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你是不是做過什么良心不安的事?” 他笑。 “不管過了多少年都一直牢牢記著,直至今日的午夜夢回還被這份沉甸甸的回憶所困擾。沒有一天不被曾經懦弱的自己所困擾,想要修改自己犯下的錯誤卻發現根本回不到過去?!?/br> “……” 時空靜寂,一時之間只有風過的聲響,幽眇的人聲。從遙遠的山間古剎隨氣流而來,像隔著很久的時間,另一個世界。 崔景行維持著方才的笑意來看許朝歌,一時不知道該切換哪種表情。 許朝歌這時嗤地笑出來,說:“反正我有,還挺多,最近一次是藝考。以前只是想偷懶不練功,所以背著父母悄悄填了表演,誰知道學表演比學舞蹈還慘?!?/br> 崔景行放松下來,嗯了一聲。 許朝歌被稀奇玩意吸引注意,指著路邊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方桌說:“咦,算命的?!?/br> 戴著墨鏡的糟老頭看到生意,樂得當即把鏡片往上一翻,露出圓溜溜的兩只黑眼睛,說:“美女,要不要來試試,看相摸骨,算卦測字,我這都有?!?/br> 崔景行聽著頭大:“這種東西你也信?” 許朝歌振振有詞:“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都來寺里參禪打坐了,還不許我來玩這個嗎?” 老頭連忙殷勤的來給許朝歌擦凳子,說:“是啊,就當聊天嘛,玩了這么久,歇腳也是歇,現在好歹有個人陪著說話解悶呢不是?” 許朝歌翻著他臺上的東西:“你能測點什么?” “你想問什么呢?”他眼睛一掃,老練地說:“姑娘,我看你不如測測姻緣吧。你們倆的生辰八字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許朝歌這時抓著桌上筷筒一樣的東西,里面放著好幾十根寫著數字的簽,說:“這能測嗎?” “當然?!?/br> “怎么弄?” “你晃一晃?!?/br> 許朝歌立馬照做,不多會兒,晃出個寫著“47”的簽子。老頭又往她手里放了兩個腰果形狀的木疙瘩,說:“擲珓?!?/br> 一片平面朝上,一片凸面朝上,是“勝杯”,兩片都平面朝上為“笑杯”。共擲三次,擲出笑杯就不靈,必須重頭再來。 許朝歌剛擲第一回就吃了笑杯,“47”無效,第二次的“89”來得順利,三次勝杯過后,老頭翻開邊緣破爛的卦書,對照找出那句簽文。 崔景行也湊過來,看到老頭一寸長的指甲劃過泛黃的紙張,點了點上面的兩句話:卜以決疑,不疑何卜。中。 這話淺顯,不必老頭解釋,崔景行和許朝歌也能懂得八`九不離十:正是心中生疑才來問卜,如果彼此毫無芥蒂又何須多此一舉? 許朝歌說:“這題有點犯規了,壓根什么都沒說嘛。不行,我們要再來一次?!?/br> 老頭護住簽筒,說:“不行,不行,又不是上街買衣服,不喜歡還能退換的,簽出來就定死了,沒有第二次機會的?!?/br> 許朝歌一把搶過來,塞進崔景行懷里,說:“喏,這次換你?!庇謱δ抢项^說:“別小氣吧啦的,我們又不是不付錢,付你雙份,這總好了吧?” 一聽有錢,老頭兩眼立馬放光,說:“抽抽抽,幾次都沒問題,其實此一時彼一時,運氣也是一樣一樣的,各個時段都有波動,多抽幾次沒錯的?!?/br> 崔景行抽中第二簽,遞過去趕忙要老頭翻簽書。這回的簽文是王勃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意象和寓意都極好,崔景行帶著幾分得意地問:“這次的總是上上簽了吧?” 老頭拿長指甲刮了刮下巴,說:“還是個中簽?!?/br> 崔景行皺著眉,直接把他那本簽書抄過來,薄脆的紙上,果然寫著一個中字:“那怎么解釋?” “落霞與孤鶩,秋水共長天,都是寂寞寥落之像。秋盡冬來,旺盛繁衍之夏季已過,如此際遇,汝宜樂善不倦積德當先,待時之時,自有合成之時日?!?/br> 崔景行不耐煩:“說點人話?!?/br> 老頭連連咳嗽:“意思就是說你們現在福緣不足,難免失意,問緣分,難成,問婚姻,難和諧?!?/br> 第30章 誰都知道這東西不能信,兩個人心里還是覺得有點膈應,以至于吃飯都沒什么胃口,稍微逛了一逛就各自回房間休息。 許朝歌醒來的時候,居然日已西沉,披過一件外套出去,傾斜的金色陽光整個將她籠罩起來,暖意融融。 崔景行坐在一節石凳上,輪廓被鑲嵌一圈迷蒙的金色。許朝歌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卻長著第三只眼似地發現她,伸出手。 許朝歌剛剛一握,被他一陣風地帶進懷里。他像抱孩子一樣地抱住她,濕乎乎的吻落在她額角,她笑:“怎么做到的?” 崔景行往她脖頸里鉆,說:“氣味?!?/br> “我又成鯡魚了?!?/br> “什么東西?” “啊,沒有,你說?!?/br> 崔景行看著她笑,眼睛里亮亮的:“你真好聞,暖暖的,香香的,帶著股奶味。你多大了,孩子,還沒來得及斷奶嗎,怎么老有這種味兒?” 許朝歌笑著勾住他脖子,沒打算理會這瘋話,說:“傻乎乎地坐這干嘛呢?” 崔景行長長吁出一口氣,說:“想事情?!?/br> 許朝歌眨眼睛:“什么事情,能告訴我嗎?” 崔景行有幾分尷尬:“也沒什么,就是在想剛剛的算命,你頭一次抽的應該是個好簽,可惜被那老頭給忽悠過去了,所以咱們才運氣不好一連收了兩個中?!?/br> 他不耐煩的時候可以很不耐煩,可孩子氣的時候也可以很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