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鐘屏吐出口氣,大大方方地鉆了出去。 洗漱完,隊友們陸陸續續地過來了,鐘屏跟大家打著招呼,看見章欣怡,她想起那把剪刀,回到帳篷取出來,又折回龍水頭那兒。 “你的剪刀,謝謝啊?!?/br> 章欣怡吐出漱口水,跟鐘屏說話:“咦,是你用???” “嗯,我昨天剪了剪劉海,剪刀已經洗干凈了?!辩娖琳f。 “沒事的,你不用跟我這么客氣,”章欣怡接過剪刀,打量鐘屏的劉海,“你剪的很好啊,自己剪的?” 鐘屏笑笑,章欣怡當她默認。 梳了梳自己的劉海,章欣怡說:“我自己也試著剪過,每次都剪得老丑了,后來干脆養長,這種長劉海其實更方便?!?/br> 兩人正聊著劉海的話題,遠處陸適拿著毛巾和牙刷走來,鐘屏聲音一掐,突然忘記下一句話想說什么。 陸適也頓在原地,眼珠往旁邊瞥,竟然有點不敢直視她。 昨晚夜色遮掩,誰都看不清誰,兩人事后都挺自然。 這會兒日出東升,霞云滿天,再也沒有黑夜來掩飾,對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顯露無疑。 也就幾秒,陸適轉回眼珠,將視線落到鐘屏臉上。 鐘屏也若無其事地繼續跟章欣怡說話,“我平常在和平東路的一家店里剪頭發,他們家水平還行……” 陸適默默地走到水龍頭前接水,耳朵聽著鐘屏的話,接完水,瞥她一眼,鐘屏也恰好看著他,兩人對視一瞬,很快又錯開。 鐘屏跟章欣怡又聊了幾句,就回去了,陸適快速擦了把臉,連毛巾都沒重新搓洗,拿上東西,慢悠悠地、大步跟上去。 營地人來人往,兩人目不斜視地走著,偶爾跟迎面走來的隊友打個招呼。 不一會兒,路上人漸少了,鐘屏腰上多出一只手…… “今晚去小樹林……” 鐘屏:“……” 第40章 洪水救援(七) 鐘屏警告地瞪他一眼,顯然沒什么威懾力,陸適彎著嘴角,彈了下她紅起的耳垂,一本正經地說:“說好了啊,別失約?!?/br> “我沒答應?!辩娖恋?。 陸適掐了下她的腰,“沒的拒絕!” 鐘屏拍了下腰上作怪的手,撩他一眼:“不去,憑什么不能拒絕?!闭f完一甩腰,轉身就走。 陸適又一次受了記她那眼神,原地站著,朝她背影笑了會兒,才閑庭信步地走上前,步子大,很快就追上她,湊過去小聲說:“不來我就進你帳篷收拾你?!庇謷佅乱痪?,“看我的腳?!敝苯映^她,走了。 鐘屏莫名其妙低頭,一眼就看到他球鞋里露出一抹白,是她給他的襪子…… 她抿唇一笑。 陸適回帳篷取東西,穿鞋子時高南迎面走來,注意到他的腳。 他們來時只記得收拾兩件換洗衣服,原本打算最多兩三天往返,兩個大男人都忽視了襪子這東西。 這會兒見到陸適腳上嶄新的襪子,高南問道:“哪來的?” “鐘屏幫我跟人要來的,”他站起身,跳躍兩下,精神抖擻地說,“里頭還有一雙,你要好意思拿,就自個兒進去拿?!?/br> 高南揶揄:“你要真不介意,我就拿去穿了?” 陸適一揮手,“行了去拿吧,我這雙夠了?!?/br> 高南笑笑,最后也沒動作。 救援指揮部發來指令,某山有三名群眾被困,其中一位患有小兒麻痹,還有一位老人有腦梗,急需轉移出來。 直升機往受困地點飛行,鐘屏綁好繩索,扶著機艙門向下望。 天空和陸地最大的區別,是天空能俯瞰整一座城市的真相,千瘡百孔一覽無疑。 水淹、房塌、樹斷、道路凹陷,救援帳篷一個個豎立起來,無數人無家可歸…… 鐘屏沒時間嘆息,跟隊友對視一眼,直升機懸停,她降下去,將已等候在那兒的三位受困村民一一帶回直升機。 下午收隊早,鐘屏碰上詞典和邁邁幾人,問了問情況,幫他們一道將災民送往安置點,在那兒遇到高南,幾人互相打招呼,安頓完人,大家一塊兒去找何隊長他們。 何隊長一行人剛交接完畢,水里泡著各種各樣的垃圾,他們身上又臟又臭。 鐘屏見到人,叫道:“何隊!” “來了?今天順利嗎?”何隊長問。 鐘屏說:“還行,不就那樣,不過直升機太燒錢了,興德分隊那幾個一直在嘀嘀咕咕?!?/br> “哈哈,”阿界開玩笑,“rou疼死他們,讓他們當初那么得瑟!” 邊上的章欣怡好奇地問:“直升機也要他們自費???” 阿界耐心解釋:“是啊,你知道飛行一小時要多少錢嗎?我告訴你……” 陸適這回跟鐘屏保持距離,“太他媽臭了,你離我遠點兒!” 鐘屏笑呵呵地走近:“是有點臭?!?/br> 高南捂住鼻子,簡潔明了:“臭?!?/br> 章欣怡湊來一句:“何止有點,我們就跟撈垃圾似的,陸適還在水里踩到了一只死雞?!?/br> 鐘屏皺眉,看向陸適道:“回去消毒?!?/br> 陸適靠近她,“你嫌棄???” “……殺菌?!辩娖翛]好氣地說。 正聊著,后面鬧哄哄地跑來一群人,兩個擔架上搬運著什么東西。 “啊——”章欣怡尖叫,猛地轉頭躲開視線,身旁正站著陸適,她一頭就撞了上去。 陸適正望著那邊,下意識地把人推開,阿界在哄:“沒事沒事,你別往那兒看?!?/br> 高南瞄了章欣怡一眼。 陸適沒看清楚,還要再看,突然有人遮住他雙眼。 一雙手又軟又小,他眼前漆黑一片。 “別看那里?!?/br> 陸適一愣,“什么東西?” “是尸體,”頓了頓,“你別怕?!?/br> 陸適:“……” 他心臟被踹了一腳,半晌,問:“很嚇人?” “嗯,在水里泡了幾天,已經……” 不用鐘屏形容,陸適已經聞到一股惡臭。 那頭還在喊人,兩具尸體需要處理,鐘屏依舊伸長手臂,遮著陸適的眼睛,也沒留意一旁的高南一直望著她。 陸適微笑著,覆上遮住眼睛的手,輕輕一握,拉下來,在嘴邊快速親了一口,背對著尸體,沒有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想起鐘屏最后一次見到武叔叔的樣子,他看向對方。 鐘屏皺眉望著那頭,眼神中并沒有悲痛。 章欣怡彎腰嘔吐,阿界和兩個隊友在安撫她。 很快,傳來一陣悲嚎,有老有小,叫著“阿杰”,或者“爸爸”,陸適忍不住望去,只見幾人圍著擔架,哭得悲痛欲絕。 人群露出一條縫隙,露出被泡發腫脹、面目全非的尸體,陸適立刻轉開視線,手隨即被人握住。 “叫你不要看?!辩娖恋?。 陸適吐氣,點頭道:“嗯?!?/br> 大家都沒了聊天的興致,回去的路上,章欣怡在小聲抽泣,她看不得親人哀痛的場面,心里酸疼不已。眾人都安慰著她,連鐘屏也撫了撫她的背。 章欣怡搖著頭說:“謝謝,我沒事,就是有點難受?!彼姳娙巳绯5臉幼?,忍不住問,“你們為什么……看起來,有點鐵石心腸?!?/br> 她這句話說得輕,像在自言自語,邊上沒人聽見,鐘屏卻聽得一清二楚,不由一愣,放下了在她背上安撫的手。 章欣怡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措辭有誤,忙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是說……” 鐘屏笑笑:“沒事,其實大家在救援現場,見到過很多比今天更凄慘的場面,所以……自己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闭f完,走到了陸適邊上。 陸適還在跟高南講話,看了鐘屏一眼,轉回頭繼續說,手卻抬起,搭住鐘屏的肩膀。 “臭?!辩娖列÷暤?。 陸適不理她,用力將她摟緊。 回去分批洗漱,起鍋煮飯,天將黑時,營地來了一個人。 何隊長驚喜上前,跟人交掌擁抱,“稀客??!咱們這都多久沒見了!” 對方笑道:“我早聽說你在這兒,這幾天一直沒法過來,今天剛好來這里發放物資,這不,剛忙完,我就巴巴跑來了!” 何隊長:“你來得巧,再晚來一天,我們就不在這兒了?!?/br> 對方:“回去了?” 何隊長:“不是,這里群眾轉移得差不多了,我們得接著去其他地方?!?/br> 寒暄完,何隊長跟對方親熱地勾肩搭背,向眾人介紹:“這是咱們sr永廣分隊的胡隊長,當年跟我一起加入的sr,一眨眼,現在都快十年了吧?” 胡隊長:“快了,再過一個月?!?/br> 眾人紛紛打招呼,胡隊長笑呵呵地回應。 何隊長一一指著他們:“這是詞典,加入sr四年了?!?/br> 胡隊長:“我記得,那個時候我見過他?!?/br> 詞典扶了扶眼鏡,憨笑:“胡隊長您記性真好,當年我剛大學畢業?!?/br> “哈哈,現在都結婚生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