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不過,趙父當然不會知曉兒子所言一味的忍讓只會被步步緊逼,招致旁人得寸進尺的話是自家幺女的意思,只以為兒子如今有此思量很是難得,便日日囑咐夫人,不必叫兩個女兒刻意遮掩才氣秉性。 前世趙清婉到底因著家人意愿不曾有所得,因著沈氏很少過問女學之事,這才放縱了性子,刁蠻張揚,絲毫不知收斂,如若不是因著將軍府這一方天地庇佑,估摸著早就被人剝繭抽絲也未可知。這也是為何夏侯澤只是輕使手段,不過是刻意的溫柔關懷,趙清婉便撲騰著陷進去再也回不了頭。 所幸,今生有著趙清婉刻意撥亂反正,一家子的打算倒是有了扭轉,這便甚為好辦。趙父與趙清沐把守軍務,朝中無人可以抗衡,皇帝雖然甚為忌憚,猜忌之心只漲不消,然到底是一時無人可用,辦不了趙家。更別提,日后邊關烽火驟起,哪里顧得上忌憚,只愿趙家兒郎拼戰沙場罷了。不過,這是后話了,且觀后效。 再說二子趙清睿年歲尚輕便是戶部郎中,主司事宜也可獨當一面,手段果決,御下有方。昭帝曾言“清睿如其名,屬水通達,勝在明智?!?,如若并非趙家兒郎,想來決不會壓制在此不得上進,昭帝不肯費心培植對立勢力,然并非諸皇子皆如昭帝所愿,早有太子在前,夏侯澤在后皆向趙清睿拋去橄欖枝,招致麾下。 趙清睿年輕沉穩,如若得此重用,定能有所作為。然到底記掛父親所言,趙家向來不涉黨爭,何況太子與三皇子皆非明主。這是趙清睿自個兒的想法,謀事在人,主公之選定是需要仔細斟酌,而今既有家父斷言,定不愿趟這渾水。后繼小妹警示言論一出,趙清睿便不愿唯唯諾諾隨波逐流,至于抱負所向還待而后探查。 趙家如今可謂如日中天,即便是昭帝時時盯視不容趙家懈怠,也絲毫不影響趙家當今文武皆備的盛世局面。 刻意逢迎之人不在少數,只是少不得站到了皇帝的對立面,自是私下行事,不曾宣之于口。而真正與趙家交好的盡皆有之,即便上一世趙家滿門遭難,仍有舊友不忘情誼,誓死力保,奈何人微言輕或是自身難保,又怎有余力緩解趙家當年局面? 沈氏將兩個教養嬤嬤送到兩個女兒院內,自是教養宮中禮儀,今日國宴比不得平常,年終盛世自是少不得事端。歷來宮里小人作祟,每每年節,更是頻發,沈氏不得不提防,如今自家女兒既是藝主,更是少不得旁人謀劃,一時有些忐忑,然總歸年歲尚淺,任可高高掛起,靜待好戲開鑼。 沈氏當年也是名動一時的貴女典范,這些個彎彎繞繞她自是不愿計較,然事關兒女,不得不打起了心思,何況,沈氏還有自己的小算盤,那就是睿兒的妻子還未有著落,沈氏今日也是打著這般主意,眼下見一切齊整,這才張羅著往宮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霜降,好冷?。?! 小天使們要多穿點注意身體哦! 歸歸今天在宿舍“呆”了一整天,米蟲生活真真舒適! ☆、第五十五章:開場 昭元一十八年除夕夜,瑤仙殿。 瑤仙殿是安福宮正殿所在,歷來前朝后宮宴飲之時俱在此設宴。一來正殿位置妥善,離內廷頗有距離,二來占地寬敞,及至群臣家眷俱位此列,仍有較大場地供歌舞助興。既是年宴,定容五品以上屬臣列席,選此地再好不過。 此乃趙清婉第三次入此殿,前世一介白身,未有藝主之名掛身,遑論京都俱言趙家嫡女空有美貌,無德無才。聲名盡毀又怎會隨母出席盛宴。 及至后來夏侯澤榮登大寶,一曰封后大典設宴群臣,猶記四角檐壁金黃耀眼,鳳凰于飛。二曰附屬小國使臣來訪,獻上公主納入后宮。 今時立于此地,身份人情俱有莫大變化,談及當日盛景,也不過如過眼云煙,唯心中妄念臆斷不足為外人道。 趙清婉垂下眼眸,再次抬起早已清明如水,環視四周,除卻各屬大臣官衣加身,各位夫人小姐俱是花枝招展,盡態極妍。 隨著沈氏拾階而上,步入殿門,眼見殿中許多低位妃嬪早已落座。打眼望去,滿目琳瑯?;影俪龅陌l髻配以各樣珠釵發簪,美目流轉一邊掃視旁人媚態,一邊盯緊殿門。手中握緊的旌帕小心擦拭嘴角殘渣,不時輕撫鬢角碎發,唯恐細節壞了整體儀態。 真美!面若桃花,明眸善睞,都是花兒一般的人兒就要在這后宮蹉跎一生。 若得君心則得風光,只是君心豈容一人盡得,不過是牽制前朝后宮的帝王手段,趙清婉如今倒是恍然,前世苦苦追尋得一人心,豈料得之不易,遑論守之。這幅畫面,趙清婉不知識得多少次,每每至此,便恨不得將夏侯澤藏匿起來,人道是妒婦無德容,然夜里一人孤身難眠,守著紅墻黃瓦,金銀首飾蹉跎罷了。要那德容作甚? 若是夏侯奕呢?他可也會這般權衡利弊,連寵愛都是虛假作態? “方才診出妍兒有孕,妾身便留她在家,清沐在家作陪?!壁w清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此時聽著母親此言,方才看見面前姑母驚喜狀態,一向沉穩有度的安陽侯夫人也亂了手腳。 趙清婉將腦中愁緒揮散,暗罵自個兒沒得想那些作甚。 未等酉時,賢妃便趕來落座。眾人正要叩首行禮,便聽得太監出聲,這便是昭帝攜太后、皇后入殿。 “都起來吧,既是年節,不必如此多禮?!?/br> 待趙清婉起身,便見上首太后正打眼看她,一時微怔,復又微微頷首算是行禮,太后展顏,笑得好不歡喜。趙清婉心下惑起,竟不知赫赫威名孝仁恭太后為何這般好哄,前世因著不曾入宮未與太后有何交集,只當世人傳言這位曾與先帝并戰沙場的女子定是威嚴肅穆的人兒。除卻遠遠見過太后一面,不過是后來薨逝之時,以臣女身份參加祭奠。今生諸多變數,太后高看一眼,實乃幸否? 很快,歌舞酒興起,眾人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趙清婉借著舉杯仰視上首之人,昭帝雖至中年,偉岸英姿仍舊不減,威勢日甚。太后、皇后俱是明黃色雍容華貴態,雖占了昭帝左右兩側,然最吸引趙清婉眼眸的定是太后下首之人——賢妃娘娘。 身著正一品妃位姹紫嫣紅騰龍服飾,鑲邊金色繡線層疊蕩漾,垂掛及地,發髻正中一支寶藍鳳凰鑲珠鸞掐絲綴雕步搖頭釵,墜著雨滴狀的珍珠,瑩潤飽滿的鑲紅寶石點綴其上精致大氣,耳飾東珠雖不及皇后華貴然也別具風味,何況皇后到底抵不過賢妃精致妝面,面容姣好。 看她戴有金鑲玉石鏤空護甲的小指輕輕翹起,拈起杯盞清淺自飲,鳳目流轉,舉手投足盡顯美態。好一個寵冠后宮的賢妃娘娘。今日魁首,非她莫屬。賢妃向來高傲柔媚,對周遭不屑一顧。此時眼中并不盯視何人,只是不經意掃過眾人,便自成一股威勢。與下首夏侯澤輕輕頷首。 許是察覺趙清婉視線,突而視線反轉,趙清婉自是早已偏轉著腦袋,眼眸狡黠晦暗不明。 “愛妃可是有何不適?”昭帝見賢妃皺起了秀眉,心下微動。 “不過是臣妾貪杯罷了,謝皇上關懷?!?/br> “meimei喝些清茶可好?切莫醉酒傷身?!被屎笠娬训蹖t妃愈發關注,打從開始便見這女人風姿奪目,本就心下不喜,然該顯的關懷自是不可少。 “謝jiejie體恤?!?/br> 這些姐妹深情的戲碼,趙清婉自是見慣了的。扭轉眼眸,不曾再去關注上首之人的態勢,何況今日還有大戲登場。 果真,一聲突兀的叫聲傳來,大殿舞樂戛然而止。 “何人喧嘩?”眼見果有事端發生,昭帝頗為憤怒。一時無人敢應。 曹忠立時便遣了小太監出去,不肖片刻便得到回報。 “陛下,是側殿傳來的聲響?!?/br> 側殿是專供宴飲酒醉之人飲茶之所,因著離得頗近,才能分外真切聽到那聲叫喊。 “去查查出了何事,公然喧嘩,成何體統?!?/br> 眼見昭帝怒極,曹忠莫敢耽擱立時便趕往側殿,只是,時下還未走出殿門,眾人便見一女子大驚失色闖進大殿,分外慌張,點翠步搖搖搖欲墜,跌跌撞撞的樣子甚是難堪。 “皇上,皇上,宸修儀,宸修儀她…” “穆貴嬪,可知這是何地,御駕之前豈容你大聲喧嘩?!被屎蟪鲅?,眾人方才知曉來人身份,昭帝眉頭緊皺,一時未出言。 “皇上恕罪,嬪妾一時慌了手腳。只因宸修儀,宸修儀她與外男私通啊皇上?!蹦沦F嬪終于忍下不安,將方才所見盡數道出。 眾人大驚,滿座嘩然,朝臣后妃面前至尊顏面何存,果然昭帝怒容盡顯,立時黑了臉色。 壓不下心中憤怒,大步出了殿門,皇后緊隨其后,也來不及管這殿中諸人感受。 “走吧,哀家也去瞧瞧,到底何人作祟?!碧蠓鲋补霉玫氖殖隽说铋T,在場諸人更是一傭而出,雖是皇家密辛,不容窺探,可是耐不住好奇心啊,何況在場眾多朝臣,昭帝莫非還能滅口不成? 唯獨宸修儀的母家廣威將軍府眾人一臉驚懼。 眾人出得殿門,便見昭帝進了側殿,這下自是無人敢進。只得等在原地,等待這場大戲。 “穿上你的衣服滾出去?!敝宦犚宦暠┖?,昭帝便摔門而出。 眾人屏息凝神,繼而便聽得女子驚懼哭喊。 只見出來殿門的女子衣衫凌亂,香肩外露,當先看得殿外這般多人,一時更是面如死灰,只還是慌忙跪地,緊攥著昭帝衣角死死求饒。 “皇上,皇上,嬪妾是被人陷害啊皇上?!?/br> “朕親眼所見,何人陷害于你?!彪m是問話,語氣卻冰冷如斯,和著冬風,冷冷吹至宸修儀面容,直擊心窩。 宸修儀一張嬌俏容顏瞬間蒼白若紙。 “嬪妾只飲不到三杯,就頭暈難耐,這才出了瑤仙殿啊皇上,嬪妾再是不濟也不會這般經不起,是那酒,定是那酒有問題啊皇上?!?/br> “休得胡言,宴飲酒水俱是本宮親自監管,你是說本宮害你不成?” 畢竟是宴飲之上,皇后難辭其咎,這才緊著開口質問。 “嬪妾不敢,嬪妾想著去側殿醒酒,只是,甫一進去就沒了神智,直至此時方才清醒,皇上,若是嬪妾自輕自賤怎會這般明目張膽等著皇上來抓人?” 宸修儀除卻開始的慌亂,此時倒是鎮定下來,她深知,此番定是難以脫身,臨了若揪不出幕后之人,到死也不甘化鬼。 “宸jiejie早已□□加身,怎會顧得上其他?嬪妾分明看得仔細,莫非宸jiejie疑心嬪妾眼花不成?” 穆貴嬪出言,也顧不得言辭無狀。 只是,連趙清婉都能分辨得出穆貴嬪此言分明急切了些。 “皇上,嬪妾求皇上憐惜臣妾,請皇上徹查此事?!?/br> “宸修儀被當場抓獲,又何須緊咬不放。何不乖乖認罪,求得圣上諒解?!?/br> 皇后堵了宸修儀的話,顯然不愿此事繼續鬧大。 宸修儀豁然抬眸,直視昭帝雙眼,只見他眼中情緒分明是厭惡至極。是了,即便查明真相又待如何?失身是真,丟了帝王顏面是真,她宸修儀不過是皇上近來的寵物,偶爾主人閑暇逗弄兩下,新鮮得很,只是小貓爪子若是毫不留情損了帝王臉面,定非是斷爪損命這般簡單罷。 “皇上,嬪妾自知百口莫辯,只愿皇上查清還嬪妾和孩兒一個清白?!?/br> 說完此話,眾人還未從“孩兒”兩字反應過來,便只見宸修儀一頭撞上正殿廊柱,鮮血噴薄而出,立時便沒了氣息。 “媛兒,媛兒啊?!睆V威將軍夫人不顧圣駕面前,緊著抱住自己女兒,廣威將軍本還拉著妻子死死不讓她上前,此時倒是再也顧不得其他,這可是他的幺女啊。 “皇上,老臣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事定有蹊蹺,宸修儀定不會這般作態啊。老臣求皇上做主,還媛兒清白啊皇上?!?/br> 廣威將軍是跟著趙父廝殺出來的,趙清婉也見過這位赫赫威名的將軍,雖不及自家父親,然也是鞠躬盡瘁,大梁一員虎將。此時倒是跪地匍匐之姿,老淚縱橫,句句懇切。 趙清婉心有戚戚,前世雖未得見今時的場面,只不過后來京中秘聞還是有此傳言,只是,卻不是虎威將軍之女宸修儀,而是另有其人。 皇上不是不震驚的,御醫回話,宸修儀確實已有兩月身孕,這下子昭帝更是無以言說。 “傅卿請起,朕定會查清此事?!?/br> 昭帝為何伸手將傅將軍扶起,趙清婉大概能想出來,不過是因為戰事將起,不愿寒了將士之心,何況宸修儀腹中骨rou是皇室血脈不假,方才那一剎那,眼眸憐愛之情漸起,做不得假。 ☆、第五十六章:塵埃 “給朕將那賊子潑醒?!闭训鄞搜砸怀?,眾人方才想起殿內還有一“jian夫”未曾出現,這般看來定是還未清醒。 只是,那人從殿中走出,眾人又是一副死臉,只因賊人太過驚嚇,竟是當朝圣上親封狀元郎齊琰。 又錯了! 趙清婉暗怪記憶不靠譜,明明不是此人,她可是記得這齊琰乃太子派別謀臣,為人謹慎,太子很是信任于他,年紀輕輕卻是鋒芒畢露,就連昭帝也直言齊琰可擔大任。這般仕途定是盡毀,還可能牽涉抄家。 方才懷疑皇后謀局,只是定不愿牽涉太子重用之人,既如此,此番謀居,到底幕后是何人?一時捉摸不透。 “齊琰,你可知罪?” “皇上,恕臣直言,臣不知發生何事?!饼R琰擲地有聲,怔愣片刻當緊回話,雖則看見自個兒身上衣衫不整心下慌亂,到底強裝鎮定。 “齊卿為何會和宸修儀獨處偏殿,難不成也是因醉酒特來喝茶?” 開口的是賢妃,皇后暗恨其越其主位,只是昭帝未曾怪罪,她又怎能多言。只瞥了一眼太子,見太子搖頭,復又隱下思緒,斂睫凝神。 趙清婉本就一直注意著皇后和賢妃動靜,直覺此事定與這二人有關,皇后與太子這番對視,趙清婉自是看在眼里。 齊琰本就因醉酒特來醒神,只是此刻賢妃出言,分明是說宸修儀與他有何私情。齊琰怎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