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江鳴謙哈哈一笑,順從地在她位上坐下,“怎么樣?聽學長說你們最近可忙了?!?/br> “還行?!?/br> “習慣嗎?” “……還行?!?/br> 江鳴謙抬頭看著她,一個多月沒見,她臉色有點兒不好,但似乎又比期末那段時間更有精神。 “看什么呢?是不是我黑眼圈挺重的?” “沒……”江鳴謙摸摸鼻子,轉過目光,“……吃荔枝嗎?挺新鮮的?!?/br> 解開袋子,兩人分食荔枝。 “你是過來旅游嗎?” 江鳴謙笑說:“不是,我媽在帝都,我一般暑假過來去她那兒住兩個月,順便過來給學長幫幫忙——你住哪兒?” “就在附近?!?/br> “條件怎么樣?帝都夏天熱,有些老房子空調失修,住著挺憋屈的?!?/br> “跟人合租,還好?!?/br> 江鳴謙似是這才放心,起身把座位讓回給蘇南,“你先忙,學姐。帝都我熟,一會兒下班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荔枝趕緊吃,放久了容易壞?!?/br> 蘇南笑著道了聲謝。 以前就發現了,這人天生一副熱心腸,碰到任何力所能及的事,都恨不能上去幫兩把。有時候覺得他過于自來熟,但有些時候,又覺得這性格真的不壞。 江鳴謙來帝都短短一周,已跟公司的人打成一片。賀銳也沒給他個什么職位,他就當自己是塊磚,地推的、后勤的、客服的、行政的,只要用得上的,隨叫隨到。 賀銳有輛車,買了兩年了,專放在車庫里吃灰。江鳴謙把它借了過來,下班以后就載著蘇南,隨機叫上幾個公司里同事,走街串巷。江鳴謙說他小時候就住在老城區,后來父母離婚了,才跟父親搬去南方,也算是半個胡同串子。 有江鳴謙在跟前鬧著,日子好像一下變得很短——白天上班,晚上深巷胡同里喝點兒淡酒,吃點美食,等到家已是晚上十點,洗個澡倒頭就能睡著。 *** 顧佩瑜出院了,在家修養,定期去醫院做康復治療。 原來住的那房子在六樓,進出不便,全家從市區搬到了陳震此前相中的一套別墅里。 半山綠蔭蔽日,夏天也不覺炎熱。 顧佩瑜每日清晨推著電動輪椅,獨自沿著林道“散步”半小時,有時候能看見松鼠,從這一棵樹,竄到那一棵樹上。 陳知遇一周至少三次,會來別墅陪著顧佩瑜——她突發腦溢血以致偏癱這件事,陳震和陳知遇是最為耿耿于懷的。陳震工作忙,越逼近退休之年,越得緊趕著把所有事務都梳理清楚;陳知遇兩地奔波,在家待的日子屈指可數。 平日里陪她的時間太少,終歸心懷愧疚。 夜里,陳知遇處理完學校的一些事,從市區趕回別墅。將車泊在停車坪里,靜悄悄進屋,聞到一股酒釀的香味。 顧佩瑜推著輪椅從廚房出來,笑說:“聽見你鎖車的聲音了——冰鎮的酒釀湯圓,王阿姨剛取出來的,你喝點兒,祛祛暑氣?!?/br> “一路上在車里吹空調,熱不著?!彪m這樣說,還是接過白瓷湯碗,喝了兩勺。 “吃飯了嗎?” “學校吃過了?!?/br> “你爸說要回來的,也不知道今天又要忙到幾時?!?/br> “他們今天開會,說不準。您到點兒了就先去休息,別等他?!?/br> “我今天在研究插花呢,你瞧瞧?!鳖櫯彖ど焓窒蛑郎弦恢?。 “看見了,剛想問您呢?!标愔銎鹕?,走到花瓶前,撥了撥一支橙色的花,“這是什么?” “天堂鳥,又叫鶴望蘭。好看吧?” “好看?!?/br> “以前靜不下來,好些事說要做,一直拖到現在……我生這病,也不是沒好處,”她見陳知遇面有愧色,笑一笑說,“生老病死,誰能決定呢?你跟你爸一樣——我早就說了,心重。凡事看不開,活該天生勞碌命。我已經到年紀啦,真一頭栽下去醒不來……” “您別亂說?!?/br> 顧佩瑜笑看著他,“要真有這一天,看開點,知遇,答應媽。我再不愿看你跟年輕時候一樣了?!?/br> 陳知遇沉默下去,嗓子癢,有點想抽煙,然而在顧佩瑜面前,他從來不抽——她煩他沾煙酒,總說當老師的,這方面也得做表率。 “你推著我,咱們出去轉一圈吧?!?/br> 陳知遇應下,讓保姆拿了塊披肩,給顧佩瑜蓋在肩上。 到夜里,四周越發寂靜,只偶爾從樹林深處,傳來三兩聲鳥叫,間雜著蛉蟲的聲音。 “這兒空氣好,陽光好,就有一點,真是太安靜了?!?/br> “我常來陪您?!?/br> 輪椅摩擦路面,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時常想,為什么人一到了年紀,就希望兒孫滿堂,承歡膝下——可能就是太安靜了。覺睡得少了,清醒的時間長,有時候就想,要能有個小孩兒,在跟前鬧騰……” “程宛可能暫時……” 顧佩瑜笑一聲,“你當媽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