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不少孩同圍在車攤前,一個個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聲驚嘆聲,臉上的表情生動有趣。 “惠惠是屬兔的,就讓師傅給你吹個小兔子,怎么樣?”傅時禹說。 方惠點頭??慈思掖堤侨说倪^程就仿佛是見證一種民間藝術產生的過程一樣,是極為讓人驚嘆感慨的。 等方惠拿到她的小兔子糖人的時候,因為很不容易,她便仔細看了它好久。 傅時禹以為是糖人太可愛了,小姑娘舍不得吃,剛準備開口說些什么,就見對方把兔子頭一口塞進了嘴里。 傅時禹:“……”還好什么都沒說。 兩人繼續散步一樣走走停停。 過了會兒,方惠卻突然說起一個不相干的話題。 她開口道:“我當初從京都西華園離開的時候,本來還以為mama會帶我回大不列顛,但是mama卻說不回去,”她抬頭看了傅時禹一眼,問:“你知道莉莉絲那是是怎么說的嗎?” 傅時禹眼睛瞇了瞇,幽光暗藏,又看向前面的路,才不經意一樣問:“那么她說了些什么?” “mama說她要去找到我爸爸,你知道我的爸爸啊,據說他也是位中國人呢,老家還是沙海市的,所以莉莉絲才要帶我去沙海市?!?/br> “嗯?!备禃r禹若有似無應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方惠便繼續說道:“然后,我們去了沙海市?!彼岁种割^算算,“嗯,還差幾個月就有兩年了。我們在沙海市住了兩個年頭,但是到現在為止,我爸爸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更別說找到他的人了?!?/br> 方惠直視著傅時禹:“你說一個人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么久,怎么也沒找到,那么一直在尋找他的人應該差不多,或者說,多少都有些絕望的情緒吧?可是莉莉絲卻沒有。很奇怪是不是,你說會是因為什么原因呢?”方惠把話說的直白且坦蕩蕩,毫不忌諱問傅時禹。 傅時禹她一步先移開了視線,等了一會兒才說:“你母親或許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現出她脆弱的樣子,或許她想做的,是一位強大的,能給你保護的mama?!?/br> 方惠聽了卻笑了笑:“我能肯定不是這樣的,你不了解莉莉絲,她不是那樣的?!?/br> 方惠仔細想了想,用一句容易懂的話來形容她:“如果莉莉絲想哭,她就會哭,她允許自己有一次軟弱,卻決不能接受把軟弱埋在心里生根發芽。她的內心是極為強大的,并且她認為我將來理應長成那樣的人?!?/br> 傅時禹忍了忍,終于沒忍住,他幾乎已經聽出了她的意圖,便決心隨了她的意,停下來腳步,轉身對著方惠,問:“所以惠惠,你到底想說什么?!?/br> “哦,我的意思是,從莉莉絲的行為中,我至少能猜到兩種結果,其一,就是mama根本沒有她說的那樣喜歡我那位失蹤了的爸爸,她留在沙海市另有原因;其二,就是她可能已經找到了對方,卻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告訴過我?!?/br> 傅時禹心中不著痕跡動了下,她沒想到方惠會這么聰明。 方惠還在繼續說:“剛開始我幾乎是認定了是第一個理由,因為我怎么看都看不出來莉莉絲的表現是愛一個人愛到至死不渝要永遠追隨的樣子,不,她沒有那種神態,所以我想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不然就不會是這種表現了,所以她留在沙海市如果是因為某種原因的話,那原因也一定不會是尋找我那位爸爸。除開這個,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是我改變看法的重要理由——”她在最后一句話加重了語氣,“而我之所以改變了想法……” 傅時禹眼眉暗挑,“說說看?!?/br> 方惠單刀直入:“您不覺得,您和您父親的出現都太巧合了么?您不覺得,您和您父親對我太親熱些了么?您不覺得,你們對我的關心和親近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疇了么?”她一連拋出三個犀利的問題,最后一句話總結:“哥哥,您不打算跟我仔細說說嗎?” 今天外頭天氣是很好的,溫暖宜人,惠風和暢,并不強烈的太陽照在身上很舒服,暖得想讓在在草地上悠閑躺下。 他們早已經從街道走到了臨近的小公園里,這里有一大片的青青綠草坪,有一條水質清澈的湖,中間架了一座石拱橋,湖的兩岸栽的是一排排柳樹,楊柳依依,柳條隨風而動,甚至有些垂到了湖面上飄蕩著。 傅時禹和方惠正站在石橋的最高處,因為石橋的扶延比較寬,方惠就爬上去坐著了,仿佛那樣能吹到最柔和舒適的風一樣。 傅時禹有點波動的心緒一下子就被她這個行為打斷,他過去扶住她,先是擰擰眉,最終還是嘆了嘆氣,說了聲:“很危險?!?/br> 方惠不為所動,她同他對望,等他的解釋。 “好,你聽著,”傅時禹終究是拗不過她,盡量組織好語言,說:“可能有些復雜,但是你不用想那么多,我們……” “你說吧,我有什么可想的,我不會失去什么,我有莉莉絲就好?!狈交菔钦娴臎]什么想法,也不會太在意,她只是不喜歡什么都被瞞在鼓里的感覺,所以還是說開了好些。 方惠卻不知道,其實這件事情,還很真是挺復雜的,甚至于傅時禹都覺得一時之間,和一個小姑娘無從解釋起,特別是這個小姑娘還是他的在乎的人。 以至于到最后,在方惠以為能至少能聽到一個長篇故事的時候,傅時禹卻只憋出了一句話,他的語氣似乎還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躁意,說的快速:“是的,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父親?!?/br> 方惠:“……” 從剛才打的草稿來看,怎么說也得潤物細無聲先把事情慢慢說開吧,剛才還是一副怕她接受不了的模樣,怎么現在就突然略過事情的起因開端、發展經過、□□,直接一句話到了結局? 此時,方惠臉上真的再沒有多余的情緒了,表情木木的,她坐在橋的橫梁上,傅時禹抓著她的兩只手站在她面前,她的視線還要高一些,如此,便微微低了點頭,慢吞吞說道: “所以,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嗎?” 傅時禹身子頓了頓,基于某種想叫小姑娘能更親近他些的念頭,想都沒想,直接點頭應道: “嗯?!?/br> ☆、第34章 〇三四 傅時禹想的是,方惠畢竟還沒長大,她也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也可以說是時機不成熟吧。 而他自己本就是把她當作親meimei一樣看待的,本質上沒什么區別,只叫這丫頭以后也更加親近自己而已。 其實傅時禹都有點好笑,不知道小丫頭怎么突然就一下子知道了,無奈搖頭嘆了口氣,傅時禹雙手伸到方惠腋下自橋欄桿上將她抱了下來。 方惠順從地下來了,其實心里頗有些不可思議,她猜到是一回事,聽對方親口承認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她就是收獲一個親哥哥了? “原來傅叔叔是我爸爸嗎?”方惠默默補充了一句,內心卻感到非常怪異,還有些無所適從,比不了傅時禹當哥哥這個好接受。 “嗯?!边@也不算撒謊,傅志誠的確當過小姑娘好幾年的爸爸。 方惠不知道臉上該擺出什么表情了。 所以,傅志誠的妻子難道不是寧秋么?那么,莉莉絲又是怎么回事?方惠想的渾身發抖打寒顫,拒絕再去猜測。 只吶吶道:“哥哥我們先回去吧?!?/br> 一路上又說了好多傅時禹在學校讀書的事,當然是因為方惠問的多。 一時間,方惠就這樣在陳遠鐘家住下來了。 方惠的到來改變了一點,以前傅時禹是不在陳遠鐘家住的,而現在,傅時禹則是每天放學后都會過來,他總是不想把方惠一個人丟在這邊的,這樣陌生的環境和不太熟悉的人,只連想想都叫他舍不得。 那邊,傅志誠回國后就立馬去找了莉莉絲,卻聽到了一個叫他驚訝不已的消息。 “你說什么?莉莉絲失蹤了?她不見了?”傅志誠直覺得這簡直是一個玩笑,莉莉絲怎么會不見了? 可是眼前的蘇宜說的這么認真,神態毫不像作假,甚至可以說有些痛苦,他頹廢的神情再沒有傅志誠那時候剛見他時的儀表非凡,風度翩翩。 “那天剛發下告令說不準出境后,我只能先帶莉莉絲回家?!碧K宜啞著嗓子解釋,“這些你應該是知道的,莉莉絲后來打電話告訴過你……但是我沒想到這么突然——” 他想是說不下去了一樣,低著頭雙手撫面使勁搓了搓,眼珠子布滿紅血絲,突突地顯得很猙獰。 “她只不過說要回雨花回廊巷拿點東西,我沒太注意,沒想到她就一去不會了。等我意識到不對再去找她的時候,就怎么也找不到莉莉絲了,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br> “不不!這簡直太奇怪了,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憑空消失,莉莉絲一定是出事了!”傅志誠臉色凝重,這是他怎么也沒想到的結果。 “你有沒有去問過雨花回廊巷小洋樓里的人,確認莉莉絲回去過嗎?” 蘇宜點點頭:“全都問遍了,沒有一個人在那天見到過莉莉絲,莉莉絲根本沒有回去?!?/br> 傅志誠來回踱步,自言自語:“有兩種可能性,一是她在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二是她自己離開了沒告訴我們?!?/br> “莉莉絲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惠惠還在呢,她不可能拋下她,所以第二個可能性幾乎不成立?!碧K宜立刻說。 “會不會,和那件事有關?”傅志誠再次問。 蘇宜苦笑:“我也這樣想過,那天我剛去莉莉絲家找莉莉絲的時候,那個姓孫的人家聽見我打聽莉莉絲的情況,還旁敲側擊問了我許多。四周也沒有流言起來,所以我能肯定,她還并沒有把那件事情宣揚出去,可能也許是顧忌什么也說不定?!?/br> 傅志誠深感頭痛,這樣看來一點線索都沒有了,事情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這太匪夷所思了! 事情由送莉莉絲出國演變成尋找莉莉絲,卻更加困難了。 過了一個星期后,仍然是毫無線索。 緊接著又過了幾天,公安局突然接到有人報案,說一對外國母女殺了人。 沒錯,舉報的人正是小洋樓里的住戶孫大娘,她去報案的時候,把事情的過程說的有鼻子有眼,更因為心里暗藏恨意,還添油加醋潤色了一番。 因為現在上面本來就出了幾件大事,政治敏感的很,又涉及到了洋人,公安局的人不得不重視起來,立馬帶了三五個警務人員上門調查。 沒想到,見到的是傅志誠和蘇宜。 孫大娘作為告密人員,也被安排跟在旁邊,她這些日子總是見到傅志誠和蘇宜,擔心他們是莉莉絲的朋友會替她開脫,所以一打照面就先發制人,嚷嚷道:“警察同志,我說的可都是真的,莉莉絲肯定是帶著她女兒躲起來了。你們看,還把家里鑰匙交給了兩個男人,鐵定是讓他們幫她收拾東西呢!” 傅志誠和蘇宜聽到她的話俱是表現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先是咦了聲?你怎么說出這種話。 而后蘇宜馬上皺著眉,臉色放下來,嚴肅道:“這位大娘,您怎么能胡說八道信口雌黃呢?” 幾位警務人員看傅時禹和蘇宜都是一副儀表堂堂,正派人士的模樣,談吐也是斯文有禮,便開口|交談了起來,二則也是為了詢問到底有沒有莉莉絲殺人這回事。 傅時禹請他們幾位都坐了下來,才慢慢說:“住這兒的是一對大不列顛國母女,她們是我的朋友,母親三十來歲女兒才十來歲,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怎么可能會殺人,她們是十幾天之前就回本國去探親去了,所以才把家里鑰匙交給我保管,至于那位大娘污蔑莉莉絲的事情,我看真的需要給個教訓才行,不然容易影響社會風氣,要不然以后大家都因為一些小矛鄰里之間相互構陷可不太好,不利于社會的穩定與和諧發展啊?!?/br> 傅時禹把話說的冠冕堂皇,好像真的很為他人著想一樣。 接著他又補充:“更何況如果真的有人死亡,怎不見其家人親屬報案?偏偏來的是孫女士這個不相干陌生人呢?” 孫大娘被懟得啞口無言,她又不能說那二流子不過爛命一條,日子的像老鼠一般,哪有什么家人!說的多了她雇人搶劫的事少不得就要暴露出來! 幾位警察同志黑了臉,想想也覺得傅志誠說的有道理,越發覺得孫大娘說的話有假。正這時,蘇宜更是又添了一把火。 “警察同志還不知道吧,這位孫大娘的兒子就是因為殺了人,現在還被關在局長里沒放出來呢,當初因為是在城西片區,所以是那邊的警察局接手的,您這邊可能不太清楚?!碧K宜說著咳了咳,停頓了幾秒才接著說:“興許是因為這事,人家心里想不開,總覺得叫大家都殺人都坐牢才好呢,所以才胡亂誣陷人的吧!” 警察同志哪里知道還有這一出??!個個臉上表情暗的滴水,虎著臉,這次是怎么也覺得王大娘這人有問題了,便先向傅志誠他們表達了歉意,隨后提溜這孫大娘迅速離開了。 這孫大娘的話的真實力度現在大打折扣,怎么能讓人相信,警察都覺得讓人給愚弄了?;氐骄掷锏谝患戮褪窍却_認孫大娘兒子殺人事件是不是真的,最后的結果當然是真有其事,孫大娘就被局里人狠狠地批|斗教育了幾個小時才給放回去。 至于莉莉絲,派人在附近調查詢問了好多天,對她們母女的評價都不錯,也沒人說看見什么異常,再加上兩人已經回了大不列顛,于是在盯了幾天哨,什么風吹草動也沒有之后,這件事就算結束了。 警察這邊是沒事了,讓傅志誠不安的是,莉莉絲還是沒有下落,就好像真的人間蒸發了一樣。 越是緊張時間越是過得飛快。 就在方惠已經逐漸適應了香港的日子,每天都等著傅志誠能傳回來一些消息,或者說莉莉絲突然飛來香港時……現實與她期望的卻是背道而馳。 就這么一天一天數著日子,時間就像長了翅膀一樣,三個月悄然飛逝。 傅時禹的學校都放假了,他看著越來越煩躁的方惠,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為什么傅叔連個電話都不打,哥哥,我們能打電話過去嗎!”方惠焦灼不安,連語氣都不怎么好了。 傅時禹挑眉看她:“我們往哪里撥電話?惠惠你知道的,我們幾乎沒有辦法,唯有寫信?!?/br> “可是寫信太慢了!我已經等了三個多月!您知道那是多久嗎?一百多天!我的mama失去消息一百多天,傅叔不給我來電話是為什么你猜不到原因嗎!”方惠終于控制不住情緒,聲音從一開始尖厲,到最后一句,簡直是在沖著傅時禹歇斯底里。 她根本平靜不下來,在屋子里來來回回走走停停,突然自言自語道:“不行不行!我必須馬上回去國內?!彼痤^,眼睛死死盯著傅時禹,堅定地說:“哥哥你幫我買票吧?!?/br> 傅時禹卻連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行!”他的眉頭擰了起來,臉色嚴肅,聲音有些冷冷道:“你太任性了!我體諒你的心情,但是你今天的情緒很不穩定,你先冷靜下事情咱們慢慢再商量好么?” 他說到最后到底聲音慢慢低了下來,不忍心太苛責。 但方惠顯然不買這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