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家產沒收,張振業一大幫子姨娘相好都跑光了,丫鬟下人解放了各自飛。 好歹她現在也看開了,東西沒就沒了吧,好歹老太婆現在想給她臉色看,還要看她愿不愿意受這個氣呢! 剛開始搬到這里那會兒,幾人處處不習慣,抱怨連天。熬了半個月后,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富貴不復了。 “娘,現在可沒有燕窩紅參吃了,您老還是消停消停吧!”劉杜鵑皮笑rou不笑說道。 老太太氣得發抖,手里的拐杖杵在地上噔噔作響。 一張褶皺的老臉皮陰沉得滴水,聲音尖利罵道:“攪家精!你給我跪下!” 劉牡丹臉上表情諷刺,道:“喲,娘你不知道啊,這老一套封建形式現在可不時興了,做給誰看吶?!?/br> 十二歲的張寶盛很是不耐煩家里的爭吵,大聲嚷嚷:“什么燕窩,我就稀罕倆大rou包子!能填飽肚子就行!” 婆子兩人立刻閉了嘴,最后老太太把孫子拉進房里,砰一聲關上門,給大孫子吃小灶。 樓房隔壁的幾家見慣了場面,心里又是不屑又是暗罵,都不喜歡張家。 “這是在擺闊呢,我聽見說要吃什么鮑參翅肚,”吳嬸小聲嘀咕。 “不是都讓公家沒收了嗎?哪來的錢?”小娟接話,她是吳嬸的女兒。 “沒聽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富貴了一輩子的人家,怎么著也會偷藏點私房?!贝夯ㄉ┳硬环薜?,她家住在吳嬸家隔壁。 吳嬸有點生氣,罵道:“都是吸的民脂民膏,有我們的錢哩!” “我們吃糠咽菜,她們倒享福,沒天理??!” 幾個人圍著嘰嘰喳喳,七嘴八舌的,不一會兒又聊到別的話題。 莉莉絲兩人買了不少東西,最后請人幫她們送了回來。今天在樓道上就有不少人在,生煤爐子的,燒開水的… 大家都默默打量著莉莉絲母女,沒有貿然上前打招呼。 新房子還要先打掃,好在沒有生活垃圾只有灰塵,洗漱間的水龍頭是通的,莉莉絲放下矜持,找塊抹布仔細擦洗,方惠也一樣沒閑著。 兩個小時后,屋子終于煥然一新,從里到外干干凈凈。莉莉絲讓方惠住里間,自己睡外間。 再把新買的瓷盆毛巾并牙膏牙刷等都洗漱間擺放好,大體上基本能夠保障生活了。 下午四點鐘,昨天預定的兩張大床送到了,伙計一直給抬進房間里擺好,莉莉絲付清了尾款,道謝。 方惠一拍后腦勺,才后知后覺記起來,開水瓶忘記買了,送貨小哥連口水都沒喝就走了! 把床一擺上,房間就顯得滿當多了,把床墊子,被褥一鋪上,越發有模有樣,方惠開心地在上面打了個滾兒。 一拉開外房門,就逮著個偷看的人,抓了個現形,那人尷尬,嘴巴努了半天才道:“那什么,我就住你隔壁屋,叫李三桂?!?/br> 方惠看她年紀也不算大,就喊她桂姨,笑嘻嘻跟她講:“我mama是英國人,會說華國話,我爸爸是中國人,老家就是沙海市噠,我的名字叫方惠!” 方惠童言無忌,三桂嫂子聽了卻越發不自在,縮手縮腳的,她哪里知道那什么英國在什么地方。 “這樣啊,我先去忙了,你自個兒玩吧?!崩钊饋G下一句話,轉個背匆匆走了。 方惠還在后面喊,讓她有空可以常來玩。 到傍晚的時候,小洋樓里的住戶都知道了,二樓右邊第四戶住的是一對英國母女,男人是本地人,家里有錢! ☆、第6章 〇〇六 新家沒有買生火做飯的煤爐灶具,兩人晚上只好出門買了幾樣小食湊合,淮濱坊里的蔥油面,喬家柵點心鋪子里的擂沙圓,五味坊的紅砂糖軟糕各買了一些,打包回家。 “那些廚房用具我們要盡快買,您會做飯嗎?”方惠一邊吃面一邊懷疑地問。 “如果是烤曲奇餅小面包,或者煮一些紅茶的話沒有問題,但是很遺憾,這里并沒有趁手的配套廚具供我使用…”莉莉絲回答的理所當然。 她的課程里并沒有廚藝,乃至華國美食烹飪這一項。 言外之意是,對不起我不會。 “……” 方惠聽完終于有些憂愁了,托著下巴思考以后的吃飯問題該怎么解決,還有,那些爐具到底是怎么用的? 拜兩副外國面孔所賜,這兩天莉莉絲及方惠在這棟樓里成了一種新奇的存在。 總有人暗搓搓地偷窺,來來回回,總是有好奇的目光掃向你。 沒辦法,只能讓時間來讓任何新奇變得不再新奇,或者等著來個大新聞順利過度也可以。 …… 莉莉絲周身縈繞著一種高傲攝人的姿態,她從頭到腳,從穿著打扮到生活方式,注定她不會同這棟洋樓里的女人們發展出什么友誼,或者能湊在一處八卦,聊聊家長里短。 那種場景只要想象一下都覺得匪夷所思…… 大家成長生活的環境大相徑庭,所受到的教育接觸的環境更是毫無交集,不管性格特點還是處事原則都千差萬別。還有某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這些通通都是一條條深刻的鴻溝,暫時別妄想去攀爬或者打破。 更何況,莉莉絲還是個外國女人呢。 雖然遵著禮貌,過了幾天,莉莉絲就從五味坊訂了比較昂貴的點心回來,拜訪了同一樓層,右邊的四家住戶。 打頭一家人就是她們現在的鄰居,剛來那邊曾今偷窺過她們的李三桂家,李三桂家人口格外簡單,只有她和丈夫兩人,據說都是工人,唯一的一個兒子在外地求學。 第二家,一對青年夫妻,女主人張春意,男主人衛濤,家里一兒一女,都上小學。 第三家人口就比較多了,三代同堂,一共住了八口人。 而最外面一家住戶,房子竟然鎖著門沒人,很奇怪地沒有拜訪到,兩次去都是如此。之后才聽的別家的說,那人去外地探親去啦,每次一去就是三個月左右,這個月月初就不在了,按照以前的習慣,少說得過完年,開春之后才有可能回來。 說是拜訪鄰里,然而也就是簡單去認個臉說一兩句話,禮節問題而已,莉莉絲不會真的去認真和他們攀談。 生活就此步入了正軌,相安無事。 半個月后,莉莉絲收到了來自大不列顛國的來信,信里面寫了什么方惠不知道,不過看莉莉絲的神情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壞事。 果然,三天后,莉莉絲要開始上班了,對,她找到了新工作。 方惠得知消息后默默呲牙,她再一次確定莉莉絲來沙海市并不是一時沖動或興致乍起,更不是以及因思念丈夫衍化而來的尋人項目。 不管是什么,但暫時她還管不著。 莉莉絲的工作內容方惠不是特別明白,因此無法給它定性,總之聽上去比較高端就是了。她每天早晨八點半下班晚上六點下班,并且中午不回家。于是,方惠就淪為一個任何意義上的野孩子。 對此,她求之不得。 說說方惠上輩子是個怎么的人呢,做的是什么工作呢? 作為獨生子女,無任何兄弟姐妹,父母皆是軍界人員,以守護國家為己任。她十二歲時,父母出任務犧牲,方惠成為政府孤兒,受國家撫恤金及津貼撫養長大,十八歲自立門戶,二十二歲大學畢業,進入國家特殊小組,接受上級命令執行特殊任務。至二十四歲意外死亡,于異世重生。 原本就是個野生的孩子,怎么會怕孤獨呢。 天氣越發的冷,轉眼就到了臘月中旬。 沙海市最近還飄起了小雪花,一落下來就融化,地上都是濕漉漉的,女人們都不愛出門了。 方惠最近養成了個習慣,每天早上都要看報紙。沒有更高端的網絡設備,獲取信息的渠道就單純得多了,目前除了看書打發時間外不做他想。 莉莉絲雖然有工作,但她每天至少能陪著方惠吃個早餐,當然是提前買好的面包和牛奶,方惠正覺得膩味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洪亮廣播聲。 方惠沒準備嚇了一跳,放下碗筷跑出去瞧。 隔壁幾家都跑出來了。 “東區大喇叭響了,政府有事情要宣布了!” “快聽聽,講的什么?” “你收到消息了嗎?” 七嘴八舌的…… 按慣例先說了一通別的,才入正題。 劣質音箱里,一道慷慨激昂的男聲平鋪直敘播道: “重大消息,沙海市就關系舊社會妓|院問題,做出重大決策,于十二月初十晚,查封本市妓|院五百余家,解放近千名妓|女?!?/br> “今將妓|女分批分次送往本市各大婦女教養所,解放她們的*與精神,改造生活方式?!?/br> “這一重大舉措,是建設社會主義前進道路上的正確決定,取締了封建社會遺留下的毒瘤!” …… 妓|院?方惠挑挑眉,心道又看了一回熱鬧,這事情也是新奇。 廣播一播完,大家都炸了,又是一輪新的討論。 方惠噔噔幾下跑回去,嘰里咕嚕一串兒英語脫口而出,把剛才廣播里的事一骨碌講給莉莉絲聽。 莉莉絲摸了摸女兒的頭,表情有些嚴肅,道:“聽著奧羅拉,這些糟糕的消息,你要學著少聽少說,我希望你將來會是一位優雅得體的淑女而不是一位長舌婦人??磥砦疫€是要想辦法給你請家庭教師了,你的教養和禮儀不能落下?!?/br> 方惠表情微囧,連忙道歉:“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我以后不會這樣了?!?/br> 瞪著大眼睛著實有些無奈,又接著說:“等明年您可以把我送到學校去,現在并不適合聘用家庭教師不是么?” 雖然她覺得上學無聊,但更不想要禮儀老師好么。 莉莉絲終于不在勉強。 一條新的新聞出來,還是件大事,又給老百姓提供了不少八卦聊資。 “聽說如果那里面有親人的話,現在交一點點錢就可以領出來呢?!?/br> “我也知道,說是男人在里面有相好的也可以去領出來!” “哈哈,你們誰有親人在嘛!” “呸!瞎說什么!咱們可是清白人家?!?/br> “噓噓,都小聲點?!?/br> 幾個女人在走廊里邊做家務,邊說的不亦樂乎,幸災樂禍的,只把這事當個笑料來講,語氣又是輕蔑又是不屑。 等天氣稍好一些的時候,莉莉絲禮拜休息,母女兩人出門逛街了。 為什么呢,因為快過年了。 臘月到了尾巴,要過年了,置辦年貨必不可少,雖然她們只有兩個人,但年好歹還是要過的吧。 莉莉絲漂亮,小奧蘿拉也漂亮,女人用心打扮起來,心情會特別好。洋人著裝出格點,也不會有人指點,甚至認為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