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王氏與溫氏對視一眼,溫氏冷哼一聲,跟了上去了。王氏摸摸鼻子,想找那個叫紫玲的丫頭,廚房里霧氣蒸騰,掃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算算時間便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等到了前院,王氏有點傻眼了,席上已經上滿了菜品,正中的不就是壽餅嗎?而且是福壽齋規格最大,餡的品種最多的八寶壽餅。 八寶壽餅以出產量少,最難預定,再加上福壽齋老板一向清高孤傲,很多高門大戶想要,也不見得隨時能有。 “老太太,好福氣,這八寶壽餅好像今年福壽齋都不出了吧,鄧家真是好大的面子啊?!?/br> “吃這壽餅才是享受呢,老太太要長壽了?!?/br> 鄧老太太紅光滿面,喜上眉梢,她也沒有想到,今日壽餅居然是出了名難得的八寶壽餅,她第一次正眼看了看二兒媳婦。 王氏惱恨地直跺腳,明明想看李氏笑話的,而且也安排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了這樣的差錯,還讓她出盡了風頭。 溫氏看著桌上的八寶壽餅,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地。她主持中饋多年,一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剛才小丫頭來報,說壽餅出了問題,嚇得她趕緊匆匆往廚房趕。卻白白cao心一場。 她心思轉了幾轉,眼光落在不遠處的王氏身上,看著看著,然后移開目光,笑著入了席招呼客人。 戲臺上的雜技正演的火熱朝天。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新文求收藏~~ 第5章 寫字 等入了席,鄧錦慈才發現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還好綠鷗回來的及時,不然今天這場面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早在一月前鄧錦慈就已將這八寶壽餅訂好,今日一大早就派了二等丫頭綠鷗去了福壽齋的側門等著。本是為了以防萬一,卻意料之中的派上了用場。 李氏轉過頭來,與鄧錦慈相視而笑,心下卻隱隱有著疑惑。錦慈什么時候關心起廚房這些雜事了,而且還恰巧地另定了一單壽餅,居然還是難得的八寶壽餅,仿佛是提前知道這壽餅要出問題一樣。 “這是你家的錦慈吧,都這么大了”,有人湊過來找她嘮嗑,她遂把念頭拋之腦后。 “你們干什么?”柴房里,紫玲一臉恐懼,不停地往后退,冬雪上前一把抓住她,帕子捂了上去,藥效很快發揮作用,紫玲昏了過去。 “不過是讓你去個好地方,下作的東西,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本G鷗拍拍手里的灰,上前踢了她一腳。 “不留著對質嗎?就這樣送走?”綠鷗問冬雪。 “小姐說了,現在沒有功夫管這件事,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先送到田莊再說?!倍┖莺萃倭俗狭嵋豢?。 “那廚房那邊怎么說?” “就說搞錯了,紫玲去福壽齋對賬去了?!?/br> …… 鄧錦慈坐在席上,默默地拿著筷子卻不動。 “jiejie不吃嗎?”鄧錦媛看著她,突然出聲道。 鄧錦慈側頭看了她一眼,嘴角輕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鄧錦媛全當沒有看見,將一塊醬香肘花夾到了她的碗里:“jiejie嘗嘗這個,剛才聽丫頭說這菜可是這廚子的拿手菜,又香又有嚼勁?!?/br> 鄧錦慈心里冷笑,這丫頭和她娘一樣難纏,她燦然一笑道:“meimei有心了?!?/br> 鄧錦慈并不介意陪她演戲,只要她乖乖的,別做太出格的事情,那么她就會是個好jiejie。 鄧錦媛今年已經九歲,說小也不小。趙姨娘早在去年開始,就找各種機會讓鄧錦媛露臉,給她增加名氣,以便將來能結一門好親事。 見她回應,鄧錦媛抿嘴一笑。 鄧錦芳停下手中的筷子,笑道:“看四meimei就慣是會伺候人的,三meimei這規矩立的可真好,花蕊你也學學?!彼粨]手,身邊的大丫頭立刻上前給她步菜。 鄧錦媛臉色一變。 鄧錦慈輕抬眼簾,看著鄧錦芳略帶挑釁的目光,心里嘆了口氣,狀似隨意般用眼睛掃過她的腰腹,小聲道:“jiejierou吃太多的話,小心過幾天新裁的春衣穿不下?!?/br> 鄧錦芳神色一僵,她最近為了減肥,已經連著好幾晚就只吃青菜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鄧錦慈,放下了筷子。 彼時王霜玉正拉著鄧錦玲親熱地說著話,全然沒有理會這邊。 不一會秋霜悄悄走進來,站在了鄧錦慈的身后,她抬頭看了一眼秋霜,后者對她點了點頭。 秋霜辦事一向是個細心的,讓這一切在沒有別人察覺的時候悄悄地平息下去才是正道,有眼前的大事在,自己不能再為這種小事分心,至于榮mama那里,壽餅已上,量她也不敢指認主子。鄧錦慈放下心來,開始吃菜。 等下了席,已經是華燈初上,鄧錦慈站在廊下,前院的客人散了大半,還能隱隱聽見唱戲的聲音傳來,院子里大紅燈籠次第點起,春日的院子里,彌漫著一股清甜的花香。 “一會你給管海遞個話,看父親要是回書房了,通報一聲?!编囧\慈低聲吩咐秋霜,秋霜應了一聲去了前院。 鄧錦慈看著黑壓壓的天空,心里思緒翻涌。 前世的時候壽餅被換,母親被人冤枉,今生自己早早定了壽餅,改變了母親被祖母厭棄的命運。那么自己如果好好策劃一下,也是可以改變家族的命運和自己的命運的。 鄧錦慈這樣想,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大紅燈籠下干凈整潔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兩旁的迎春花開得正艷,春日晚風拂過兩頰,她焦躁的心忽然莫名安定了下來。 她轉頭過來看著冬雪。 “小姐,回院嗎?”冬雪話一出口,就怔住了,看著早上有些沉悶的小姐忽然好像又活過來似得,用一種滿懷憧憬的眼神望著她,或者不是望著她,只是望著她這個方向,冬雪有些不確定。 “去練武場吧,活動一下筋骨?!编囧\慈上了另一條小徑。 到了練武場,鄧錦慈才發現自己所穿著的衣服并不適合練拳,遂拿起兵器架上的弓箭,拉滿弓,一箭射了出去,正中紅心。 鼓掌聲傳來,一人道:“三meimei,果然是射的一手好箭?!?/br> 鄧錦慈轉頭望去,曲徑處為首一人,大紅燈籠下,一身乳白色的直裾深衣,卻是吳魏,身旁跟著鄧清。 鄧錦慈忽然心有所感,思及過去,悲心大起,朗聲道:“吳表哥,你說我什么會射中?” 吳魏緩緩走上前來,道:“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射法是德行所由生,又是德行所由見,三meimei一箭中靶心,可見是君子也?!?/br> 鄧錦慈笑:“古人有云,君子無所爭,必有射乎?你要不要試試?” 吳魏順手接過,從架上取下箭來,搭上弓,看也不看,隨手射去,竟也直中靶心。 鄧錦慈撫掌,吳魏轉頭看向她:“三meimei,你說我什么會射中?” 鄧錦慈啞然失笑,遂道:“吳表哥也想受夸獎” 吳魏大笑:“古人還說了,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meimei可要同去飲一杯?” 鄧錦慈微怔,月色下吳魏的眼眸深沉似水,她默然半晌:“古人說騎射必爭,其他的地方就不要爭了吧?!?/br> 吳魏瞥了遠處的鄧清一眼,忽然道:“白日見你似乎欲言又止,可有什么話要說嗎?” 鄧錦慈驚訝地挑了挑眉毛,有些驚訝于他敏銳的觀察力,不由地心里一嘆。 這樣的一個玲瓏剔透人,難道當時看不出梁晟一手遮天是如何囂張嗎,這朝中上下哪個大臣敢對梁大將軍說半個不字呢,朝臣們還怕沒有機會討好呢。 獨獨這個人站了出來,慷慨陳詞婉拒,當真是年少氣盛,連自身性命也不顧及了,梁晟連被小皇帝罵了一聲都能下死手,何況是他呢。 可關于他的未來,她如何能說,當下只好委婉道:“吳表哥,我哥哥性子一向耿直,說話做事全憑一腔熱血,全不考慮身家性命,山麓私塾雖說清靜,但身在名利場中,總是容易招惹是非,做人做事當委婉些才好,吳表哥與哥哥是同窗,還請吳表哥平時能提點一二,小妹感激不盡?!?/br> 鄧錦慈看著吳魏的嘴唇微動了動,臉上似乎有失望之色,仿佛眼前的女子不該說出如此小家子氣的話一樣,或許在他心里,這個射得一手好箭,站在那里腰桿筆直,自有一番獨特風姿的女子,應該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一樣,勇往直前,不后退畏縮才是。 該說的話已經說過,他要是能理解最好,鄧錦慈微微一福,轉身離去了。 行至自己的院落門口,秋霜回來了。 “小姐,前院的人都散了,老爺回書房了?!?/br> “知道了,你和粉雀綠鷗她們幾個在院里歇著吧,讓冬雪跟著我就行了?!编囧\慈輕輕彈了彈衣裙,決定不換衣服,就這身去見父親。 秋霜應了一聲,將手里的燈籠遞給冬雪。 上了去松風軒的小路,夜越發的沉了,月朗星稀,是個好天氣。 到了松風軒,管海已經站在門口了。 “三小姐,老爺說,讓你來了就進去呢?!?/br> 鄧錦慈應了一聲,留下冬雪在耳房候著,簾子一挑,進了松風軒的正房。 鄧延武坐在案幾后,正在寫大字。鄧延武雖是武將出身,任武職,但本人卻是個儒雅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不若大伯父車騎將軍鄧延文五大三粗,渾身上下一副野蠻之相。 鄧老夫人常說,這兩人的名字應該換過來才對,可惜叫了這多年,也沒法改了。 “父親”,鄧錦慈歡快地叫了一聲,父親是除了母親之外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從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連練武的啟蒙都是父親親自教的。 鄧延武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看著女兒亭亭玉立的走過來,笑得一臉慈愛:“云云過來,給為父寫幾個字,看看有沒有進步?!?/br> 鄧錦慈笑了,笑意深深,直達眼底,臉上淺淺地浮現了一雙酒窩。她這雙酒窩極淺,只有笑得深了,才會淺淺地浮現出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父親母親哥哥jiejie會叫自己云云,而前世這個名字早在顛沛流離中被忘記了,她眼眶微濕,走上前去。 鄧錦慈接過父親的狼毫,左手輕輕攏過衣袖,將墨沾得濃重飽滿,揮筆一起呵成。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將腰下劍,只為斬樓蘭。] 下筆狂狷有力,仿的是前代著名書法大家淺草山人的蜻蜓點水體。 鄧延武大笑,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讓你平時練習簪花小楷,你偏偏喜歡這樣狂放不羈的字體,不過這樣的詩自然也要配這樣的字才相得益彰,好吧,算你過關了?!?/br> 鄧錦慈眨眨眼睛,調皮地笑:“父親說我過關,有什么獎勵嗎?” 鄧延武瞪大了眼睛,故意驚訝道:“難道我這一句過關了,不是對你最大的獎勵嗎?” 鄧錦慈笑意隱隱:“父親這樣就是賴皮,你以前說過我要是有進步,就會得到獎勵的?!?/br> 鄧延武靠后,坐在了旁邊紫檀木的雕花椅上,全身放松地靠了上去,笑意不減,但卻道:“我讓管海送榮mama回農莊榮養去了,算不算獎勵呢?” 鄧錦慈也瞪大了眼睛,道:“你這哪里是獎勵我,分明獎勵是母親,孩兒要自己的獎勵?!?/br> 鄧延武一個指頭戳上她的額頭:“你啊你,從小就是個不肯吃虧的,也不知道像誰,今天這件事算是做得很好,但榮mama畢竟是你祖母的陪房,下次做事還是想的周全些才好。說吧,你想要什么?” 在他心里,這個女兒能要什么,如果不是衣服首飾和稀有零食,那么就是弓箭劍戟什么的。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只要女兒喜歡,有什么他弄不到的嗎? 從小不肯吃虧,那是因為前生吃的虧太多了,鄧錦慈心里黯然。 “父親,你看孩兒最近的射藝練的如何?”她斟酌了良久,小心翼翼開了口。 第6章 蕭志 鄧延武從旁邊的書架上順手拿起一本《列陣圖》隨意翻開,聽她這樣說,抬頭看了她一眼,她這個女兒很少說無關緊要的話,遂小心開口道:“你最近的武藝確實長進不少,你大伯父都夸你呢?!?/br> “剛才哥哥和我說,騎射營副指揮的職位還空著,這個職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在想,如果我們家能得到,也是一項助力?!编囧\慈站在燈下,望著自己的父親。 鄧延武手頓住了,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兒,明明是嬌嬌弱弱的女兒家,目光卻灼灼而堅定,充滿了期盼。 他怔住了,道:“好倒是好,但你哥哥一心想做文官,認為文治才是天下大歸,這個職位……?”說到這里,他心一突,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識地道:“莫非你……” “如果是我,父親認為怎么樣?”鄧錦慈看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