗俗! 最關鍵的是…… 大毛,你洗手了沒?! 第186章 番外二 冬春之交, 乍暖還寒時,易受病邪侵體。 福居社的孩子不少患得了風寒。 關鍵是一個傳染一個, 這邊才康復, 那頭又感染上了。 郁容得阿若的傳訊,收拾收拾醫藥箱,帶上一名輔醫, 乘著馬車自官營醫藥局出去,穿雁洲城而過,一刻鐘的功夫便抵達了福居社。 正式投入運轉已有好幾年的雁洲醫藥局,建立在“城鄉結合部”的坊郭間,一邊臨著碼頭, 一邊迎著驛路,不管是雁洲城的住戶, 或者附近的村鎮居民, 前來尋醫看病都挺方便的。 在各地醫藥局陸續建成,交由職事官們管理后,郁容一年差不多有半數的時間就待在雁洲這,給來往醫藥局的病患們看??; 再抽出個三五個月, 隨機去某些個醫藥局“微服私訪”,其間主要工作仍是救人治病。 實踐并學習以提升自己的醫術。 旻國之大, 生病之人不知凡幾, 他這個虛職的晏安大夫,有時候比統領十萬郎衛的逆鸧衛指揮使還忙。 尤其是雁洲醫藥局——其人大多時候待在這邊,絕不是因為, 或者單純因為家在這兒,而是——地處連接了東南西北的最繁華的樞紐城市,每日登門求醫的病人絡繹不絕。 遠不止是本地住戶,因病“住院”的道途客,其人數之眾,占滿了安樂廬的床位,可謂是“睡無空席”。 作為主事大夫,郁容能不忙嗎? 故此,他現在一般都是坐鎮在醫藥局內,除卻諸如婦人難產之類,鮮少再有空暇,主動到哪個病患家上門應診。 這回應下阿若的請求,主要是考慮到福居社孩子多,登門挨個看診更方便些。 不說感染風寒的,其余沒出現癥狀的,不管老人或者小孩,也是時候做個全員“體檢”了。 畢竟福居社可是圣人“安濟坊”工程的一個試點。 兼具“養老院”與“孤兒院”功能的“安濟坊”,其建造、營運與管理,遠比官營醫藥局更復雜而棘手。 幾年過去了,安濟坊還在緩慢建設中。 欲速不達,圣人不著急,被寄予重托的郁容卻得三不五時地關注一下。 “勞煩小大夫你了?!卑⑷粲介T口,輕聲說了句,“實在是染病的孩子們太多了,長信這些天又不在家,光靠著社里的大夫根本忙不過來?!?/br> 郁容搖頭:“何談勞煩?!?/br> 說著,不自覺地打量起友人,小半年沒見樣子沒大變,但其人氣息每每都比前一回相見時平和了些許。 到現今,幾乎看不出少年時的“刺”了。 阿若斜了他一眼:“傻不愣地,瞪著我看啥呢?” 郁容聞言失笑:“沒啥?!?/br> 收回目光,環顧著規模比幾年前大了近一倍的宅院,粗略推斷,此處收容的孤寡老弱者人數增多了一倍不止。 服務于這偌大的福居社,確是需要極佳的耐心,阿若的性子大概就是這樣慢慢被“磨”軟和了罷? 寒暄了兩句,幾人便絲毫不耽誤時間。 給病重的挨個脈診,當場開了藥讓社里人煎湯去了。 遂是輕癥、未病的。 現如今可說是行醫經驗豐富的郁容,應對這一群老小,哪怕人數多至好幾十,亦是得心應手。 午后便全部搞掂。 郁容瞇著眼,注視著坡腳的青年牽著小孩一步一頓,離開了這間作臨時“門診室”的大屋。 “這一壇鴨蛋你帶回醫藥局,分給大伙兒吃吧,”阿若某些行事作風還是保留了下來,“你忙得很,我就不留晚飯了?!?/br> 郁容回過神,輕笑著也沒與之客套,嘴上說著毫不相干的話語:“那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了?!?/br> “誰?”阿若下意識地問,不帶回答,轉而說,“你是說陳雙?就剛走的腿腳不好的那個?” 郁容點點頭。 “見過不是正常嗎,”阿若不在意道,“你是大夫,有時候一天治個好幾十人,哪能全都記得誰是誰?” 郁容聽罷,覺得其說得有道理。 阿若繼續說:“陳雙也是個可憐人,聽說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家道中落了。 “他腿骨不好,一開始連事也不會做,就帶著兒子在街頭乞討,被人牙子給拐了,還好被附近巡察的官兵給救了。 “后來就來了社里,做些打掃漿洗的事,雖然干活不太利索,好在人勤快得很?!?/br> 郁容了然,沒心再探究閑人閑事的,想到醫藥局大小事務一堆,小坐了不到兩刻鐘,便與阿若辭別。 日頭有些偏斜了,高高掛在半空。 青年醫官靠著車壁斜坐,目光無意識穿過敞開的車門。 忽是靈光一閃。 他想到在哪里見過那位坡腳的青年了。 某年,他曾遇到過一位男扮女裝的“夫人”,對方當時還“小產”來著。 沒想到,那位“夫人”竟流落到這般落魄的境地。 其后記起了,“夫人”的丈夫是個為富不仁的豪紳,與當地胥吏勾結干了不少違法之事,好像因他“多管閑事”被逆鸧衛順道查辦了。 郁容默默糾結了不到三秒,心里就放開了。 有因才有果吧。 “停車?!?/br> 無意間看到街旁一攤位主人,郁容一瞬將什么男扮女裝的“夫人”拋到腦后。 急急下了車,朝著那攤位走去。 在距離三五尺的地方倏地又頓足了。 郁容盯著算命先生的臉,面露猶豫之色——不過是一面之緣,他這樣貿貿然跑上前,好像…… 這頭人在疑慮,坐在攤位后的算命先生忽而察覺到醫官的存在,神色陡地一變。 看來……對方也記得自己。 郁容干脆便也不猶疑,幾步上前,拱手喚了聲:“易先生……” 易道人像是被“驚嚇”到了,立時站起身,避開了身,遂是揖首見禮:“見過星君,前次是小道唐突,萬望星君能原諒小道的妄言?!?/br> 郁容:“……” 什么鬼?! 郁容狐疑地打量起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高人,眼見對方仿佛因著自個兒的目光而忐忑不安的樣子,忍不住又糾結了。 便是遲疑,吐言:“你……” “你”個什么他一時不知想不出。 “星君有何吩咐便盡管直言?!?/br> 郁容覺得相當微妙,半晌,好奇問:“你為什么喚我‘星君’?” 易道人忙道:“斗膽問星君,小道該如何稱喚星君您?” 郁容默然。 這答非所問的,真的是高人嗎?怎么感覺……腦子有些不靈光?咳。 某醫官頓時意興闌珊,搖頭溫聲道:“喚我晏安大夫即可?!?/br> 易道人從善如流,當即改口喚了聲“晏安大夫”。 看看天色,郁容決定直奔主題:“我想請易先生看一看命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