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裴琰拿出藥箱給莊嘯重新包扎。他的藥箱里面,各種外用外敷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藥帖,簡直太齊全了。 莊嘯忍不住皺眉:“你經常受傷?” 裴琰說:“你覺著呢?” 莊嘯說:“你在家都干什么???” “我也沒干什么?!迸徵φf,“我媽給我準備的一箱子藥,還要每半年必須換一次,怕藥過期了,所以經常是藥都還沒用過,就都過期浪費了?!?/br> 他把莊嘯纏成一團亂麻的紗布扯掉,用棉簽消毒清理,抹上一層藥膏,最后用干凈紗布重新包好,在莊嘯手腕上纏出一個白色的“護腕”。 莊嘯從他藥箱里一樣一樣揀出來看:“都是外用?” 裴琰道:“我從來不受內傷?!?/br> “是么?”莊嘯說,“哪天讓你受一次‘內傷’?” “……”裴琰毫無懼色,“你牛逼了?來???今晚來?” 莊嘯摸他臉:“舍不得讓你受內傷?!?/br> 裴琰在淋浴沖澡。莊嘯手腕有傷,就不進去洗了。 他在房間里溜達,腳步無聲無息,四處看看。 他還是頭一回來裴琰住的地方。房子的家具陳設簡潔舒適,家居用品看起來很有品味,肯定都不便宜,估摸是裴家老媽為兒子挑選布置的吧。 臥室里就是簡單粗暴的一張大床。 床對面還有一個大屏幕電視,莊嘯想起裴先生那些見不得人的“癖好”,悄悄往電視柜抽屜里扒拉扒拉,呵……睡個覺還要耍上十八般武藝,也不嫌累。 他掀開枕頭。 枕頭下面就是那本雜志,封面赫然就是兩人的合體硬照。他的腹肌輪廓富有陰影,而裴琰的頭水光淋漓,胸口洇出濕氣。 他隨手一翻,就翻到內頁里講他兩人的文章,那幾頁被蹂躪得都卷邊兒了,像是從地里挖出來的。 他的胸肌和腹肌位置,一片皺皺巴巴,甚至有濕痕,不知那個色情狂對著照片里他的rou體都做過什么不知羞恥的事。如果兩人不是情侶,會覺著很猥瑣很惡心;但在他倆人之間,想想就挺甜的…… 淋浴間內的水聲斷斷續續。 裴琰叫了他一聲:“莊sir!” 裴琰把門打開一道縫:“哎,我忘拿干凈衣服了,你幫我拿一下?” “就臥室五屜柜的抽屜里,你隨便拿一套?!?/br> 裴琰的聲音穿過濕潤的水汽。 柜子里衣服基本就是黑白灰,果然就是隨便拿一套,不用挑。莊嘯走到洗手間門口,那道門縫突然在他眼前豁然開朗,光線透出來。一只手抓住他衣服,然后摟住他腰,不由分說,把他摟進浴室…… 莊嘯穿著襯衫西褲的,褲子前襠和后面都有臟痕,大腿外側甚至被踹出半個腳印,跟莊大爺動手動腳弄上的。 而裴琰赤身露體,一絲都不掛。 浴室光線讓氣氛在無聲之間顯得曖昧、動情,尤其其中一個是光著的。裴琰就摟著他,眼神有點較真,有點執拗。 兩人靜靜地,用親吻安慰對方。 裴琰靠著墻,把莊嘯的頭攬在自己懷中。 “對不起啊?!彼f,“跟你道歉,都是因為我的緣故?!?/br> “你又來了,道什么歉?”莊嘯臉埋在他頸窩里,咬他肩膀。把濕唧唧的身體揉到他身上,揉到沾了鞋底腳印的這套衣服上。 “你把前二十年欠別人的道歉,全都攢著跟我說了吧?”莊嘯又說了他一句。 莊嘯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他肩上,用臉蹭他脖子。撫摸對方身體,手指像要插進皮膚里。 從未有過的示弱的姿勢。 這種示弱,也只有私底下兩人之間,才會表現出來。 也不能說他后悔把莊嘯誆回來,但裴琰心里有數,他假若不那樣千方百計勾搭對方回國,莊嘯原本不需要重溫這么一部《紫血》。 南加州地平線上染著一層薄霧,那幽靜的山谷,豐收的葡萄園,散發醇厚的馬糞味道的腐殖土……在鄉間公路上兜風,看夕陽西下,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間行走。 有人可能注定親緣淡泊,一生流浪在外。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原本挺好的。 不好的是你硬要拖著對方,強迫對方回來過你想要的這種生活。 這就是兩個世界。不同世界的時光突然再次交錯,揭開陳跡,地上遍布帶有撕裂傷痕的凌亂不堪的影子,對當事人相當殘酷,讓他這個旁觀者都不忍心。 “想來么?讓你舒服一點兒?……”他用力撫摸莊嘯,把皮膚搓出紅色。 裴琰解開莊嘯的衣領,再慢慢往下剝那件襯衫,露出肩膀、后背,尋找那上面一塊一塊顏色已淡漠的疤痕。 他指著一個一個、零零碎碎的淺白色疤痕,問:“這都什么時候弄的?” 莊嘯說:“舊傷,早就不記得?!?/br> 他問:“看起來很舊了,十年前弄的?” 莊嘯說:“可能吧,我真不記得?!?/br> 他又問:“還是二十年前弄上的?” 莊嘯不說話,以沉默回應。 這招屬于以毒攻毒,逼對方揭開傷疤說實話。 十年前傷的,就是片場拍打戲受的破皮外傷,武行演員的家常便飯;二十年前傷的,那就完全是另一碼事。 莊嘯笑出聲來,吻他一下:“這都不是事兒,你就甭擔心了! “我爸跟我動手,我們倆都太熟了,就老家伙來來回回那幾個爛招,一出手我就知道他要干嗎!多少掌我都能接回去,他現在還能打得過我? “他其實早就打不過我了,十年前就打不過我,喝酒都喝糟了、骨頭酥了,我懶得跟他較真兒。你還擔心什么,擔心我什么???” 莊嘯笑得很俊,捏捏裴琰的臉,再扯一扯,真不習慣裴先生一臉多愁善感的憂郁。 不幸福的感覺難道會傳染么? 酒瓶子“叮叮咣咣”滾下臺階,爭吵與嘈雜仿佛還回蕩耳邊。 坐在昏暗樓道里那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早都已經不是對手。 …… 倆人滾到床上仍然是濕漉漉的,眉眼間有一層水汽,床單和床墊都濕了。裴琰就摁著莊嘯,把這人所有他能找到的疤,一個一個親掉。 好像經由他親過一遍,皮帶抽出來的條痕,或者煙頭燒出的戒點香疤,就都消失掉了,在記憶中就不存在了。 “離了婚,腳又瘸了,難免就自暴自棄,看誰都不順眼找茬唄?!鼻f嘯躺在床上,解釋,“他就是腦子喝壞了喝傻了,早些年就有輕微老年癡呆癥狀,歲數大了現在更嚴重,敏感,猜忌,多疑,就容易脾氣暴躁六親不認。其實對我沒那么大惡意,我們倆沒有仇恨,畢竟親生的,不會真的想要砍我……我有時也可憐他,你就別當真了?!?/br> 裴琰搖頭。 知道沒那么簡單,但也不想再爭論。都要心疼死了。 肋下和大腿上有些舊疤,一串一串的,他瞧著就像是煙頭燙的。 “你是我的人?!彼H莊嘯的臉一下,“別人愛誰誰吧,以后就是我疼你了?!?/br> …… 第五十一章 晚宴 不幸福的感覺轉瞬即逝,男人之間也沒隔夜的憂愁煩惱。 之后第二天晚上,就是《龍戰天關》劇組殺青晚宴,亦即嘉煌為他們劇組舉辦的小型媒體見面會。 一大早上,從被窩里探出頭,倆人全都起晚了。果然單身漢的人生過得久了,突然間找到個床伴,生物鐘就先開始顛倒紊亂。夜里缺覺,早上能醒得過來? 對視,都愣了一下,其實還不太習慣這樣放肆地同床過夜。裴琰隔著被子拍了莊先生一巴掌:“我干爸爸和助理可能待會兒就要過來了,你趕緊起來吧!” 從床上蹦起來,從臥室到走廊,再到淋浴間,四處收衣服、藏衣服,滿地揀拾不宜見人的東西。 穿衣服穿了一半,莊嘯都提上褲子了,又開始琢磨自己穿的內褲:“這是你的吧?” “你穿的是你的,我穿的是我的?!迸徵鼏文_著地在穿褲子。 “這就是你的吧?!”莊嘯翻出內褲邊緣,仔細辨認,“穿錯了,換過來?!?/br> 倆人手忙腳亂,又全脫掉了。裴琰拿過那條內褲,愣神,再對比手里這條:“什么啊,一樣的啊?!?/br> 兩人光著屁股站在臥室里做這項關于男士內褲的研究,作風豪放,也很涼快。 裴琰說:“就是一個牌子,一個尺寸,一模一樣的?!?/br> 莊嘯說:“你干嗎跟我買一樣的?都分不清誰是誰的?!?/br> 裴琰說:“我忒么知道你穿什么牌子???” 莊嘯瞅他,露個笑模樣:“你不是經常偷看?” 裴琰說:“誰偷看你?我都是把你ba光了明著看你?!?/br> 兩人又研究了一會兒,裴琰大叫:“根本就沒穿錯,這條本來就是我的!” 莊嘯比對了一下:“另一條是你的,后邊磨損明顯比我的厲害——你屁股上有刺吧?” “滾吧,我沒長刺?!迸徵叩?,“我屁股中間有個洞,你最喜歡我了?!?/br> “……” 裴琰說完臉燙,耳廓驟然發紅,這是對一個人中邪了才能說出來的話? 莊嘯臉色都有些不對勁,一把拽過他,用力抓捏他的臀,嘴唇卻很溫存,親他的臉…… 莊嘯趕在裴琰的經紀人和助理過來之前,穿好衣服離開。他瞥見強尼吳拎著早餐從電梯出來,他自己轉到樓梯間悄悄地下樓。 他拿著車鑰匙下到公寓地庫,開了自己的車走。 裴琰之前那輛車已經回來了,就停在莊嘯的車旁邊。裴琰說,那是他老媽昨天幫他開回來的。徐綺裳有備用鑰匙,特意幫他把車開回來,再自己打輛車離開。明知他倆就躲在樓上呢,也沒有上樓打攪他們,發了條短信就走了。 這小孩兒被周圍人照顧得很好。家庭和睦,公司強勢,還這么年輕,前途無量……這真就是兩個世界,兩種土壤,捏出來的也應該是兩種人吧。這兩個世界怎么就讓他們倆弄出個交集? …… 其后,雙方各帶自家助手和團隊,分頭出席嘉煌公司的宴會和記者會現場。 裴琰給莊嘯發信:【我就不告訴你我今天穿什么了,提前告訴你就顯得咱倆沒默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