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欣兒見多了這種人,不靠譜的對她一無所知也敢上門認親,想騙些銀子花??孔V些的不過是小時見過她的鄰人或者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這種一般體諒著父輩間相識,又度日艱難,會給些銀子。 欣兒讓小丫頭取來十兩銀子,對門婆子說:“嬤嬤是玉香院的老人了,看著我長大的,我家的底細您也清楚,若那人說得出我父母之名便將銀子給他吧?!?/br> 門婆子把銀子揣進懷里,到了門口沖男人招招手:“姑娘說家人皆故去了,見了親人倒惹得想起故去的長輩傷心一場,請回吧?!?/br> 回家路上女人有些得意地說:“還說是親戚呢,面都不肯見?!?/br> 男人煩燥地抓了抓頭發:“明日再來,帶些東西送進去,她總不至于這么駁咱的面子吧,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不能委屈咱家妮子?!?/br> 中秋之夜,許優心神不寧地陪著父母meimei們用過飯,便裝肚子疼回了房。 “外面有人守著沒?”許優躺在椅子上裝模作樣地捂著肚子。 煙兒開門正要查看,差點撞上擔心兒子跟過來的許夫人。 “優兒,先忍著,娘親找人請大夫了?!痹S夫人心疼地拍著兒子的背:“讓你不要喝涼的桂花酒非不聽,夜里風大吃了生冷東西不疼才奇怪?!?/br> 許優本沒事,被母親一頓嘮叨倒真的覺得腹痛了。 “不用請大夫,我躺會就好,娘親不吵我還好得快些?!痹S優透過開著門看著已升至半空的月,半刻也坐不住了。 許夫人有些難過不舍地為兒子關上房門,臨離開前反復叮囑:“要疼得厲害了便說,別傻忍著?!?/br> 許優抽出手揮了揮,待許夫人走遠后對煙兒使了個眼色。 煙兒搖搖頭,雙手交叉在胸前死死捂住領口。 “脫?!痹S優沒功夫耗著了:“還要我幫你脫不成?” 煙兒閉著眼,緊緊抿著嘴,背過身去脫去外衣,正要把里衣也脫掉,背后傳來許優嫌棄的聲音:“停。脫上癮了?把我衣服換上去床上躺著,有人進來哼嘰幾聲應付過去就行?!?/br> “公子不用奴才陪您去?” “大過節地讓你在院外候著?我還是積點德吧?!痹S優一翻身從窗戶跑向院墻,踏著早就搭好的架子翻墻而出,沒有驚動下人,自己騎馬去了玉香院。 華韶守著已經冰涼的點心和溫了無數次的酒,向小菊確認道:“許公子是說要過來吧?會不會你聽錯了?” 小菊眼瞪著天回憶了半晌,認真道:“不記得了?!?/br> 主仆二人正打算開吃,聽到門外有動靜,許優幾乎是半跑著進來的。 “急什么,來不了叫下人傳個話便是?!比A韶扶他坐下,隨手遞上倒好的酒,待許優要飲下時才反應過來:“別喝,是酒,我去倒茶來?!?/br> 許優嗓子干得冒煙,一口飲盡,喘了幾口氣才好些了,“怕誤了時辰你都睡下了?!?/br> “你一早便說要過來,欣兒姐被我請去mama院里過節了,鶯兒被人請了去現在還沒回來?!比A韶將酒燙上,勸許優道:“中秋團圓夜,該陪著家人的,慌慌張張跑我這里來做什么?” 許優拿起一塊桃酥喂給華韶,“這不正陪著嗎?”華韶往后一躲還是沒能躲開,只得脹紅著臉乖乖張嘴接住。 “又說胡話了?!?/br> “你在此地無親無故的怕你傷心過來看看?!庇诸D了頓道:“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還是怕我負你?”許優望著華韶,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飲下。 華韶上前握住許優的手攔道:“你酒量不好,少喝點?!?/br> “我同母親說好,考取功名便替你贖身娶你過門?!痹S優放下平日的玩鬧樣子,雙眸如淵地深情凝視著華韶:“你愿意嗎?” “許夫人她同意?那姝兒與你的親事?”華韶突然閉了口,為想當然地覺得自己是正妻的想法而羞愧。 許優卻說:“父親私下找我談過,因為官場之事,讓我與童小姐不必走太近。這才敢跟你提及此事,我知道你有意中人,所以心里很慌,我怕……”許優又連喝數杯酒,壯壯膽繼續道:“我許優鳴誓,此生只要你程華韶一人?!?/br> 華韶立在屋中泣不成聲,許優喝太多有些頭暈,顫抖著起身將華韶攬進懷里:“哭什么,若不愿意不會逼你的?!庇媚粗柑嫒A韶拭去眼淚。 “好?!比A韶哽咽著說。 許優以為自己聽錯,忙問道:“你……方才說什么?” 華韶抱緊許優,說:“我等你?!?/br> 鶯兒原本是想推了應酬好好歇息一日的,被鴇母半哄半騙著還是去了大半日,深夜才乘車轎回來。簡單梳洗了便同二丫笑嘻嘻拎著東西去了北房,見里面燈還亮著,鶯兒輕手輕腳地拉著二丫:“小點聲,呆會兒突然出現嚇她們一跳?!?/br> 走近房門時聽到許優說話的聲音,鶯兒招手讓二丫先拿著東西回去,自己守在門外聽著,越聽越難過。 她聽到許優說:“我差不多也該回了,你早些睡吧,要讀書只怕不能常來了?!?/br> 華韶拉著許優不愿放手:“煙兒在院外候著么?” “沒,我自己騎馬過來的?!?/br> “喝了這么多哪能騎馬,就在這里睡下吧?!比A韶若無其事地轉身去鋪床。 幸福來得太突然,許優完全來不及準備,好歹該早幾日吃些大補的湯藥,或者少喝些酒:“會不會太快?”許優嘴上推脫著,手卻開始解衣衫。 華韶笑著鋪好床,扶許優躺下:“我去鶯兒那里煩她一夜,你睡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祝小伙伴們春節快樂,雞年大吉?。?! 姑娘們又老了一歲啊,少看文多撩漢^_^ ☆、大禍之前 鶯兒趁華韶準備出門的間隙匆忙回了西廂。 二丫正坐在屋里吃東西,見了鶯兒有些內疚,停下正在咀嚼的嘴:“姑娘,我實在餓了……” 鶯兒搖搖頭:“沒事,陪我跑了大半日,我還能在席上吃點東西填肚子,你一直忙著難得清凈下來,都拿回自己房里慢慢吃吧?!?/br> 二丫出去沒多久,傳來華韶的敲門聲:“meimei在嗎?” 鶯兒心里難受想以累了已睡下作借口,又怕華韶回自己房里同許優一室而眠,那樣只會攪得自己心里更不安,只得開了門,強顏歡笑將華韶迎進來:“剛回來,還和二丫商量要去jiejie屋里蹭蹭節日的熱鬧呢,哪知左右耽擱回來時太晚了怕擾了jiejie?!?/br> “是我要擾你啦!”華韶滿面春風,根本抑制不住滿臉的笑意,伸手輕輕刮了下鶯兒的鼻尖:“jiejie今晚睡你屋可不可以?” 鶯兒沒有問為什么,只是笑盈盈攙著華韶,她很少見華韶這樣開心過,或許華韶的幸福就是自己應當放棄對許公子妄念最好的理由吧。 許優躺在華韶床上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酒勁上來頭暈暈的,閉上眼感覺整個世界都在不斷變小,空曠的四周縈繞著華韶的香味,一夜無眠。 鴇母一大早親自給鶯兒送東西來,見華韶也在笑著讓環兒把東西遞過去:“正好韶兒也在,昨兒個夜里和欣兒聊至深夜,我這個做mama的也沒有盡到本分,雖然晚了些,這些東西你倆收下別怪mama?!?/br> 許優宿醉,加之本就醒著的,聽到院里有動靜,大大方方地收拾停當出了房門。本就是華韶的???,鴇母沒在意,華韶卻羞得不敢看他,鶯兒偷偷用余光望著許優,突突跳著的心一陣涼一陣疼,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任何痕跡。 “許公子這是要回府?”鴇母拿出幾盒月餅包好遞給許優:“托老師傅定做的冰皮鴛鴦餡的月餅,算不得什么好東西,圖個節日的意思,許公子莫嫌棄?!?/br> 許優也不客氣,接過來道:“鴛鴦餡?可是紅綠豆蜜沙各半做的?好意頭?!闭f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華韶。 “替她贖身沒問題,娶她萬萬不可?”許夫人壓低聲音在房中與許明憲商量:“你也幫我勸勸兒子啊,上次優兒不食不語好幾日,心疼得我再也不敢因為那個臭丫頭訓他了?!?/br> 許明憲幫嘴道:“自古才子配佳人,那華韶姑娘雖身陷青樓,也是品性高潔的烈性女子,配咱這一無是處的混帳兒子太有余了?!?/br> 許夫人斜睨著許明憲:“你父子倆都不是好東西,天下好人家的女兒都死了不成?堂堂許府少奶奶非得找個青樓女子?!?/br> “當朝的顏妃娘娘也是青樓出身,不也是才色俱佳俘獲圣心得寵多年么?”許明憲不愿將人分等相待,據理辯駁道。 “封妃又如何?也是妾。你可聽說過哪朝皇后娘娘是混跡青樓的?既然你拿顏妃娘娘做例子,好啊,我成全優兒,讓她做妾,但只能做侍妾,若是貴妾你不要老臉我還怕旁人笑話呢?!?/br> 許明憲假裝沒聽見。許夫人自顧自地道:“那丫頭若真對優兒有心不是貪附權勢,只要能侍奉在側做妻做妾有何不同?” “只怕你的寶貝兒子不會依你?!痹S明憲笑道。 許夫人一揮手將帕子扔到許明憲臉上:“你倒當自己外人一般,難道丟的不是你許家的臉?” 蔡永義回南京后開始著手處理官府那群蛀蟲,上疏朝廷派了接替上任的官員后,便悄無聲息地將貪沒財物最多的幾十個官員押進大牢。 第一個進去的便是童大人。 那日童大人一大早去了衙門便再也沒回來,直到第四天家里人才發現不對勁,剛開始有人向童夫人報:“老爺一夜未歸?!?/br> 童夫人習以為常了:“定是眠在別處了,以后這種事不必報給我?!?/br> 又過了兩日還不見童大人蹤影,童夫人和家中幾個姨太太這才開始擔心,都覺得自家老爺肯定是被某個狐貍精纏了好幾日舍不得回家,只怕又有新人要入府了,個個如臨大敵。 童夫人好不容易把九房的打壓下去,眼看又要來個十meimei怎能不心慌。 第四天,南京城里別的官員也未歸家的消息傳到消息閉塞的童府,全家人這才意識到:出大事了。 童家剛來南京,相熟的幾家除了許家通通遭了殃,童夫人帶著家中女眷圍坐在大堂之上。 九姨娘最為著急,她母家勢弱,若是童大人倒下了,只留下一個未及歲的小奶娃給她,到時不知該怎么辦。 “太太,您與姝小姐不是與銀華郡主私交甚好么?要不要請許家幫忙求求情,他們家好歹是皇親?!本乓棠锉е淇薏恢沟膬鹤?,平生第一次用如此恭敬的語氣同童夫人說話。 童夫人是個沒主意的,只得問童觀姝:“姝兒,你性子穩重,依你看呢?” 合家老少主仆都望向大小姐。 童觀姝咬著嘴唇,環顧了愁眉不展的一大家子,道:“先等官府的消息吧?!?/br> 太子爺在巡撫衙門設堂,將所有官員挨個過了一遍,沒有用刑,只是差人將每人說的話與錢糧數字細細記錄下來再進行比對。大人們也沒有進牢里蹲著,而是體面的在衙門里安排了廂房,只是私下禁止見面串門拉家常。 張公公早早便收到徐沖的密信,要他攔著些太子爺,別讓司禮監的爛帳也浮上來臟了圣上的眼。 太子爺卻毫無顧忌,自家后院進了賊當然抓得格外賣力,晚上熬夜對供詞時,張公公替太子爺掌著燈,突然問道:“主子打算怎么處理此事?” “什么意思?”疲備到極點的太子爺用力眨了眨脹痛的雙眼抬頭問道。 “朝中官員勢力盤根錯節,主子要為‘以后’著想??!”張公公暗示道。 太子爺知道說的是皇儲之事:“你怕我得罪太多人,被人拉下馬丟了儲位?” 張公公低著頭,眼睛往上瞟著,觀察著太子爺的表情變化:“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覺得與其得罪那么多人,不如適當懲戒籠絡人心……” 見太子爺面有慍色,張公公立刻識趣地跪在地上磕頭:“奴才多嘴了,跪求主子罰?!?/br> 太子爺嘴角輕揚:“起來吧,往后有公公跪的時候呢?!闭f著將一疊抄錄的口供甩到張公公臉上。 張公公不敢起身,在地上爬著撿起紙看了看,立馬在堅硬的地板上又磕了十數個響頭:“這是那幫jian人的栽贓之詞啊,望主子明察?!?/br> 太子爺蔑笑一聲,又扔下更多的紙,或近或遠地散落在屋里。 張公公隨手撿起幾張。 “總不至于所有人被問話前都串供吧?即便串供,怎偏串了與司禮監有關的部分?”蔡永義上前扶起張公公:“你于本王有恩,不至于為了這個重罰你,好自為之吧!” 張公公抬手擦額頭不斷滲出的汗,壯著膽子說:“謝主子。只是關于徐公公的……” “我不會瞞著父皇,至于徐公公的下場,看他在父皇心中的份量了?!碧訝斢弥旃P在口供上批注著,邊寫邊問:“我不在的日子南京可有發生什么事?” “傳聞……許家公子準備贖娶華韶姑娘?!?/br> 男子握筆的手顫抖了一下,朱筆在口供紙上落下一個重重的墨點,鮮紅的墨點暈開,浸染了兩個字。 “你明日同我去一趟許府,備上厚禮給我那侄兒道賀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