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皇上,臣確實是出殿醒酒,只是在殿外稍后,并未進入偏殿啊皇上?!?/br> “曹忠,給朕查,不得讓任何人進入瑤仙殿和側殿?!?/br> 昭帝顯然怒極,袖口下左手握緊,青筋暴起。雖不愿眾卿在此,只是此事涉及朝臣,定是有幕后之人,一時只得緊鎖殿門,眾人大都屏息相向,盡力將自己縮在人群中,唯恐昭帝看誰不順眼,慘遭波及。 “回皇上,宸修儀一應吃食俱無不妥,只是在齊大人坐席發現一些微粉,已著太醫院首董大人查看,是幻神散,如其名,誤食之人易致頭腦昏脹,輕則出現幻覺,重則昏迷?!?/br> “宸修儀身旁宮女何在?” “皇上,皇上,奴婢不知道啊皇上,宸修儀想喝苦丁茶,奴婢便回宮中去取啊皇上?!?/br> 只見一丫鬟此時哆哆嗦嗦,手中捧著苦丁茶,宸修儀所在紫儀宮離此地不算近,應是做不得假,何況是自己的主子,她能討得了什么好。 “宸修儀入殿之前,可接觸過何人?” 賢妃見這丫頭眼熟,心中了然確是宸修儀身邊雪柳無疑,便出言提醒她回想,既然事已至此,就萬不可任幕后之人逍遙。 “是嬪妾與宸jiejie一道,路上未遇旁人?!?/br> 雪柳還未回話,倒是一旁的淑婉儀跪地應答,雖然臉上確實有些緊張,似是害怕與自己牽扯關系,只是眼底一片澄亮,此事應與她無關。沒有從雪柳嘴中指認出來,而是自己出言,雖將自己置于風口,到底正大光明,萬分坦然,這淑婉儀倒也很是聰明。 昭帝輕掃董院首,示意他查驗淑婉儀及其丫鬟,待查驗完畢,竟是一點痕跡也未有。 正當此時,淑婉儀又出言,“皇上,還有一人,嬪妾記起,路上有一小丫鬟神色匆忙,正撞上雪柳,可會與此有關?” “是是,那人正撞奴婢身上,奴婢恐傷了主子,特意偏轉可還是與她相撞,此時想起,莫不是故意陷害?” “你可認識她?” “奴婢不曾見過,只隱約記得她嘴角留痣?!?/br> 后宮婢女眾多,身形相似的盡有,嘴角留痣未免太多,查起來耗時耗力,若僅僅是宸修儀一人,昭帝估摸早就歇了心思,只是,此刻既有龍種又有朝臣,定不會如此簡單了事。 倒是未料,侍衛竟很快便帶回了消息。 “啟稟皇上,在御花園瀾月湖打撈上一具女尸,嘴角帶痣,身上攜帶有燃情香料經董大人辨認應是沾染一點水便可化開的宮中禁藥合歡散,應是那丫鬟不假?!?/br> “可能識的身份?” “司正司的人回話,正是水云殿當值二等宮女如珍?!?/br> 此言一出,方才算是告發之人的穆貴嬪立馬瑟縮跪地,這水云殿可是她的寢宮,此番這般莫不是說她陷害宸修儀繼而毀尸滅跡? “皇上明察,嬪妾不曾讓那如珍如此啊皇上?!?/br> “朕何時說那人是你?” 昭帝目光如炬,直直盯視穆貴嬪眼眸,深沉莫測,穆貴嬪周身愈發冷寒,哆嗦不停。 “若是若是真是嬪妾所為,何不讓自己信任之人去做,那如珍不過是一二等宮女,嬪妾萬萬不會交給她啊皇上?!?/br> 穆貴嬪痛哭流涕,一邊連連磕頭,毫無儀態可言,倒是顧不得旁的,身怕昭帝一個不慎便將她打入冷宮。 這倒是懸了,雖有證據,然到底不是鐵證,既無人指示,又因牽連甚廣,探不出究竟,謎團重重,實是無法探究出真相。 “皇上,在水云殿搜出許多藥粉,確有合歡散和幻神散。另外,另外…” 侍衛統領慌忙來報,忽又吞吞吐吐,不能盡數道出,想來另有發現。 “另外如何?” “還有能致女子不孕和小產的馬錢子,重則致命?!?/br> “不不不,怎么可能,嬪妾沒有,嬪妾沒有啊皇上?!?/br> 穆貴嬪緊緊攥著昭帝龍袍不愿撒手,慘然而視,苦苦乞求。精致的妝容早已哭花,胭脂水粉隨著淚痕劃過,狼狽至極。 皇后許是氣急了的樣子,直指穆貴嬪。 “人贓俱獲,本宮竟不知穆貴嬪這般惡毒,就算與宸修儀有怨,也不應如此陷害,你怎堪當帝妃,又怎當得起穆家女兒?” 是啊,穆家,還有穆家。 穆貴嬪本還奮力哀求,此時倒是歇了心思,神情凝滯。 “是啊,嬪妾怨恨她,嬪妾與她同時入宮,緣何處處被那賤人壓一頭,每每晉升,嬪妾都低她,皇上,是你說嬪妾天真爛漫瀟灑恣意,你喜歡嬪妾的啊,可是你怎么會在情動之時叫那賤人的名字,嬪妾怎能甘愿?如今她又得了子嗣,嬪妾拿什么和她爭?” 穆貴嬪竟然動了情,那癡癡貪戀的模樣倒是做不得假。 “皇上,嬪妾自知有罪,一切皆因嬪妾之過,與穆府無關,還請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饒過穆府的人,嬪妾甘愿承擔一切?!?/br> “承擔?你可承擔的起?朕的孩兒,你如何承擔?” 昭帝暴呵出聲,“來人,封閉水云殿,將這毒婦仍在冷宮,任何人不得探視,聽候發落,水云殿上下當值全部發配慎刑司?!?/br> 直至坐在回程的馬車之上,趙清婉還是無法忘懷昭帝最后的發落,后宮的爭斗從未停止過,今日你被牽扯其中,也許僥幸脫逃也許遭人陷害,不過是因為你是后宮中的一人,權謀,寵愛,無止無休。 說到底,皇上的寵愛正是被人記恨的來源,他又怎會成為你真正的依靠。心懷天下,后宮鶯鶯燕燕眾多,柔美多姿,大氣溫婉,清麗可人,絕世嫵媚,哪一樣不曾是后宮翹楚,到頭來不都是爭斗一生,草草結果。 此事定然不單單是穆貴嬪的籌謀,漏洞太多,諸如她怎會將自己宮中丫鬟滅口,徒徒增添嫌疑,若真是她又怎會不將那些東西妥善安置,等著侍衛去搜索。不過是被人推到了幕前,由看戲之人當了臺上的人。 前世邊關動亂便是由今日此事始,至于是何人幕后,趙清婉著實記不真切,前世她可真算得上草包一個,即便今生長進頗多,也萬萬猜不透其中深意。索性,無人算計到她趙家頭上,何況不出兩月,父親必然接到皇上調派指令,她還有許多要準備的地方,不可稍有停滯。 趙清婉回到芙蓉院,便見夏侯奕大咧咧坐于正中,燈火為鄰,那人隱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卻又俊逸縹緲,只能看到手中抱著雪絨一團,確是滾滾無疑。 “婉婉可是又看呆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玩笑。 趙清婉很是不屑輕哼一聲。 “可是嚇著了?” 夏侯奕雖未明說,趙清婉也知曉他所指定是今日瑤仙殿之事,這宮中赴宴向來煩悶,時時提防,處處小心,一步踏錯就可能突遭陷害。別說,趙清婉此時倒是有些氣性,眼眸染上不少怒意。 “宮里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br> 倒是未料她竟這般直言,記憶中這小丫頭時時都是矜持有度,即便被他緊逼也只是稍稍紅了臉頰,今日這般莽撞直言果真不曾有。 “嗯,確實不是什么好地方,本殿深感如是?!?/br> 夏侯奕將滾滾放在趙清婉身旁,那小家伙也很是伶俐,立時便跳上趙清婉雙膝,溫暖的觸感瞬間暖熱了趙清婉,方才冷寒的周身也漸漸回暖。 冰柳將湯婆子遞到主子手里,這才走到院門緊守,心下緊張,主子也真是口無遮攔,五殿下可是宮里長大,怎么能這般直言,幸而五殿下未曾生氣。 院里又只剩下兩人對坐,一時無人開口,除卻一開始的冷凝,氣氛竟然出乎意料的祥和。 作者有話要說: 未來幾章會出現二人感情大的進展,大家若是期待,我就日更,若是不理我,那就還是隔日更咯、 嗯,人家也挺傲嬌的呢。 感謝歐陽北辰夜冰,一如既往,多謝你啊小天使。 ☆、第五十七章:情起 “婉婉可知,邊關戰事將起?” “怎會?” 趙清婉雖然因著上一世記憶知曉此事,只是畢竟是一后宅女眷,自是不能清楚這些事宜,此時只能裝蒜。 “于滇小國近兩年統一各部,越發猖狂,一再sao擾我大梁邊境,前月攻進偃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定是要請命剿滅的,如若持久攻占,一舉滅了于滇,父皇也有此志向?!?/br> 夏侯奕一一細解,竟是將軍中機要盡數說來。 “可是要派家父出征?”趙清婉出聲又覺不妥,“是我多言了?!?/br> “無礙,父皇有意命宸修儀的父親廣威將軍在中路出征,趙大人從北路進發,形成二人合圍之勢,想來是有所籌謀?!?/br> “廣威將軍?難不成今日之事竟與出征有關?” 看著趙清婉一點就透的機靈樣兒,夏侯奕心情頗好。 “不錯,廣威將軍已投效三哥麾下?!?/br> “什么?” 趙清婉無疑很是震驚,武將隸屬于皇派,歷來不涉黨爭,朝臣換代之時,各級將領也絲毫不會受到影響,只是如今廣威將軍既然已投效夏侯澤,那前世是否也是這般早便為他所用?怪不得前世搗毀將軍府竟是絲毫不手軟,如此看來怕是后繼有人。 若非此番是皇后設計?為的就是拖累廣威將軍府? “非也?!毕暮钷人剖侵獣在w清婉心中所想,繼續為她解惑,“皇后確實為陷害宸修儀不假,后妃與人私通,母家自是逃不了干系,輕則罷官,重則抄家。本想借此斷了夏侯澤軍中臂膀,然即便并非如她所愿,至少宸修儀這枚棋子是毀了,也可鏟除宮中有子嗣的妃嬪,何況她cao辦宴席,怎會自己下手,不過是連著宮中地位較低卻恨極了宸修儀的穆貴嬪,出了事也算不到她頭上。何樂而不為?!?/br> “那怎會又有齊琰的出現?總不會是自斷臂膀,免除懷疑吧?!?/br> “婉婉竟知曉齊琰是太子的人?” 趙清婉一時不察竟是暴露了自己,垂眸斂神,玉指輕輕為滾滾順毛,看滾滾瞇起的雙眼,便知此刻舒服得很。夏侯奕竟有些羨慕那小家伙,不自覺鳳目沉沉,盯視滾滾。 “無意聽二哥提及?!敝坏煤詳[弄,算到二哥頭上,畢竟趙家入仕之人只余趙清睿了,她這般說起,倒是也有幾分可信。 夏侯奕肆意而笑,伸手輕點趙清婉額頭,也不在乎她搪塞胡言。迎著趙清婉的目光繼續解答,“小笨蛋。不必擔心,我不會懷疑你?;屎笤O計另有其人,那齊琰是我推上去的人。不過是為著狗咬狗,何況那人本就可惡,如此一來,無甚大礙?!?/br> “可明白了?”看趙清婉還是呆愣的樣子,夏侯奕愈發好笑。 “皇后原先設計何人?” “婉婉不覺本殿心狠手辣?” “不覺,皇后設計之人定是你要保的人,否則你又怎會趟這渾水?!?/br> 然也,著實是他不得不保之人。 趙清婉美目流轉,直視夏侯奕深沉的目光,原先隱起情緒的眸子,此時愈發亮的驚人,早就知曉夏侯奕眼眸深邃,此時被他這般直勾勾的眼神逗弄的渾身熱燙,立時低下眼眸,再也不敢望進去。 只是,趙清婉恍然那雙黑色繡金線的錦靴及至自個兒腳邊,立時站起,不料直直撞進夏侯奕懷里,滾滾許是被主人的動作嚇著,本能跳到一旁,夏侯奕順勢摟緊面前的小人兒,再不愿放開。 “你…”趙清婉掙不開,急急出聲。 “阿婉,容本殿抱會兒?!?/br> 趙清婉本想推開那人,氣憤他好生無禮,只是正要動作,卻隱約感覺靠在她身上的人隱隱顫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是被他抱著,卻又覺得心下不忍,終究是沒有推開,任由他俯下身子抱她在懷。 只是身子依舊僵直,只緊緊攥著他胸前衣袍,一動不動。 感覺到懷中小人兒安分下來,乖乖巧巧的模樣讓夏侯奕分外欣喜,也不忍她這般無措,不稍片刻便眷戀著輕輕松開她,只是依舊離她很近,不曾遠離。 突然離開男人溫暖的懷抱,周邊涼風便滲入進來,趙清婉竟有些貪戀方才片刻的依靠,仿似周邊腥風血雨,寒風凌冽都不曾襲卷這方寧靜,高大的身影立于眼前,趙清婉小心抬眸,還未隱下的紅潤瞬間望進夏侯奕的心里,只覺小人愈發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