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第62章 1.0.5 那是七弦古琴,音色低沉,在這昏昏暗暗的暮色里,仿佛述說心情。 宮人不由側耳傾聽而慢下步子,錦月看了眼一旁的尚陽宮女官,那女官微頷首表示知道了,因為是大好日子是以訓斥的口氣也委婉許多,但求吉利: “走起來,莫誤了吉時,五皇子殿下還在承云殿中等著娘娘呢?!?/br> 宮人們一凜,立刻從低沉如泣的琴聲里抽回神,快步走起來。 正此時,那低沉如訴的琴聲驟然狂亂,接著便是幾聲刺耳的斷弦聲,戛然而止。 錦月聽見那斷弦聲,面上仍是一片冷漠,透過紅紗華帳,遠遠看見那正殿寬闊肅穆的大門正中,有個挺拔如玉立的,穿著玄黑緞子朱紅赤金紋的男人,束著高高的金玉冠,在等著她。 是弘允。 弘允背后,承云殿的宮闕在暮色里化作廣袤的剪影,紅色宮燈燃著吉祥如意,在屋檐下照得一片燈火闌珊。 錦月漸漸從暗處,轉入光明中。 * 寢殿里燃著鴛鴦紅燭,帷帳、紗簾、擺件兒,連漆器、瓷杯都帶著鴛鴦、喜鵲、的喜慶圖案。 錦月站在殿門口,望著寢殿里有些遲疑邁不動腳。弘允側臉來,看出她的緊張,朝錦月伸出手。 “來?!?/br> 錦月怔愣,眼前弘允寬厚的大手,和另一只骨節更修長、纖細卻飽經風霜的的手重疊,那只手曾經是白皙的,有女子的秀美,現在卻被曬成銅色、布著傷疤…… 尚陽宮最高女官,姚尚宮,在錦月身后一步,她見錦月發愣,輕聲提醒:“娘娘,您應把手交給殿下,一道進門。寓意執子之手、白頭偕老?!?/br> 錦月微吸了口氣醒過神,把手放在弘允掌心,抬眸正對上弘允微笑俯看她,握住她的手后笑容便在唇角蔓延開,漸漸露出整齊的皓齒。 “小心門檻?!焙朐侍嵝训?。 吉服長及拖地,錦月低首看,左右兩旁的侍女立刻替她將裙擺輕輕捧了起來,她才跨入殿中。 身后跟隨的十數個內監、侍女全數留在寢殿外一字排開安靜侍立,只有姚尚宮,和四個端合歡酒、五色果的女史跟進來。 弘允拉錦月朝高床大帳走,錦月一下子想起昨日晚侍女交給她的那閨房之術教習手冊:“等、等等一下!” 弘允側目:“怎么了?” 而后見錦月滿臉不自然、緊張,他俊眉一動,了然錦月所想。 “交杯酒,需在榻前喝。我們去榻前坐下吧,你也正好歇一歇?!?/br> “哦,我、我到是忘了?!?/br> 姚尚宮凝眉小心提醒:“娘娘,您現在是五皇子妃,應當對殿下稱臣妾……” 她話沒說完,便被弘允抬手打斷,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就說‘我’吧,我聽著也親切?!焙朐实?。 兩人坐下,姚尚宮便朝端酒的女史揚了揚下巴。那女史立刻跪地奉上交杯酒。 雖自小隨和弘允親近,但錦月對天發誓真是沒有半分男女哪方面的邪念。所以,而下錦月只覺得和一向敬重、依賴的兄長般的男人,走這些儀式,真是說不出的“不自然”和“別扭”,連行動,都遲鈍、呆傻起來。 這不,她剛端上酒杯手就一抖,散了一半,立刻將紅袍 “不想忙了一天,手這樣酸,連酒杯都拿不住了?!卞\月尷尬一笑,欲蓋彌彰。 弘允忍俊不禁,看她目光越發熱了熱。 “這十幾年來,我還從未見過這樣可愛的你,錦兒?!?/br> 錦月:“……”別了別耳邊的碎發,“真的,只是手酸了?!?/br> 說完自己聽著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然而偏偏,弘允還順著她的話正經地肯定:“嗯,我知道是手酸?!?/br> “……”呵呵。 她敢保證他心里一定不是這樣想的。 “不若我幫你捏一捏手?” 錦月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領悟他為何順著她話說下來,“不,這會兒好像好像好很多了,不酸了?!?/br> 干笑。 弘允莞爾看看錦月端酒盞的手兒,錦月一縮。 “看來是不酸了,酒盞端得穩而有力,小心捏碎了杯子扎到手?!彼?。 “……” 錦月。 弘允處事縝密圓滑,想想自己繞不過他,錦月還是決定快速忘了這茬事。 這話題就此作罷! 喝交杯時,姚尚宮嘴里振振有詞地說著吉言,錦月也沒注意聽,眼睛瞟著外頭已經黑下來的天色,想著李湯何時回來復命,那馬車里究竟是什么人。她讓淺荇和行魏也追去查了,現在一個都還沒回來…… 女史收好酒盞退后,姚尚宮笑吟吟道:“請殿下、娘娘捧起衣擺?!?/br> 錦月依言,雙手捧起玄色緞子以銀線繡飛鸞紋的衣擺,弘允也單手捧起袍裾,三個女史端著五色果子和同心錢,輕輕撒來。 桂圓、荔枝、核桃、栗子、蓮子,五種顏色的果子和同心金錢,窸窸窣窣,落了慢慢一兜。 姚尚宮端著腔、拔高了聲,滿面吉祥的笑容:“果子滿懷、多子多福,祝五皇子殿下、皇子妃娘娘富貴吉祥、早生貴子?!?/br> 幾女史也跪下重復了一遍。 姚尚宮才道:“禮成!” “殿下和娘娘早些歇息,奴婢們告退?!?/br> 姚尚宮和幾女史退下,錦月見她們退下時,臉上都有種紅光滿面的曖昧笑容。錦月才想起,那其中二侍女正是昨日在尉遲府上交給她閨房之策的女史。 立時,錦月吞了吞唾沫,面紅耳赤起來。 “將衣裳寬了吧?!?/br> 弘允說著脫去了厚重的華緞罩衣,錦月一凜、立刻從床上彈起來,戒備看他。 弘允一頓:“我看你兩頰緋紅,以為你是熱著了。你不要誤會,我……” 暗松了口氣,錦月尷尬笑出來,她與弘允之間從未有過這樣的防備,一時有些尷尬。 錦月輕輕寬去拖地的長罩衣。 “是,是有點兒熱?!?/br> 這正紅的華緞罩衣穿著雖氣派,卻十分厚重,脫去之后果然身心都一輕。 弘允手掩了掩口而笑,錦月有點說不出的難熬,以前和弘允在一起也只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現在卻覺得一刻鐘掰成了幾個時辰在過。 弘允大喇喇坐看錦月干巴巴站著手腳沒處放,漸漸笑出來:“你若不想侍寢,我也不會強迫你,這么怕我做什么?我還是往常的弘允,不會因為到了夜晚、沒有旁人在,就化身野獸將你生吞?!?/br> “……”你知道,也不用說出來讓我尷尬吧。錦月心道。 而后,錦月臉色暗下去:“其實你為我做這么多,我侍個寢,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占了你的妃子的名目,令你不能娶想要的美人,若日后遇到喜歡的好女子,也不好娶回來?!?/br> 弘允目光深了深,眼睛從錦月的白皙的眉眼,一路向下,鼻子、小口,下巴,一路到玄黑繡銀紋領口露出的半段玉白脖頸…… 他呼吸不由自主深了深。 “你能這樣為我著想我很高興,不過……” 錦月抬眸,不知何時弘允已近在咫尺,他身上是自己熟悉的、淡淡的幽香,可他現在guntang眼神和沙啞迷離的嗓音,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弘允?!彼雎?,示意他別再靠近了,她有點不習慣這樣的靠近。 從前她是根本不敢想象,弘允竟會有這樣的眼神看她…… 這種,純粹地“男人”的眼神,讓錦月有些害怕、恐慌。 長指絞起錦月耳畔那幾縷調皮的碎發,弘允低聲呢喃:“雖然你令我垂涎欲滴,但我真不忍心享用你?!?/br> 他輕輕環住錦月,收斂了方才的逼人氣勢。 “錦兒啊你可知道。你就像我的月亮,往后,我要天天把你供在天上。一想到,往后每一天你的目光就像月華照耀在我身上,我便覺好幸?!?/br> “錦兒,我這一刻,真的很幸福,謝謝你嫁給我、謝謝你……” 錦月張了張口許久無言,感動之余,更覺歉疚、愧對,對不起這一份厚重的心意。這場婚姻對她來說,這只是為了得到權力的交換,甚至是利用。 “弘允哥哥,我比任何人都想讓你得到幸福??墒?,我還是不能騙你。等我報了仇,我就會離開,讓本來該坐在這個皇子妃位置的女子來照顧你,與你白頭偕老……” 這個懷抱驟然緊了些,緊到錦月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知道。你要走我絕不會阻攔你,但是……” 弘允深吸了口氣,他極少對錦月提要求,但這一次,他真的好渴望,“但你在我身邊的日子,我請求你讓我盡情嘗夠這幸福味道,可好?” 錦月抿了抿唇,思慮良久,“嗯”了聲。 一陣靜默,周遭的冷凝的空氣似因這個從容的男人而寧謐下來。 弘允拿了箜篌,撥動琴弦,空靈的音色悅耳空靈如深山泉水叮咚。他望著錦月,朗聲誦著《詩經》中的一首小曲——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br>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br>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錦月最喜歡聽他彈琴,但聽到那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便心虛的低了臉。 弘允太美好,自己,真的不配他這句誓言。 …… 夜轉深,弘允放了琴。 “夜深了,歇息吧?!彼D了頓道,“后宮恩寵和地位一脈相承,所以我想,你最好還是與我同房的好?!?/br> 錦月一驚,大眼睛里滿是惶恐。 “我是說同睡一房,不是行男女之事?!彼廊粡娜?,可錦月卻從弘允嘴角輕輕的莞爾讀出些許“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