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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長安十二時辰(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60節

第60節

    李泌心中微微一暖,他這個童年玩伴,畢竟不是那種狠辣無情的人??墒歉嗟囊蓡栂嗬^涌現,若李亨所言不虛,那么蕭規這么做,到底圖什么?費盡周折綁架李泌,就為了把李亨從勤政務本樓調開?而且從李亨的描述來看,至少有一個蚍蜉的內jian混入了勤政務本樓,他或她又是誰?

    蚍蜉們是不是還有后續的陰謀?

    李泌剛剛松弛下來的心情,再一次絞緊。李亨盯著李泌,見他臉上陰晴不定,追問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李泌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該怎么說?燈樓爆炸,勤政務本樓被毀,你的父皇已經被炸死了,你現在是大唐天子?

    事情已經演變到了最壞的局勢,現在全城都成了亂攤子,兇險無比。在搞清楚情況前,李泌可不敢貿然下結論。這位太子性子太軟,又容易情緒化,聽到這個驚天的消息會是什么反應,根本無法預測。

    當此非常之時,踏錯一步,都可能萬劫不復。

    面對這前所未有的災難,有人也許會號啕大哭,或六神無主,但李泌不會。既然闕勒霍多已然發生,無論如何后悔震驚,也無法逆轉時辰,而今最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么辦。

    李泌努力把驚慌與憤怒從腦海中驅走,讓自己冷靜下來。

    “信還在嗎?”

    “在?!崩詈喟褍煞庑沤贿^去,李泌拿過來簡單地看了一下,是蠅頭小楷,任何一個小吏都能寫出這樣的字來。

    李泌把信揣到懷里,對李亨道:“殿下,你可知道蚍蜉要你在東宮藥圃做什么事?”

    李亨搖搖頭:“還不知道,我剛到這里,你就來了——哎,不過既然長源你已經脫離危險,我豈不是就不用受脅迫,為他們做事了?”

    李泌微微苦笑:“恐怕他們從來就沒指望讓太子你做事?!?/br>
    “???”

    “把殿下調出勤政務本樓,就是他們的最大目的?!崩蠲谡f到這里,猛然呆立片刻,似乎想到什么,隨后急促問道,“除了殿下之外,還有誰離開了上元春宴?”

    李亨思忖良久,搖了搖頭。春宴現場的人太多了,他又是匆匆離去,根本無暇去清點到底誰已缺席。李泌失望地皺了皺眉頭,冷冽的目光朝樂游原望去,試圖穿過那一片丘陵,看透另外一側的興慶宮。

    這時四望車的馬車夫怯怯地探出頭來:“卑……卑職大概知道?!崩詈嗖粷M地瞪了他一眼:“上元春宴,五品以下都沒資格參加,你憑什么知道?”李泌卻把李亨攔?。骸罢f來聽聽?”馬車夫抄著手,畏畏縮縮:“卑職也只是猜測,猜測?!?/br>
    “但說無妨,太子不會怪罪?!崩蠲诘?。馬車夫看看李亨,李亨冷哼一聲,算是認可李泌的說法。馬車夫這才結結巴巴說起來。

    興慶宮內不得騎乘或車乘,所以參加宴會的人到了金明門,都步行進入。他們所乘的牛馬輿乘,都停放在離興慶宮不遠的一處空地駐場。整個宴會期間,車夫都會在此待命。

    四望車地位殊高,有專門的區域停放,附近都是諸王、勛階三品以上的車馬,密密麻麻停成一片。在寅初前后,馬車夫接到了太子即將離開的命令,趕緊套車要走。他記得在通道前擋著一輛華貴的七香車,必須得讓它挪開,才能出去。他一抬頭,不知何時那輛車已經不見了,他還挺高興,因為省下了一番折騰。

    “那輛七香車是誰家的?”李泌追問。

    “是李相的,他家最喜歡這種奢靡玩意?!瘪R車夫們有自己的圈子,誰家有什么樣的車,套的什么馬,喜好什么樣的裝飾風格,對于這些,他們全都耳熟能詳。

    沒等馬車夫說完,李泌已經重新跳上馬,一字一頓對李亨道:“請太子在此少歇,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要去任何地方,不要聽信任何人的話,除非是臣本人?!?/br>
    李亨聽他的語氣極其嚴重,不由得一驚,忙問他去哪里。李泌騎在馬上,眼神深邃:

    “靖安司?!?/br>
    第十九章 寅正

    他努力睜開獨眼去分辨,終于發現那是一大串五彩的薄紗。

    想必這也是出自毛順的設計,燈屋的燈火透過它們,

    可以呈現出更有層次感的光芒。天寶三載元月十五日,寅正。

    長安,萬年縣,興慶宮。

    蕭規帶領著精銳蚍蜉們,飛快地沿龍池邊緣前進。不過二十幾個彈指的工夫,他們便已接近勤政務本樓的入口。

    嚴格來說,勤政務本樓并不在興慶宮內,而是興慶宮南段城墻的一部分。它的南側面向廣場,左右連接著高聳的宮城石墻,這三面都沒有通路。唯一的登樓口,是在北側,位于興慶宮內苑,在禁軍重重包圍之中。當初這么設計,是為了降低被襲擊的風險,不過現在反倒成了一個麻煩……

    此時的勤政務本樓,已徹底被濃密的煙霧所籠罩。眼前的視野極差,看什么都是影影綽綽的。霧中不時有火星飛過,暗紅色與昏黃交錯閃動。蕭規等人不得不放慢速度,繞過各種殘破的燈樓殘骸與散碎瓦礫,免得傷中腳底。

    蕭規走在隊伍最前頭,努力分辨著前方的景象,心中并不焦慮。環境越惡劣,對他們越有利。這二十幾只蚍蜉,若是跟龍武軍正面對上,一定全軍覆沒。只有在混亂復雜的環境,他們才能爭取到一絲勝機。

    他忽然停下腳步,腦袋稍稍歪了一下,耳邊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喧囂。這聲音不是來自勤政務本樓,而是來自更南的地方,那是無數人的呼喊。

    興慶宮的廣場上此時聚集著幾萬人,擠得嚴嚴實實,散個花錢,就足以造成慘重的事故,更別說發生了這么恐怖的爆炸。

    盡管真正的爆發威力,并沒那么大,但長安百姓何曾見過這等景象?光聽聲音,蕭規就能想象得到,那幾萬駭破了膽的百姓同時驚慌地朝廣場外跑去,互相擁擠,彼此踩踏,化為無比混亂的人流旋渦——這是個好消息,四面八方趕來的勤王軍隊,會被這巨大的亂流裹挾,無暇旁顧。

    蕭規只停留了一下,然后繼續向前奔跑,很快看到前方出現兩尊高大猙獰的獸形黑影,不由得精神一振。

    蚍蜉已事先摸清了勤政務本樓周邊的情況,知道在入口處的左右,各矗立著一尊靈獸石像——東方青龍,北方白虎,象征著興慶宮在長安的東北方向。

    只要看到這兩尊石像,就說明找到了正確的入口。蕭規抖擻精神,向身后的部下發出一個短促的命令。他們紛紛停下腳步,把掛在腰間的弩機舉起來,架在手臂上端平。

    勤政務本樓的入口處,除了靈獸還有不少龍武軍的守衛。陳玄禮練兵是一把好手,這些守衛雖然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所震驚,但沒有一個人擅離職守,反而提高了戒備。蕭規看到,入口處的活動門檻已被抬高了幾分,形成一道半高的木墻,防止外人闖入。

    對這種情況,蚍蜉早有預案。濃煙是最好的掩體,他們紛紛占據有利的射擊位置,十幾把弩機同時抬起。

    “動手!”蕭規低聲下令。

    砰!砰!砰!

    彈筋松弛的聲音此起彼伏。這些蚍蜉都曾是軍中精銳,百步穿楊是基本素質。龍武軍士兵雖然身覆盔甲,可那十幾支刁鉆的弩箭恰好鉆進甲片的空隙,刺入要害。

    只短短的一瞬間,門口的守衛便倒下大半。剩下的守衛反應極快,紛紛翻身跳過門檻,矮下身子去??上夫葸@邊早已點燃了幾管猛火油,丟出一條拋物線越過木檻。很快另外一側有躍動的火焰升起,伴隨著聲聲慘呼。

    負責近戰的蚍蜉趁機躍入,一刀一個,把那些守衛殺光。就在這時,一伙胡人樂師驚慌地從旁邊跑來。他們是宴會的御用樂班,正在樓底的休息室內待著,聽到爆炸聲便懷抱著樂器,想要逃出來。

    蚍蜉自然不會放過他們。無論箜篌還是琵琶,面對刀鋒的犀利,都顯得孱弱無比。不過數個彈指的光景,這些可憐的樂師便倒在屠刀之下,弦斷管折。干掉他們之后,蕭規意識到,勤政務本樓上的幸存者們,會源源不斷地從樓上跑下來。他迅速把弩箭重新上箭,躍過門檻,來到一層的勤政廳之中。

    這一個大廳極為空曠,有十六根紅漆大柱矗立其間,上蟠虬龍。柱子之間擺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或濃艷,或幽香,郁郁蔥蔥,造型各異,把這大廳裝點成“道法自然”之景。

    在大廳正中,斜垂下來一道寬闊的通天梯,通向二層——其實就是一道寬約五尺的木制樓梯,梯面烏黑發亮,狀如云邊,樓梯扶手皆用檀木雕成彎曲龍形。登高者扶此梯而上,如步青云,如驂龍翔,反復折返,可通至頂層的宴會大廳。天子和諸多賓客登樓,即是沿這里上去。

    不過這通天梯如今卻變了個模樣。它原本結構是主體懸空,只在每一層轉折處靠樓柱吊起,不占據樓內空間,但代價是根基不牢。剛才的劇烈震動,讓樓梯一層層坍塌下來,梯木半毀。蕭規沿天井向上望去,看到甚至有數截樓梯互相疊傾,攪成一團亂麻。

    這里每一層的層高都在三丈以上,人若強行跳下,只怕死得更快。也就是說,勤政務本樓的上層,已暫時與外界隔絕開來。

    蕭規略微回想了一下這棟樓的構造,一指右邊:“這邊走!”

    這邊有一條雜役用的通道,下接庖房,上通樓內諸層,為傳菜走酒之用。正路不通,只能嘗試著走這邊。

    雜役樓梯設在樓角,以兩道轉彎遮掩其出入口,以避免干擾貴人們的視線。蚍蜉們迅速穿過去,來到樓梯口。這里的樓梯自然不如通天梯那么華貴,幾無裝飾,但為了搬運重物,梯底造得很扎實,所以完好無損。

    蕭規二話不說,登樓疾上。中途不斷有仆役和宮女驚慌地往下逃,都被干凈利落地解決掉。偶爾有幸運的家伙躲過攻擊,尖叫著掉頭逃離,蚍蜉們也沒興趣追擊。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天子。

    燈樓爆炸的瞬間,陳玄禮和元載剛剛走過興慶宮進門處的馳道,勤政務本樓已遙遙在目。

    突如其來的巨大轟鳴,以及隨即而至的烈焰與濃煙,讓兩個人停下腳步,臉色煞白。他們的視線同時投向樓頂的宴會廳,可惜在燈樓爆裂的驚天威勢遮掩之下,根本看不清那里發生了什么。

    一直等到太上玄元燈樓轟然倒塌,重重砸在勤政務本樓的正面,兩人才如夢初醒——可他們寧愿這是一場幻覺。

    堂堂大唐天子,居然在都城的腹心被人襲擊,宮城被毀,這簡直就是一場最可怕的噩夢。

    “救駕!”陳玄禮最先反應過來,大喝一聲,往前跑去。

    元載跟在他身后,動作卻有些猶豫??磩偛拍峭?,天子搞不好已經駕崩了,這時候再冒險闖入,表現出一番忠勤護駕的舉動,到底值不值得?

    他一邊想著,一邊腳步緩了下來。不料陳玄禮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里滿是狠戾:“興慶宮已全面封閉,擅離者格殺勿論!”元載面色一僵,昂起頭道:“元載身負靖安之責,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此非常之時,救駕為重!靖安司愿為將軍前驅!”

    他話里話外,暗示靖安司已通報過敵情,龍武軍得負起更多責任。陳玄禮冷哼一聲,眼下不是扯皮的時候,得先把天子從樓上撤下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他們身邊本來就帶著三四個護衛,在途中又收攏了十幾名內巡的衛兵,形成了一支頗有戰斗力的小隊伍。陳玄禮心急如焚,不斷催促著隊伍,很快趕到了勤政務本樓的入口處。

    在樓門口,他們首先看到的是橫七豎八的龍武軍士兵尸體,以及升高的門檻。陳玄禮的臉色鐵青到了極點,眼前這番慘狀,說明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蚍蜉不光引爆了燈樓,甚至還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興慶宮,人數不明。

    作為禁軍將領,這已經不能被稱為恥辱,而是嚴重瀆職,百死莫贖。

    元載也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很顯然,蚍蜉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御座。他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勤政務本樓內的警衛力量,在剛才的襲擊中估計死傷慘重;而現在廣場上一定也亂成一團,把龍武軍的主力死死拖??;至于把守興慶宮諸門的監門衛,第一反應是嚴守城門,越是大亂,他們越不敢擅離崗位。

    陳玄禮直屬的龍武親衛倒是可以動用,可是他們駐扎在金明門外,而金明門剛剛應陳玄禮的要求,落鑰封閉。重新開啟,也得花上不少時間。

    也就是說,在陰錯陽差之下,短時間內能趕到勤政務本樓救駕的,只有目前這十來個人。至于敵人來了多少,手里有什么武器,他們對此完全茫然無知。

    元載憂心忡忡地對陳玄禮建議道:“敵我不明,輕赴險地,必蹶上將軍。不如等羽林、千牛衛諸軍趕至,再做打算吧?!?/br>
    羽林軍屬北衙,千牛衛屬南衙,皆是同樣栩扈天子的宿衛禁軍。燈樓一倒,他們必然會立刻出動,從四面八方趕來勤王。

    但這個建議被陳玄禮斷然否決,開玩笑,現在遭遇危險的可是皇帝!坐等別軍趕到救駕,等于給自己判處死刑。眼下這個局面,勤王軍隊的人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時辰!時辰!多一彈指,少一彈指,可能就是霄壤之別。

    “必須現在就進去!就現在!”

    陳玄禮抽出配刀,一改往日的謹慎。這時候沒法再謹慎了,必須強行登樓,哪怕全死完,也不能讓天子有任何閃失。

    主帥既然下了命令,龍武軍士兵們自無二話,毫不猶豫地沖進一樓大廳。他們很快發現,通天梯已被半毀,此路不通。

    “走旁邊的雜役樓梯!”陳玄禮對樓層分布很熟悉,立刻吼道。士兵們又沖到樓角,仰頭一看,發現雜役樓梯蔓延起熊熊的大火,也沒法走了。陳玄禮瞇起眼睛檢查了一番,發現梯子上端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那些該死的蚍蜉,果然從這里登樓,而且還把后路都給斷了!陳玄禮一拳重重砸在樓梯扶手上,竟把硬木打斷了一截。斷裂處的白碴,沾著這位禁軍大將軍的鮮血。

    兩個樓梯都斷了,龍武軍士兵站在大廳里,一籌莫展。元載轉動脖頸,忽然指著旁邊道:“我有辦法!”

    “嗯?”

    “踩著那些花草!就能摸到二樓木梯的邊緣?!?/br>
    陳玄禮一聽,雙目兇光畢露,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他媽的敢說這種胡話?他伸手要去揪元載的衣襟。元載一貓腰躲過陳玄禮的手掌,自顧朝著朱漆柱子之間的花叢跑去。

    陳玄禮正要追過去,卻看到元載蹲下身子,然后將他身前的一塊——不是一叢,是一塊方方正正的花畦,從那一片花叢里單獨移了出來?;ㄆ枭厦媸亲媳痰挠艚鹣愫忘S白色的那伽花,下面卻發出隆隆的聲音。

    陳玄禮這才明白,這家伙是什么意思。

    這些在勤政務本樓底層的花草,并非真的生長在地里,而是栽在一種叫作移春檻的木圍車上。這種車平日里停放在御苑之內,廂內培土,土中埋種,有花匠負責澆灌。一俟車頂葉茂花開,這些移春檻可以被推到任何場所,成為可移動的御苑風光。

    元載一向最好奢侈之物,這等高妙風雅的手段,他比誰都敏感。也只有他,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

    陳玄禮連忙命令所有人上前幫忙,七手八腳把那幾輛移春檻推出來,傾翻車身,把里面的花草連帶泥土全數倒掉??蓱z這些來自異國的奇花異草,在靴子的踐踏下化為春泥,無人心疼。

    士兵們把空車一輛輛摞起,高度接近天花板。然后他們依次攀到車頂,手臂恰好能夠到二樓的斷梯邊緣,略一用力便能上去。

    過不多時,所有人包括元載都順利爬上了二樓。這一層聚集了不少仆役和婢女,也有個別穿著雅服的貴人。這些人個個灰頭土臉,癱軟在地,見到有救兵到來,紛紛發出呼救。

    陳玄禮根本顧不上他們,大踏步朝著通往三樓的樓梯沖去。所幸這一段樓梯完好無損,并無阻滯,這一隊人噔噔噔一口氣踏上三樓,卻不得不停住腳步。

    勤政務本樓的三樓是個四面敞開的通間,沒有墻壁,只有幾排柱子支撐。這一層的高度,恰好高于兩側城墻,遠近沒有建筑物阻擋。到了夏季,四面皆有穿堂的涼風吹過,是絕佳的納涼之所,美其名曰:“邀風堂?!?/br>
    這全無遮護的布局,正面遭遇到燈樓那等規模的爆炸,簡直就是羊羔遇虎,慘遭蹂躪。整整一層,無論銅鏡、瓷瓶、螺屏、絲席還是身在其中的活人,先被沖擊波震得東倒西歪,然后又被火云洗過一遍。緊接著,燈樓上層轟然塌砸下來,燃燒的樓尖撞在外壁被折斷,旋轉著切入這一層,帶來了無數橫飛的碎片與火星,場面凄慘之至。

    等到陳玄禮他們沖到第三層,只見滿眼皆是煙塵與廢墟,地板一片狼藉,幾乎寸步難行,也聽不見任何呼救和呻吟,只怕沒什么幸存者。幾處火頭呼呼地躍動著,若不管的話,過不多時就會釀成二次火災。

    陳玄禮壓住驚駭的心情,揮手趕開刺鼻的煙氣,朝著通向第四層的通天梯跑去。上元春宴的舉辦,是在第七層,天子也在那里,這是陳玄禮唯一的目標。

    元載緊隨著陳玄禮,眼前這一幕肆虐慘狀,讓他咋舌不已。到底該不該繼續上行?這個險值不值得冒?要知道,天子就算沒在爆炸中身亡,現在也可能被蚍蜉控制了。風險越來越大,好處卻越來越小。元載的內心不由得動搖起來。

    可是,他暫時找不到任何離開的借口。陳玄禮現在這種精神狀態,只要元載稍微流露出離開的意思,就會被當作逃兵當場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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