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陳知遇嘆聲氣,把手機掏出來看一眼,別過身去。 蘇南仰頭,看了看頂上天空。兩棵老樹郁郁蔥蔥,把五月湛藍的天色遮蔽得支離斑駁。 片刻,陳知遇打完了電話,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跟她解釋,“我現在得馬上趕回崇城一趟——上車吧,我先送你回宿舍?!?/br> “不用送了,”蘇南忙說,瞧得出來他神色匆忙,“您直接走吧,這兒離宿舍挺近,走十分鐘就到了?!?/br> 他看著她,“等我回旦城,好好聊一聊——還欠你一個故事?!?/br> 蘇南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車拐一個彎,消失在重重疊疊的樹影之中。 在心里對他說了句再見。 *** 老太太是突然倒下的,早起出去晨練一圈,回來進廚房預備煲點兒湯,拿起砂鍋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 送到醫院,搶救回來,然而她以后恐怕再也不能跟著小年輕們一塊兒跑馬拉松了。 陳知遇到時,病房里就剩下程宛,她解釋說人都來過了,陳母顧佩瑜嫌吵,又都給轟走了。 “叔——”程宛瞥一眼顧佩瑜,“爸回去拿換洗衣服了?!?/br> “怎么不讓保姆收拾?” “不放心呢?!?/br> 陳知遇到床邊坐下,攥住顧佩瑜的手,“媽,感覺怎么樣?——您別說話,說話費力,動動手指就行?!?/br> 顧佩瑜手指貼著著他手心,安慰似的輕輕碰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我在這兒陪著您?!?/br> 進門的時候,程宛告訴他,情況其實很危急,腦溢血很多救不回來,去留是一瞬間的事。 他用力地握了握顧佩瑜的手指,一陣脫力。 沒過多久,陳震拿著東西回來了,嚴厲訓斥了兩句,然而話里也藏著“差點見不上你媽最后一面”的心有余悸。 顧佩瑜說話困難,還是替陳知遇辯駁兩句,孩子忙工作是正常的事。 崇大的三門課,旦大的一門課,陳知遇暫時都全推了,一心一意照顧病人。 窗外幾株高大槐樹,綠意森森,夏天轉眼就到。 *** 接林涵消息,陳知遇最后兩堂課都不能來上了,期末考核布置在群里,7月31號前交給課代表。 原以為,還能正式地道個別。 這一場暗戀,夜雨一樣,來去都無聲無息。 蘇南是在一種刻意地折磨自己的心境里,結束了她的研究生二年級,六月末直接奔赴帝都實習,預計待上三個月的時間。 江鳴謙的學長——上回面試她的人,叫賀銳,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公司初創,剛剛得了a輪融資。如今互聯網產品風起云涌,一年孵化上千個項目,泡沫越吹越大,能做出頭的寥寥無幾。是以,他每日來公司前,都先長吁短嘆一聲,“今天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天了?!彼约罕究坪脱芯可紝W的計算機,不善言辭,每次開例會做思想建設,頂多憋兩句“少說話多干事”,就全權交給公司的其他人負責了。 公司組織結構簡單,層級少,大家關系也融洽,除了有點累,再沒別的缺點。蘇南科班出生,上手很快,學習一周,已能把撰寫軟文硬廣、聯絡koi、管理新媒體平臺……掌握得八九不離十。 賀銳有時候過來巡視工作,看她在做h5,撓頭說了句“模板有點樸素?!睕]過半天,丟給她一個新的,動畫效果酷炫流暢。 自己的事兒,讓技術控老板搶著干了,蘇南只能在內容這塊多花些心思。她一日一日關注著軟文通稿的閱讀量,看著那數字蹭蹭上漲,極有成就感,心里在一種不知道為了什么的追逐之中漸漸平靜下來。 也不是沒想過陳知遇。 他的朋友圈、微博停更了很久,雖說以前頻率就不高,但現在幾乎已是完全沒有動靜。 免不了擔心,他那天匆匆離開,是為了什么事? 好幾次詢問的話已經敲在了輸入框里,又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還欠她一個故事,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兌現? 八月下旬,公司要跟一個當紅作家合作,兩方進行資源置換。作家自己餐館即將開業,要依靠公司的平臺造勢;公司則需要借作家的名氣進一步增加新注冊用戶。 是個大項目,也是蘇南從頭開始參與的第一個項目?;顒诱介_始前有好幾輪線上線下宣傳投放,不同平臺內容要求各有不同,再涉及到活動當日的食客篩選、流程監控、線上直播……各種可預測不可預測的細節需要一一確認到位,作為半個新手的蘇南忙得焦頭爛額。 仲夏時分,科技園里寥寥幾棵樹木,像是要被太陽烤焦了一樣。 這時候,江鳴謙跑過來慰問了。 他一下飛機直接拎著行李趕過來,把碩大箱子往賀銳辦公室里一放,從箱子里掏出好些旦城特產、水果零食,一一在公司分發。 蘇南座位靠窗,此刻正攥著手機,呆望著外面的天空。 江鳴謙輕手輕腳走過去,蘇南沒發現他,在他手搭上她肩膀時,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從手里蹦出去。 “學姐,”他露出個笑,把拎在手里的半袋新鮮荔枝擱在她桌上,“上班摸魚,小心我告訴學長?!?/br> 蘇南笑一笑,讓出座位給他坐。 “我站著就行……” “你太高了,站著我有壓迫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