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于桐松口氣,還好停住了。 寧心琳一步一步往回走,笑問:“于桐,你剛才說什么?” “心琳……” 那個名字卡在她喉嚨。 于桐還未來得及解釋,寧心琳頭頂的大型廣告牌吱嘎一聲欲墜,在寧心琳抬頭的一瞬,那巨牌重重掉了下來。就那幾十米處,于桐眼睜睜看著那個廣告牌狠狠砸蓋在了寧心琳身上,她幾乎能聽到寧心琳腦骨及身骨碎裂的聲音,分崩離析,所有的一切只發生在驟然間。 于桐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周圍的人尖叫聲,吶喊聲,恐懼驚慌將于桐的思緒淹沒。 老爺子著急走到木訥的于桐身旁不停喊她名字,于桐只是愣住那兒,一動不動。 于桐丟了魂兒,機械問:“爺爺,為什么……為什么……” 寧心琳是當場斃命。 在那之后的幾天老爺子沒有出去做生意,他在家里翻閱著所有的祖傳古書,將書翻了個遍,老爺子都沒想通為什么寧心琳會死,于桐明明已經從別人那處看到了未來,阻止了車禍。 只要躲過一重未來的車禍,二重未來就會相安無事。 寧心琳去世后的第五天,于桐終于開口說話,聲音干澀,“爺爺……” 老爺子嘆口氣:“丫頭……還好嗎?” “爺爺……幫我把那本《人體骨骼》拿來……”于桐眼巴巴指著桌角那本書。 老爺子幫于桐拿了過去,于桐含著淚翻閱,直到翻到其中一頁,她停了下來,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書頁,嘴里發出嗚咽。 于桐問:“爺爺,我們為什么不能摸孩童骨?” 她知道原因,可她還想再問一遍。 老爺子回答:“一來,孩童體內多碎骨,骨骼還未長全,命數易變。二來,對摸骨師無益?!?/br> “那什么算孩童呢?” “祖輩傳下來,無論男女,一律按照女子及笄來算,也就是十五歲以下?!?/br> “可心琳她十六了!為什么我阻止了車禍她還是死了!”她之前怎么也想不通,可現在她想通了。 于桐悲慟哭笑:“哈,祖宗?祖宗全都是狗屁!” 于桐抖著手,指著《人體骨骼》上的話,“爺爺,如果按‘骨全定命數’算,現代醫書上寫了,長大成人后骨頭才能長全!長大成人……至少十八歲,要十八歲骨骼才能長全!” 老爺子怔愣,他從于桐手上拿過書讀了起來,將那幾行字讀了好幾遍,老爺子皺眉,眼珠轉溜思考。 倏然,老爺子明白了,他猛地擱下書,焦急問于桐:“丫頭,你沒碰過她吧?有摸過她的骨嗎?回答我!碰沒碰過?” 于桐搖頭:“沒有……一次都沒有……” 兩人相識的半年,任何接觸于桐都戴著手套,作為朋友,她不想輕易窺探她的事情,她覺得要尊重她,可也辛虧戴著手套。 老爺子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于桐自責,將頭埋在膝間抽泣:“為什么我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爺爺……為什么我沒有聽你的話……” “爺爺……楊苒那事之后……你就跟我說過的……不要從別人身上看孩童的未來……” 老爺子拍拍于桐的背:“丫頭,你也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沒人想過這點……” 誰都不知道,時代變化撼動了孩童年齡界限的劃分。 “嗚嗚嗚……可為什么偏偏是心琳,為什么偏偏是她……” 最后一秒,她應該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她還在對她笑,那樣絢爛。 這事之后,于桐和老爺子知曉,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并不是四角俱全。 十五到十八歲,這個年齡異區,老爺子上幾輩的摸骨師都沒有記載。于桐雖沒摸過這個年齡段人的骨頭,可老爺子以前摸過,并沒有出現異常。老爺子也從旁人那兒也看過這個年齡段孩子的將來,未曾有過變數。 唯獨寧心琳這次…… 這萬千定數中第一次出現的異數。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從那之后的十年,外頭所傳的“三不”條律猶在,可條件限制暗生改變。于桐私自劃分,十八以下為孩童,六十以上為老人,規矩仍在,界限重立,免生異數。 * 于桐說完也哭累了,她不知不覺靠在方城肩頭,疲乏道:“方城,人有二百零六塊骨骼,無一不訴說著生途命數?!?/br> “飯館那個男人的父親,是骨骼已長全的成人,我雖不能摸老人骨,卻可以通過別人看透那老人的命數?!?/br> 王晞是否為孩童這一點,她根本沒辦法確定,因為王晞就處于那個年齡異區。而她從別人身上看到的王晞將來,未必是真,也未必是假。 她不想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寧心琳死后,她定十八歲以下都屬孩童,哪怕異數千萬人中只會出現一次,她也不敢賭,興許王晞就是下一個。 “所以方城,你明白嗎?” 方城低沉應:“嗯……” 其實于桐摸光頭阿山的手骨時,不僅看了他的前塵,還看到了他的后緣,那其中就有王晞的結果。 “我能從旁人那兒看到王晞的未來,或者說我已經看到了……可是我怕……” 怕又害死一個本可能活下來的生命。 方城猶豫須臾,抬起手替于桐拭去眼淚,動作溫柔至極,指腹輕掃過她的肌膚,一下又一下。 方城帶點哄意,輕聲說:“噓……休息會兒吧……你很累了……” 于桐闔眼,眼淚順著面頰啪嗒啪嗒滴落在衣服上,消失不見。 ☆、第25章 翌日,生物鐘的緣故,于桐按時就醒了,意識清醒后,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方城懷里,而方城靠眠在沙發上,她的右手還與他交握著,姿勢堪稱別扭,極其別扭! 于桐本欲抽手,又憶起方城近期睡眠質量特差,還是有些不忍心。 算了…… 于桐撇個嘴,依舊維持著快把手臂都折斷的姿勢躺在方城懷里,她壓根兒沒別的心思,估摸著現在在她眼里,方城就是一個人rou沙發。 于桐耳朵貼在他胸膛,“咚咚”聲入耳,她細細凝神,是方城的心跳,起伏有規律,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她勾扯了下嘴角。 這一笑,昨晚的記憶幻燈片般在眼前閃過。 于桐雙睫忽閃,嗯?昨夜她是不是哭了?(⊙_⊙) 哭得可凄慘了,那淚水嘩嘩嘩就流了下來。 她是不是還靠著方城的肩了? 靠他肩干嘛?她特么是脖子斷了?(⊙_⊙) 還有,方城是不是還給她擦眼淚了? 她記得他動作溫柔的很,綿綿軟軟,讓人想起了棉花糖。 所以,她就這么順理成章在他懷里睡著了?中途都不帶醒的?(⊙_⊙) 全部疑問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于桐小臉擰巴在一塊兒,她現在想來覺得真特么丟臉!從小到大,她在老爺子面前都很少哭??! 于桐一時無法接受,自個兒憂郁起來,她深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呼出,這個吸氣呼氣的動作幅度略大,方城手指敏感彈了下,似是驚醒。 于桐恍惚察覺他的動靜,未來得及起身,啞啞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你醒了?” 于桐尷尬起身,將自己的手從方城掌心抽出。 分開的那瞬間叫一個酸爽,于桐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肌rou因一晚上不變的姿勢而僵化了。她趕緊活動活動指關節,嘎啦嘎啦作響。 于桐邊伸展邊嫌棄說:“早醒了?!?/br> 方城淡淡問:“醒了干嘛不……” 于桐打斷他的話,“哎哎哎,你別多想,我才不屑占你便宜??丛谀阆惹熬任夷菐状蔚姆輧荷?,我還你人情,就讓你多睡會兒?!?/br> 方城微頷首,活動了下筋骨,他站了起來,準備洗漱,想起一件事兒,方城側過臉說:“昨天……” 于桐敏感,聽到“昨天”二字就覺得方城要說昨晚的事情,她打岔:“昨晚的事你給我忘了,別提,一個字也不準提?!?/br> 于桐沉沉望方城,眉頭蹙起。 方城淺笑,配合道:“早就忘了。我想說的是,昨天修臥室的門錢……記得賠?!?/br> 于桐:“……” 摳!你就摳吧! * 吃完早飯,于桐本想出去做生意,可又一琢磨,她的生意本兒昨天都給落在酒店門前了。 于桐托腮,苦惱盯著空盤子,要不她今天休息一天? 思忖后,于桐抬眼看慢條斯理吃著早飯的方城,她輕哼一聲,站了起來,說得老大聲:“我去做生意了——” 巴不得方城能聽見。 方城停下筷子,看她:“你東西昨天沒帶回來?!?/br> “知道啊,所以去取?!?/br> “你怎么去?” 于桐就等著他問這句話,她彎腰,手撐在桌上,笑嘻嘻湊向前,帥氣挑眉,“你捎我一程?” 方城覷她一眼,沒說話。 于桐痞兮兮打個響指,“沒說話可就是默認嘍~” 方城:“……” 雖說是捎于桐一程,可盛煌酒店和方城工作室處于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方城也沒嫌煩,將于桐送到酒店門口再折回去。知道她沒修車錢,在她臨下車前塞給她幾百塊,于桐眼睛笑瞇瞇表示感謝,方城唇角一勾,補充說“要還的”,于桐撇撇嘴,憤憤下車。 于桐望著方城的車遠去,這才默默走去自己電動三輪車所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