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節
趙黼笑道:“我早聽說上京也有人瞧你不順眼,這許多年竟沒被害死,也算是你機靈了?!?/br> 蕭利天道:“沒大沒小?!?/br> 因趙黼主動跟自己說起話來,機會難得。睿親王想了想,便道:“我被你關在王府地牢的時候,心里便在想脫身之法,后來知道瞞不過你,所以才想將計就計,索性就上京城去……” 趙黼道:“既然如此,議和只是你的借口?” 蕭利天搖頭道:“也不全是,主要是我們皇帝陛下,是真的想要議和。我主動請纓,卻是懷有一點私心……是為了jiejie的舊事?!?/br> 趙黼不想提這個,垂眸不語。 蕭利天忽地若有所思:“不過,以后就不知道了?!?/br> 趙黼道:“何意?” 蕭利天微笑:“皇帝陛下是想議和,只是我看我們太子殿下,卻是個好殺愛戰之輩?!?/br> 趙黼心頭轉念:“設計要害你的,莫非就是蕭太子?” 蕭利天不回答,卻顯然是默認了。 趙黼冷笑道:“但凡是天底下權力所在,必然會有生死之爭,大舜如此,遼國也是如此?!?/br> 一行人穿城而過,正行過十字路口,忽地聽有人道:“停下?!?/br> 蕭利天神色微變,果然馬車慢慢停了下來,外頭有些腳步聲響,有人道:“你們從哪里來,做什么的?” 一人道:“回大人,我們是去邊境做買賣的,從冀州來?!?/br> 蕭利天略掀起車簾看出去,卻見乃是一隊巡城士兵,足有十數個人,頭前一個人在馬上,似是個小頭目,看著年紀不算太大,身著戎裝,正接過自己隨從遞過去的路引查看,又問是去做何買賣之類。 那人是一路應答慣了的,因此也答得天衣無縫。 統領見無礙,便將路引還了,才欲揮手叫走,目光一轉看向車中,便道:“車內何人?” 隨從道:“是我們的大掌柜跟二掌柜。我們二爺因為路上染病,起不得,臥了幾天了呢” 統領打馬靠近車邊兒,才要推門查看,蕭利天已經開了車門,滿面帶笑道:“這位軍爺,可是有什么妨礙?” 小統領看了他幾眼,不覺怎地,復歪頭往內瞧了眼。 蕭利天早拉了羊毛氈子給趙黼蓋住身子,只略露出半邊臉兒,那小統領皺眉打量,忽地問道:“他是什么???” 蕭利天道:“路上染了風寒,身子又虛,就拖延了,只想到了云州再仔細調養呢?!?/br> 小統領又伸長脖子看了幾眼,便將馬頭往旁邊撥了撥,揮手道:“走吧?!?/br> 蕭利天松了口氣,便又回到車中,關門要走。 一行人重又往前,眾侍衛只當已過了危機,偏蕭利天是個極警覺的,便悄悄地又撩起車簾看出去。 卻見那幾個巡城兵仍是在原地未動,先前攔路的那小統領卻正在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些什么,依稀像是指著這馬車。 蕭利天狐疑,回頭看一眼趙黼,卻見他枕著手臂,仿佛萬事不關心。 蕭利天探身來至車門處,低聲吩咐道:“加快些,戒備?!?/br> 馬車飛馳過中間大道,徑直往西門而去,將一刻鐘時候,忽然聽到仿佛穿云箭的聲響,蕭利天人在車中,陡然微驚。 趙黼懶洋洋道:“這是軍中有事傳訊呢,一旦發這警訊,城門便要關了?!?/br> 蕭利天探頭往外,卻見西城門在望,隱隱地正有兵馬在彼處逡巡,一些百姓不知何故,四散避退。 蕭利天再無猶豫,即刻道:“快些沖出去!” 趕車的猛地揮鞭,車輪滾滾,風馳電掣似的往城門處沖去,此刻城門的那些守軍也發現的異樣,紛紛呼喝起來,拔刀橫槍攔阻。 頭前的那些遼人見狀,紛紛來至馬車邊兒上,從車底下抽出原先藏好的兵器,竟要硬闖。 蕭利天握緊雙拳,眼睛卻盯著趙黼。 趙黼從羊毛氈子底下鉆出來,笑道:“你說如果出不去齊州城,可如何是好?” 蕭利天見他處變不驚,便道:“他們因何會看出來?” 趙黼道:“我怎知道,也許他們見親王你器宇軒昂,不似是個尋常商人,故而想攔下你來敲一敲竹杠,也是有的?!?/br> 蕭利天越發苦笑不得,只聽得外頭兵器相交,而馬蹄聲越響,竟是有大批士兵趕來似的。 馬車被陡然圍在其中,包圍的鐵桶一般。 蕭利天的手下見如此情形,便忙先護在車邊兒。 有人喝道:“住手!車內的人快些出來!” 蕭利天心頭凜然,事已至此,只得跳下車去,趙黼伸了個懶腰,也隨著跳了下地。 果然便見周圍圍著有近百的將士,其中也有方才攔住他們的那小統領。 此刻見了趙黼,便睜大雙眼,忽地叫道:“世子殿下!真的是你!”竟甚是雀躍。 趙黼正摸著自己那撇胡子,猛地聽了這一聲兒,幾乎不知是叫自己的,抬眸看去,卻并不認識。 蕭利天滿心疑竇,不知到底如何,只皺眉旁觀。 那小統領翻身下馬,上前見禮,道:“世子殿下,卑職終于又見到您了!” 趙黼見他果然已經認出自個兒,便笑道:“你叫我什么?” 小統領呆了呆,忙改口道:“是了,是皇太孫殿下!” 趙黼道:“我現在不是世子殿下,也不是皇太孫,你叫錯了?!?/br> 小統領正不知所措,趙黼問道:“是了,你怎么會認得我?” 小統領忙恭敬說道:“當初世子、皇太孫帶兵前往齊州答應,解決那禍國殃民的褚監軍的時候,我跟在陳參軍的身邊,因此是認得的!” 當時這統領還不過是個侍從小軍,但當時趙黼帶人闖入大營,處罰了褚天文的那一幕,卻甚是鮮明地印在腦海之中,竟始終不忘。 那會兒趙黼傷重未愈,也是蒼白憔悴,卻鐵骨強悍,正如今日也是傷著的情態。 因此先前趙黼雖埋在羊毛氈子里,小統領只看了一眼,便認出是他,卻不敢就確信,又怕驚動了蕭利天等,便發消息叫人攔住,想要仔細查問。 趙黼詫異道:“你倒是眼尖,記性也異于常人?!?/br> 小統領只當是夸贊自己,滿面通紅,道:“多謝世子?!?/br> 蕭利天在旁聽得分明,他本擔心是趙黼暗中發了什么訊息給人,如今聽是這統領自己認出的,悄然松了口氣。唯恐是趙黼又跟自己生出心機。 趙黼見這小統領呆呆地,便只環顧周遭道:“現在是怎么樣?” 小統領畢恭畢敬道:“我們奉命仔細搜索,說是殿下或許會經過此處,是了殿下,太子……” 還未說完,就聽到有個聲音道:“原來真的是殿下?!?/br> 趙黼跟蕭利天等回頭,卻見是個中年儒士模樣的人,正從轎子上下來。 蕭利天并不認識,趙黼卻是認得的,這正是齊州的監軍王煥之。 王煥之上前,拱手行了禮,又看蕭利天,遲疑片刻:“這位,想必就是遼國睿親王殿下了?” 蕭利天見對方已經將自己的底細摸清,雖萬分后悔竟大膽從齊州城過,卻也無后悔藥可吃,只得說道:“這位大人是?” 王煥之自報了家門,又道:“先前,楚知府跟下官接到攝政王殿下的手令,要仔細把守城門,留神睿親王從此經過,不可失禮,既然親王果然駕臨,不如且現在齊州安歇如何?” 原來先前,京內發生的另一件大事,卻是皇帝封了靜王趙穆為攝政王爺,叫代替處理國事,并親自料理太子殯天等后事。 蕭利天如何能“安歇”,便道:“不必,先前在京內的事都已經完了,正要著緊回大遼?!?/br> 王煥之道:“原來如此,既然親王執意不肯留,那么下官也不敢勉強,且請了?!彼e手一揚,城門口士兵讓開一條路。 蕭利天見竟輕易放行,有些意外,心念轉動,便看向趙黼。 王煥之卻也會意,便肅然道:“不過攝政王有令,因太子殿下意外病故,故皇太孫殿下應盡快回京。親王殿下欲去,下官不便挽留,皇太孫則要留下的?!?/br> 蕭利天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卻見趙黼雖然聽見了這番話,但臉色漠然,竟是不置可否。 而王煥之雖說的客套,他身邊兒那些侍衛將兵,卻個個警備。 蕭利天心底飛快地盤算了會兒,雖然他們人少,然而個個好手,若是硬闖,再先想法兒擒住王煥之,未必不能成功。 底下眾人都是蕭利天的親隨,知道他的意思,頓時也暗握兵器。 王煥之卻也非常人,早瞧出不對,底下眾侍衛更加警覺,雙方竟是一觸即發。 正緊張之時,卻聽趙黼道:“親王殿下,你怎么不請?” 蕭利天啞然:“殿下……” 未曾說完,趙黼笑道:“既然你不走,那我就走了?!?/br> 蕭利天正欲問,趙黼忽地縱身而起,翻身上馬,打馬往城門處而去。 事出突然,蕭利天正要喝命人跟上,卻是王煥之搶先一步,竟道:“皇太孫留步!” 趙黼頭也不回,打馬狂奔,王煥之喝道:“殿下!” 見趙黼恍若未聞,王煥之緊鎖眉頭,忽地大聲喝道:“將殿下攔??!” 城門處本有兩隊士兵,正雁翅似的排開,聞聽忙都聚攏過來,便欲攔著。 與此同時,王煥之身邊兒,也有一隊弓箭手上前一步,張弓搭箭。 城門上更是許多弓箭手探身出來,拉弓迎著。 此處竟是早有周密埋伏一般。 趙黼見如此,長笑綿綿,仍是不停,只聽王煥之喝道:“放箭!” 蕭利天怒道:“住手!” 畢竟已經晚了,剎那間亂箭如雨,均向著趙黼而去。 早在士兵張弓的時候趙黼已經察覺,抬手在馬背上一拍,自己縱身而起。 那馬兒更如離弦之箭,脫身而去,剎那間,所有弓箭便只沖著他而來。 趙黼人在空中,揮掌拍出,身形于箭雨之中,險象環生,叫人悚懼。 蕭利天駭然驚心,跟手底眾人早也趕來救援。 王煥之手底的將士沖上前,將眾人擋住,王煥之道:“睿親王,這是在齊州,請勿要輕舉妄動?!?/br> 依稀還有一個人叫道:“你們做什么!還不住手!那是皇太孫殿下!” 倘若趙黼未有內傷,又不曾服藥,此刻只怕已經躍上城頭,遠走高飛了,只因體內藥性未除,只堪堪避過箭雨,便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