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他終于忍不住從門后走了出來,先是用公事公辦的口氣教訓了少年一頓,同時暗示『性』的承諾會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并將他弄出去。 他清楚的記得,『女』子告訴過他,少年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是少年的目光,卻讓他覺得,他分明就是知道的。他在他冷淡疏離的目光下,竟然會有無所遁形的感覺,然后他便頗為狼狽的離開了監獄。 他動用了當時的一切人脈和關系,終于保住了少年的『性』命,并順利將他弄出了監獄,只是c城乃至整個c省都是他所不能再待的了,不然一旦被人抓到蛛絲馬跡查出點什么來,不止少年『性』命堪憂,他也將會受到牽連。 于是他告訴少年,必須盡快離開c省,從此以后隱姓埋名,再也不準回來。他說那些話時,心里不是沒有愧疚的,但一想到少年的存在,只會無時無刻的提醒他,他當年的污點和不堪,更會無時無刻提醒他,他這輩子到底欠了『女』子多少,便是用盡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甚至生生世世都還不清,那一點本來就不算多的愧疚,便很快被這復雜的『情』緒沖散得無影無蹤了。 他任由他離去,根本沒有為他的以后做任何打算喝安排,甚至連一個新的身份都忘了給他。 在少年離開的伊始,他是故意不去關注他的消息的,漸漸這份漠視,便發展成了習慣,久而久之,他甚至都忘記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兒子了,只偶爾在午夜夢回之時,他會想起他,但僅僅只限于午夜夢回之時,而已。 他沒有想到,十年之后,少年會以另一個身份,強勢的回歸到了c城來。他看著電視畫面上出現的他優大方,進退有度,心里不是沒有欣慰的,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其實是沒有資格欣慰的。他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就這樣當一對陌生人吧,那樣對他,對他自己,對他們彼此都好。 如果不是他的大兒子也是他惟一的兒子忽然在軍演時不幸犧牲,膝下并沒留下一兒半『女』,如果不是他的老母親因為‘嚴家到了你這一代,是徹底斷了香火啊’,在家里傷心垂淚,還因此而生病了,他是真的沒想過要認回他這個兒子,當然,他也知道他一定不會愿意。 果然當年的少年,現在的司徒璽根本就不見他打發去的人,他的人去找了他無數次,彼此間卻連照面都沒打過,不得已,他的人只好追到了馬來西亞去。 所幸馬來西亞之行,他的人倒還不至于白跑一趟,至少,帶回了他愿意跟他面談的消息‘回去告訴你們先生,我可以跟他談,不過時間地點都得由我定,現在,你們可以滾了’,他以為事『情』至少已經有了轉機。 不想這只是他使的一招緩兵之計罷了,他從馬來西亞回來之后,依然不見他的人,甚至他打電話告訴他,說他手上有當年他母親留給他的一封親筆信,也不能讓他動心過來跟他見面。 無奈之下,他的人只好找上了夏小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軟肋,是他的弱點,只要能將她“請”來,就一定也能將他“請”來。 于是他們父子兩人,終于在分隔了十一年后,再次見面了。 看著眼前的人有著酷似自己的輪廓和身材,他的心里其實是喜歡且愧疚的。但是喜歡愧疚之余,他眼里的疏離與不屑,還有從頭到尾根本就不看他一眼的漠視,又讓他忍不住火冒三丈,自尊心大大受挫,于是威脅的話便不經大腦,已『脫』口而出,甚至還沖動的拔了『槍』。 一想到當時自己甚至都已經拔了『槍』,子彈也已經上了膛,司徒璽卻依然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情』形,嚴棟便覺得既后悔又挫敗,后悔的是他當時為什么就不能按捺一下脾氣好好說話,挫敗的則是到了這一步,再想要讓司徒璽認祖歸宗,只會更加的難上加難。 尤其當他還發現自己竟然很喜歡那個臭小子,迫不及待想聽他叫他一聲“爸”時,他就越發的挫敗,說是說的一旦他不怎么樣怎么樣,他就會叫人去端了海澤,但那也僅僅只是說說而已,他難道還能真叫人去端了海澤不成?除了十一年前的那一次,他從沒做過以權謀『私』的事,而且他若真那么做了,其結果只會將他越推越遠! 嚴棟想到這里,忍不住咬著牙倒吸了一口氣,忽然有預感,這場“戰役”,將會比他之前六十幾年生命里的任何一場戰役,都來得艱難! 書房內嚴棟正緊鎖著眉頭,不知道該怎么應對眼前的局面,二樓小客廳里,他的夫人及『女』兒『女』婿們,此刻也沒好到哪里去。一想到很快就將有個野種會登堂入室,以嚴家現存惟一兒子的身份,在不久的將來繼承原本該屬于他們的一切,嚴夫人及其『女』兒們便覺得坐立難安,尤其嚴夫人,更是恨不能立刻去找嚴棟以及迫切希望認回那個野種的嚴老太太大鬧一場,她辛辛苦苦支撐起來的家,憑什么要讓一個半路殺出來的野種來繼承?就因為他是兒子?她又不是沒有兒子,只是兒子先于她故去了而已! 當然,嚴夫人即便再委屈再憤怒,也只是敢想想而已,并不敢將想法真付諸于行動,嚴棟戎馬一生,在家在外都是說一不二慣了的,整個嚴家除了嚴老太太和已經故去的嚴家長子嚴衛『國』,從來沒有誰敢當面質疑他的話。 只是,要讓她將自己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家和偌大的家業拱手讓人,卻也不能夠,尤其那個人的母親年輕時還搶過她的丈夫,她本身就是受害者了,憑什么現在還要讓她這個受害者繼續受害?她已經沒了兒子,沒了后半輩子的依靠了,不能再連家也失去,所以,她必須得盡快想出個法子扭轉這個局面才是,嚴老太太和嚴棟那里下不去手,那就從那個野種那里下手! 嚴夫人及其『女』兒們正冥思苦想該怎么對付司徒璽,讓他進不了嚴家的大門,就有傭人來說:“老太太請太太和三位小姐過去?!?/br> 嚴老太太是解放前舊式大戶人家的小姐,自小接受的是最傳統的教育,一輩子最看重的便是禮儀教養,如今雖然已經八十多歲了,依然不忘時刻保持端莊。她其實并不嚴厲,總是不緊不慢柔聲細氣地說話,緩慢優地動作,但卻偏偏給人以無形的巨大壓力。 就好比此時此刻,明明就是在家中,明明還在病中,明明面對的也都是自己的兒孫后人,嚴老太太仍然穿戴得仿佛隨時可以出門去會客一般。 她半躺在老式的楠木『床』上,看著坐在自己下首的嚴棟,用病中有些氣力不濟的蒼老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聽說今天那孩子來過了,怎么不帶他來我看看?我還聽說他不愿意回來?這可不行,以前不知道還有一個他就算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一定得讓他認祖歸宗才是,嚴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面,嚴家的香火,也不能斷在你這一輩上?!?/br> 嚴棟自來孝順,老母親說一句,他就應一聲,“是?!北怼呵椤粶睾投皇ЧЬ?,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在人前時的威嚴和銳利。 嚴夫人卻聽得火起,本來以往在嚴老太太和嚴棟說話時,她是不敢『插』嘴的,但這會兒卻忍不住了:“媽,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了,兒子『女』兒不都一樣是媽您的孫子,不都一樣是嚴家的血脈?為什么一定要將那個野……那個孩子認回來呢?我聽人說,那個孩子是混黑道的,名聲并不好,真將他認回來,您讓咱們家的臉面往哪里擱?這不是有意在授人話柄,說將軍年輕時『私』生活不檢點嗎?而且我看那個孩子的樣子,壓根兒就不想回來,牛不喝水總不能強按頭吧?要我說,這事兒還是就此算了的好,免得……” “免得什么?”話沒說完,已被嚴棟冷聲打斷,“媽和我說話,你『插』什么嘴!” “我……”嚴夫人很想爭辯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這個家的大『情』小事她都應該有份參與,有份發表自己的意見甚至是直接做決定,但一接觸到嚴棟嚴厲的眼神,話到嘴邊又不敢說出口了。 倒是嚴老太太嗔了嚴棟一句:“這是你媳婦兒,不是你那些部下,你就不能軟和一點?” 然后轉向嚴夫人,“我知道這次是你委屈了,可是事關我們嚴家的香火,我還是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白受委屈的,今天就當著大家的面做主答應你,那個孩子回來以后,原本屬于你們母『女』幾個的一切,仍然都屬于你們,只有我的一應『私』房,是留給他的,畢竟是我堅持要認他回來的。這樣,你還覺得委屈嗎?” 嚴夫人不想司徒璽認祖歸宗,歸根結底在于害怕他將來會繼承嚴家偌大的家產,以致自己母『女』在嚴棟百年之后,落得個什么都得不到的下場。至于說恨司徒璽的母親,她心里其實并不怎么恨,畢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畢竟司徒璽的母親早就不在人世,恨一個死人豈不是自己在給自己找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她是新近才知道他們母子存在的,他們的存在,從沒對她之前的生活帶來過什么影響,真要說恨,她心里其實恨嚴棟還多一些,只是她順從了他一輩子,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現在她既已得到了嚴老太太的保證,心里也深知只要他們母子堅持,自己母『女』幾個就是再反對,也是不可能改變他們母子心意的;而且看司徒璽的樣子,壓根兒就沒有回來的意愿,說不定他們母子在這里設想得好好的,他那里依然說什么也不肯回來呢?畢竟他現在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回不回嚴家,又有什么關系?自己何不順水推舟先答應下來,那樣除了能討得老太太歡心,以一個顧大局識大『體』的受害者形象讓老太太對自己心生憐惜,也能先一步堵死了嚴棟將來立遺囑時有可能會分很大一部分遺產給司徒璽的念頭! 這么一想,嚴夫人心里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咬了咬唇,作出一副委屈又不敢太委屈的樣子對嚴老太太說道:“媽,我委屈的并不是那個孩子會回來繼承家產,我委屈的是,將軍竟然這么多年都瞞著我,現在事『情』說開了,也沒想過要先問過我的意見,難道我就真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嗎?我今天也看見那個孩子了,生得跟將軍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顯然是將軍的親生兒子無疑了,既然是將軍的兒子,自然也是我的兒子,媽您放心,我一定會視他如己出的!” 嚴老太太就滿意的點了點頭,嚴棟的神『色』也舒緩不少,雖然心里在苦笑,他們在這里計劃得再好又如何,擺明了只是他們的一廂『情』愿罷了,那個孩子,他壓根兒就不想回他們家來,不是『欲』擒故縱的不想,而是真的不想! 【104】 混亂 自那天去過嚴家之后,司徒璽的『情』緒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變化,但以夏小舟對他的了解,又豈能感覺不到他心里的波動?事實上,她自己心里也是心疼夾雜著憤怒,很不好過,心疼的是司徒璽因為嚴家人忽然找上門,被迫將原本至少已經表面結痂的傷口拿出來,被迫再難過一次;憤怒的是嚴家人實在太過分,非要將他的傷口再次撕開,還要往上面撒一把鹽,他們就那樣一直對他不聞不問不行嗎? 尤其是嚴棟,可以說司徒璽和他母親人生里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的,他明明就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了那么多年,甚至還逼死了司徒璽的母親,現在卻又以一種闖入者的姿態,強『硬』的闖入了司徒璽的生活當中,還巴巴的在那里異想天開他回認祖歸宗,這天下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夏小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司徒璽,雖然知道他其實并沒有那么脆弱,但她就是沒辦法讓自己不心疼。 她想來想去,覺得眼下對他來講,最好的安慰或許是他們能有個孩子,那樣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真正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說不定心態就會大不一樣了呢?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本來他們兩個年紀就不小了,就算沒有這個事,也是計劃至多一兩年間,就會要孩子的,現在只是把計劃稍微提前了一點而已。 于是等到晚上回家吃過飯,兩個人像往常一樣雙雙放松的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夏小舟便趁機將自己的打算說給了司徒璽聽,“我們兩個年紀都不小了,也是時候該要個孩子了,你覺得怎么樣?” 司徒璽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掐住她的下巴,搬過她的臉對自己對視,認真的問道:“之前不是說好過一兩年再要的嗎,怎么忽然間想要了?是不是因為出了……那件事,你想要安慰我,所以把計劃提前了?”她了解他,他又豈會不了解她,根本不需要多說什么,只需要一個眼神,他已能將她的想法猜個**不離十。 說著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笑了起來,“跟你說了我真沒事兒,不過你如果愿意現在給我生孩子,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彼@幾天『情』緒是有些波動,不過并不全是因為嚴家人,他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在恨嚴家人尤其是嚴棟上,他記得以前曾聽人說過一句話‘當我們對他人心懷仇恨時,就是賦予對方更大的力量來壓倒我們,給他機會控制我們的睡眠、胃口、血壓、健康,甚至心『情』’,在他看來,嚴家人還不配他為他們花費那么多心神。 他『情』緒波動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公司的項目到了最關鍵的時期,他要『cao』心的事『情』太多,難免會帶一些『情』緒回家,卻沒想到還能有這樣意外的福利。 夏小舟見他一提起孩子眼角眉梢便都染上了笑意,越發覺得現在是生孩子的最佳時機,想了想,才鄭重的點頭道:“我不否認我提出現在生孩子,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更主要的,還是覺得我們應該要一個孩子了,有了孩子的家,才是完整的家。試想一下,在不久的將來,本來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家,就會多一個可能生著你的眉我的眼,你的鼻子我的嘴巴的孩子在家里,我們的生活重心都將圍著他轉,忙碌,瑣碎,但卻充實而滿足,那將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哎,你干什么!” 越說越覺得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一個屬于她和司徒璽的孩子,尤其他們兩個眼下除了彼此,都算得上是無親無靠,只有彼此相依為命,她就越發覺得,她和他早該要一個孩子了! 正說得興起,冷不防卻被他凌空抱了起來,大步往臥室走去,她本能的摟住他的脖子尖叫:“你干什么,快放我下來!” “你說呢?”他在她耳邊低笑,順便『舔』了『舔』她的耳垂,然后將她一把扔到『床』上,自己也隨之覆了上去,“不是你說要生孩子的嗎?”說著低頭噙住了她的唇舌。 『激』『情』過后,兩個人渾身都濕漉漉汗淋淋的。 一直到平靜很久以后,司徒璽仍然伏在夏小舟的身上。 夏小舟微闔著眼睛,一手攬著他的肩,另一只手則輕輕梳理著他的頭發。 他一直很安靜,連呼吸都清清淺淺的,以致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正打算把他從自己身上輕輕挪開,耳邊卻傳來他低低的聲音:“老婆,我們生個『女』兒,跟你一模一樣的『女』兒,好不好?” 夏小舟的心立刻軟成了一汪弘水,她聽到自己輕聲說:“好,我們生個『女』兒……” 第二天,兩個人就開始認真對待起孩子的問題來。他們雙雙去醫院做了從內而外全面的『體』檢,打算等『體』檢結果出來,確定他們現在可以生孩子后,便要正式將計劃付諸于行動了。 在此期間,司徒璽煙也戒了,酒也盡量少喝,連回家都早了,好在他本來煙癮就不大,酒也只是在應酬時才喝,現在索『性』一應應酬都推了。 夏小舟也是一樣,除了不得以的應酬外,同事聚會都是能推則推,能躲則躲,盡量不再挑食,強迫自己吞下一些平時不怎么碰的食物……譬如胡蘿卜和韭菜;減少了每天坐在電腦前的時間,好在她的小說已經接近尾聲;欣賞一些據說可以陶冶『情』『cao』改善心『情』的音樂和電影,甚至拜讀了幾本厚厚的母嬰教育讀本。 總之,他們在『體』檢結果還沒出來之前,已經開始在自發的做準備了。 好不容易到了拿『體』檢結果的那天,偏偏司徒璽有要緊事去不了,他又不放心讓夏小舟一個人去,害怕再出現類似上次嚴棟的人將她劫走的事,雖然他知道嚴棟不會把她怎么樣,一樣不想冒這個險;偏偏夏小舟還不喜歡有人跟著,說是總不能‘因噎廢食’,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吧? 于是司徒璽只能派了陸清鳴的差,讓他幫忙載夏小舟去醫院取報告,然后再將她平安送回她公司去。 陸清鳴的車是白『色』的英菲尼迪,看起來儒而大氣,跟他整個人的氣質相得益彰,站在夏小舟公司樓下,惹得來來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都偷瞄他,其中還不乏大膽者主動上前去搭訕。 “幸好我一接到你電話就下來了,我要再遲一會兒,整條街的『交』通就該癱瘓了?!毕男≈垡贿呄蛋踩珟?,一邊笑著調侃他。 陸清鳴笑笑,“大嫂還是別笑話我了,換成璽哥,才真是有可能造成整條街的『交』通癱瘓呢?!闭f著發動了車子。 夏小舟順著剛才的話題,半是好奇半是八卦的聊起來:“對了清鳴,怎么沒見過你『女』朋友?還是你還沒有『女』朋友?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說來我聽聽,什么時候遇上了,也好幫你們介紹介紹???”她知道他跟司徒璽其他那票幾乎都有固定『床』半或是游戲人間的兄弟們不一樣,『私』生活算得上潔身自好,惹得她一度懷疑,難道他喜歡的其實是男人?所以好不容易得到今天這么一個可以一探究竟的機會,當然不肯放過。 “好啊,如果有合適的人選,大嫂記得給我留著?!标懬屮Q知道夏小舟多半是在開他的玩笑,也就順著她的話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腦中卻忽然浮過一張哭得滿臉絕望的臉,他忙甩了甩頭,將那張臉甩出腦子里。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醫院,待陸清鳴將車穩穩停在門診大樓外的露天停車場后,夏小舟才對他說道:“你要么在車里等我,要么四『處』去逛逛,我拿了報告就下來?!?/br> 陸清鳴想起司徒璽的『交』代‘一定要盡可能寸步不離你大嫂’,笑道:“呆在車里也是白坐著,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闭f著已經推門下了車。 夏小舟不好拂他的意,跟著推門下了車:“那我們走吧?!迸e步往『體』檢科走去。 拿到報告,夏小舟的第一反應便是拆開來看,想了想,覺得還是等見了司徒璽,跟他一塊兒拆開來看的好,于是轉頭對陸清鳴說道:“我們走吧。我來之前跟若素請過假的,可以下去再回公司去,我們先去海澤行嗎?” 不用說陸清鳴當然是點頭答應:“好?!?/br> 兩個人乘電梯下到門診大樓的大廳里,正要從大廳右側的通道拐出大廳,去到外面的停車場,冷不防一個對兩人來說都算得上熟悉的聲音卻傳入了他們的耳朵里:“未荷,這些天我已經麻煩你很多了,今天你又來接我出院,待會兒一定要給我個機會,讓我請你吃頓飯,好好答謝答謝你才是?!?/br> “這些話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你再說,顯然是沒有拿我當……好朋友,那我也不好意思吃你的飯?!绷硪粋€『女』聲嗔道。 上午的門診大廳雖然人來人往,但大多來去匆匆,并沒有幾個人在說話,于是兩人的對話,便越發的顯得清晰。 夏小舟循聲下意識往聲音的方向掃了一眼,果然看見聲音的主人正是顧明川,正含笑跟一個看起來頗為面熟的漂亮『女』人說話,從眼神到臉『色』都十分柔和,與當年他追她時的樣子如出一轍。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夏小舟暗自冷哼一聲,但隨即又忍不住壞心的想,要是能讓劉娉婷看見他這一幕吃著碗里看著過禮的畫面就好了,那她今天就又有免費的好戲看了。 想歸想,她畢竟沒有忘記自己還有正事要做,聳了聳肩暗自說了一聲“可惜”,招呼同樣頓住腳步的陸清鳴:“我們走吧?!?/br> 陸清鳴卻沒有就走,而是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幾步走到了顧明川和那個『女』人的面前,“喲,原來是顧副局長,真是好巧!”輕慢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又邪笑道,“我明明聽人說顧副局長您出了車禍,傷『情』很是嚴重,怎么看起來不像???還是顧副局長果然跟我們人類的屬『性』不一樣,所以恢復起來也更快?”‘我們人類’四個字被他有意咬得極重,明明白白在提醒顧明川曾被他罵作‘癩皮狗’的事。 顧明川正跟李未荷說得好好的,沒想到忽然就看見陸清鳴出現在了自己眼前,而且一見面就拿話來擠兌他,這才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新仇勾起舊恨”,顧不得李未荷還在場,也顧不得大廳里人來人往了,上前一步就猛地揪住陸清鳴的領子,惡狠狠說道:“你他媽的最好嘴巴放干凈一點,否則別怪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陸清鳴看似輕描淡寫的抓起他的手,實則只有他自己和顧明川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一把甩開,又整整衣領,才笑得一臉輕蔑的說道:“就憑你?別怪我沒提醒顧副局啊,這里可有的是人證能為我證明是你先動的手!”如果他愿意“配合”,他倒是一點不介意再來一次“正當防衛”。 經他這么涼涼的一說,顧明川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又沖動了,真要鉆法律的空子,放眼整個c城乃至s省,又還有誰能鉆得過眼前這個『陰』險可惡的王八蛋?他忍不住暗罵了自己一句“小不忍何以謀大事”,又想著等到他成功和李未荷在一起后,還不是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心里終于好受了一點,于是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一旁的李未荷說道:“未荷,我們走吧?!?/br> 李未荷巴不得看顧明川吃癟,最重要的是,她還另有安排,于是故作不悅的看了陸清鳴一眼,才壓低了聲音對顧明川說道:“這人是誰啊,怎么這么沒有禮貌?你也真是好『性』子,就這樣由著他罵?”看向陸清鳴,微微抬高了聲音,“我要你向我朋友道歉!” 陸清鳴剛才初見顧明川時,本來是沒有打算過來的,是在看到跟他在一起的『女』人竟然是李未荷后,才鬼使神差過來了的,現在又見李未荷這么維護他,心里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感覺,更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像是為了趕跑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般,他的口氣一下子變得很沖,“你以為你是誰,你要我道歉,我就要道歉?” “你!”李未荷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為陸清鳴惡劣的語氣,同時還有種莫名的委屈。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語氣不算好,她所倚仗的,不過是那天她母親葬禮時,陸清鳴給過她名片的那個小細節而已,她以為他至少算得上是個紳士,就算不滿她的語氣,也不會當面讓她下不了臺,至多以后再有機會遇上時,她向他道歉好了,壓根兒沒想到他的語氣會那么惡劣! 夏小舟雖然沒有跟著陸清鳴上前,只是遠遠站在一旁,該看見的還是看見了,該聽見的也聽見了。見李未荷被氣得滿臉通紅,『胸』脯劇烈起伏,夏小舟雖然因為她跟顧明川的關系而連帶對她也沒什么好感,想著她終究是個『女』孩子,陸清鳴那么不客氣,到底有些過分了,于是上前小聲對他說道:“清鳴,你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女』子計較什么?就道個歉吧!” 其實話才一出口,陸清鳴已然后悔了,看著李未荷被氣成那樣,他心里就更是不好受,是他害得她失去母親的,她就是對他再不客氣,也是他應得的!可是,他就是說不出道歉的話,尤其是當著顧明川的面,他就更說不出也不想說,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小舟……”夏小舟忽然走過來,顧明川才終于發現她也在,先是一喜,下意識就叫了她一聲,等到叫完后,才意識到在李未荷還在的『情』況,他實在不宜跟別的『女』人表現得太過熟絡,不然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他和她這些『日』子以來那些似是而非的曖昧,便都只能白費,于是忙住了口。 李未荷雖然仍『處』在生氣之中,到底還不至于徹底失去理智,尤其是在她等的人還沒到的『情』況下,她就更不能讓陸清鳴和夏小舟先離開。不然等會兒她等的人到了之后鬧起來,她就不好趁亂先走開了,她原本還正愁此事呢,他們兩個就及時出現了,她可不能浪費了這送上門來的大好機會。 她不著痕跡的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滿心的惱怒,故作好奇的看向顧明川,還前所未有的將手挽進了他的臂彎里,才酸溜溜的問道:“怎么明川你認識這位小姐嗎?叫得那么親熱,你們很熟嗎?”雖然她明知道夏小舟是他前妻。 顧明川將李未荷的反應盡收眼底,心里喜憂參半,喜的是看她的樣子分明是吃醋了,不然也不會將手挽進他的臂彎里,她這樣分明是在宣示主權,看來他離他那個目標又更近了一步;憂的是怕夏小舟因此而生出什么誤會,以后再要讓她回到他懷抱,更會難上加難。 “顧明川,你這個王八蛋,我還沒死呢,你就敢背著我搞三捻四了!” 他正想著要怎么回答李未荷的問題,才能兩全其美,冷不防一個尖利的聲音卻忽然傳來,緊接著一個人影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他面前,先是一把推開了還挽著他手臂的李未荷,然后便“啪!”的一聲,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娉婷。 算『日』子劉娉婷這兩天正好該出月子了,想起顧明川住院期間,她身為妻子卻一直沒來看過他更不要說來寸步不離的照顧他,她心里還是很愧疚的。恰好醫院又打電話來通知了他出院的『日』子,她便特意打扮好了,還跟不讓她過來接他,說他‘這么大的人了,自己又有車,不知道自己回來啊’的劉母爭執了幾句,才趕了來接他。卻沒想到竟然讓她一來就看見了別的『女』人挽著他手腕的這一幕。 甩了顧明川一個耳光還不解恨,劉娉婷隨即又氣勢洶洶將目光轉向了被她推到一邊的那個勾引她老公的『女』人,這才發現,那個可惡的『女』人,竟然是她同父異母的jiejie李未荷! 出于一種贗品見到正品時本能的自卑心理,劉娉婷的氣勢在看到李未荷后,一下子減弱了幾分。但她實在太過生氣太過沒有安全感,時刻都在擔心有一天別的『女』人會像當初她從夏小舟手里搶過顧明川那樣,也從她手里將顧明川搶走,于是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尖酸刻薄的對李未荷說道:“你知不知道這個男人……”一把拉過顧明川,“是有老婆有家室的人?你這個狐貍『精』,勾引別人的老公,你還要不要臉!”渾然忘記了當初她是如何搶了別的『女』人的老公! 李未荷一直等著的人就是劉娉婷,事實上,那通打到劉娉婷家通知顧明川出院『日』子的電話,正是她讓醫院的護士幫忙打的,為的當然是好大家當面將事『情』鬧開,那樣她才好繼續下一步棋。 現在,她被劉娉婷滿臉扭曲的指著鼻子,心里其實是很快慰的,但面上卻是一臉的驚訝和受傷。她不看劉娉婷,只看顧明川,聲音有些微的顫抖:“明川,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她真是你太太?你真是有家室的人?你怎么可以這樣一直瞞著我,你真是太過分了!” 顧明川早被夏小舟和劉娉婷的忽然出現弄得亂了陣腳,既害怕夏小舟誤會了李未荷和他的關系,又害怕李未荷誤會了夏小舟和他的關系,到時候弄得兩邊都不討好,不想半路卻又殺出了個劉娉婷,現在,又要面對李未荷的質問和劉娉婷的大鬧,他簡直都快要一個頭兩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