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節
如今他就宛若身在迷霧,急欲要抓住一盞明光。 但是這會兒盯著云鬟,卻見她雙眸明澈,就這般怔怔然跟自己相對,口中沒有一言,然而眼中的淚卻一點點地盈積了起來。 趙黼咽了口唾沫。 他松開云鬟的手,轉而將她擁入懷中。 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趙黼便只輕輕地撫過她的肩頭,撫過她的背:“不怕……沒事,這世上,還沒有能難倒六爺的事兒呢?!?/br> 他是安撫云鬟,卻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云鬟的淚沁落在他的胸前衣襟上,趙黼又道:“我不問了,阿鬟不用怕,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等過了這個坎兒,咱們便成親……你說好不好?” 云鬟深吸一口氣,淚滴跟著語聲交纏:“好?!?/br> 趙黼笑笑,正要去親一親,卻聽得外間腳步聲響,旋即有人輕輕咳嗽。 趙黼回頭看時,卻見門口竟來了兩人,一個是白清輝,另一個卻是季陶然。 清輝一語不發,季陶然卻嘆了聲,對清輝道:“你我都急得什么似的……人家卻無事人一般,哼?!?/br> 云鬟忙轉身拭淚,趙黼道:“你們怎么來了?” 他們兩個這才進來落座,季陶然去看云鬟,也不回答。 清輝道:“聽說昨兒的事撲朔迷離,還叫刑部負責查理?明明是正經地鎮壓謀變,怎么反而生事似的?我們本想來跟她商議,正好趕上殿下也在?!?/br> 季陶然卻悄悄問云鬟:“怎么哭的這樣?” 云鬟搖了搖頭,并不回答。 趙黼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我也不知怎么了,這兩天里,倒像是我無意中戳了馬蜂窩似的?!?/br> 清輝道:“那么,恒王跟世子兩個,到底是不是殿下所殺?” 趙黼道:“我的脾氣你們難道不清楚?若真的是我所殺,何必要否認?!?/br> 清輝道:“連殿下也不知是誰人動的手?” 趙黼卻不回答,只又慢慢地瞥了云鬟跟季陶然一眼。 季陶然察覺,卻會錯了意思,因道:“恒王跟世子的尸首我查過了,是被人用一種罕見的暗器所殺,兇器我取了出來,如今還在刑部呢?!?/br> 趙黼緩聲問道:“暗器是……飛刀么?” 云鬟聽在耳中,心中一動,變了臉色。 季陶然搖頭道:“并不是,像是袖箭,只是之前從未見過?!?/br> 清輝在旁問道:“怎么殿下仿佛知道些什么?” 趙黼道:“那種發射暗器的手法,我總覺著有些似曾相識?!?/br> 季陶然精神一振:“是么?在哪里見過?” 趙黼跟云鬟目光一碰,卻看向清輝道:“這個問題,興許該問白尚書?!?/br> 清輝眼神微銳,季陶然疑惑:“這是何意,莫非尚書會知道?” 趙黼并不回答,起身道:“不跟你們閑話了,我還要去刑部呢。只怕尚書大人等不及,卻派人來拿我可如何是好?” 他拂了拂衣裳,又對云鬟一笑道:“我去了。且放心,只記得我方才的話?!?/br> 云鬟見他要去,心中竟有不舍之意,眼睜睜看著他。 趙黼本走開兩步,回頭見她仍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心中竟極軟。 他猛然轉身,大步走回來,抬手在她頸間一握,不由分說在唇上親了下去。 季陶然跟白清輝猝不及防,都看了個仔仔細細,連轉開目光都來不及。 半晌,趙黼才松開云鬟,溫聲道:“這樣好多了?!?/br> 一笑轉身。 季陶然呆若木雞,見他要出門,才忙道:“六爺等等?!?/br> 起身同趙黼一塊兒出門。 兩人結伴同去后,清輝回過神來。 因是非常時刻,倒也顧不得別的。清輝思忖著問道:“殿下方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他問的,自然是趙黼所說暗器要問白樘的那句。 云鬟道:“那殺人的暗器真的是袖箭?不是飛刀?” 清輝見他兩個都執著于“飛刀”,當然不解其意,便道:“陶然親口所說,自不會有假?!?/br> 因又見云鬟的眼角泛紅,清輝道:“我總覺著這一次事有蹊蹺,按理說平定謀亂,該是大功一件,如何無功反而有過似的?” 云鬟道:“有人要借機對付六爺?!?/br> 清輝道:“是誰?” 云鬟雙眸閉了閉,方輕聲說道:“我猜的不錯的話,就是當今的……圣上?!?/br> 且說趙黼本要去刑部,走到半路,忽然想到蔣勛之事,且不知他如今怎樣,人在何處。 趙黼略一思量,便對季陶然道:“你同小白一塊兒來,可知道蔣勛昨日回京了?” 季陶然道:“是,昨兒那一場鬧的,如今蔣勛人在白府呢?!?/br> 趙黼詫異:“怎么去了白府?” 原來昨兒蔣勛傷重,只不過宮內畢竟不是久留之地,次日一早兒撐著出宮。 張振因昨兒不見了蔣勛,正懸心,得知消息便忙趕來,誰知蔣勛掙扎著,竟不肯回去。 正白清輝也聽了端倪,不知究竟,匆匆來見,當即便將蔣勛接到白府近便照料。 季陶然道:“且放心,雖然傷重,不過四五個太醫圍著,在白府里也照顧的無微不至,情形還算鎮定,只是蔣勛卻不放心你,聽清輝說,昏迷里還不停地叫六爺呢?!?/br> 趙黼心中微暖:“這小子倒是有心?!?/br> 趙黼本想去探望,不過如今聽聞蔣勛人在白府,情形且又穩住了,便也作罷。 兩人來至刑部,季陶然陪著去見白樘,正走間,卻見巽風同離火兩人自前而來,趙黼一見,眼神微沉。 巽風離火兩人行禮,趙黼打量著,忽地問道:“巽風是幾時回京的?” 巽風沒料到他會問這話,便道:“昨日?!?/br> 趙黼挑眉:“不知是為何事?” 巽風道:“是四爺有命,請恕我不能告知殿下?!?/br> 趙黼道:“是尚書派遣你回來的?” 巽風道:“正是?!庇中辛藗€禮,自同離火去了。 趙黼凝視他背影,心事重重回身。 兩人進了房中,白樘起身相見。趙黼問道:“方才遇見巽風,說昨兒尚書派了他回來,不知所為何事?” 白樘道:“殿下如何問這個?” 趙黼回頭看季陶然道:“那殺死恒王跟趙濤的暗器還在么?” 季陶然道:“可要過目?我叫人去取來?!?/br> 趙黼道:“不必?!敝豢粗组痰溃骸吧袝蛇^目了?” 白樘道:“看過了?!?/br> 趙黼道:“尚書可認得?” 白樘道:“從未見過?!?/br> 趙黼不由冷笑了聲。白樘見神色不對,問道:“世子笑什么?” 趙黼道:“那暗器我雖然并沒見過,可是那發暗器的手法,我是見過的?!?/br> 季陶然想到他方才在謝府所說,當下屏息靜聽。 白樘道:“哦,殿下在哪里見過?可知是何人出手?” 趙黼摸了摸下頜,道:“若我說,是尚書的身邊兒人,不知尚書可信這話?” 與此同時。 巽風同離火出了刑部后,正策馬而行,才拐過刑部這一條街,忽然前方也來了一匹馬。 巽風一眼看見來者何人,頓時勒住馬兒。 原來這來者竟是云鬟,此刻也挽著韁繩,馬上死死地盯著巽風。 巽風本要招呼,忽地見云鬟神色不對,便對離火道:“你且先去?!?/br> 離火聽了,便打馬先去一步。巽風問云鬟道:“怎么了?” 云鬟瞪了他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揚手扔了過去。 巽風皺眉,抬手利落接在手中,低頭看了眼道:“這個是……做什么?” 卻見手中握著的,是一枚幾乎被劈做兩片的銅魚符,看著似有幾分眼熟。 云鬟道:“你不記得了?” 巽風又看了片刻,說道:“這個是季行驗曾有之物。怎么?” 云鬟道:“上回在街頭,是殿下將此物當作暗器扔給巽風,巽風給擋下了,可還記得?” 巽風一笑:“是了,是有此事,又如何?” 云鬟道:“上面的這道痕,從何而來?” 當初為了查杜云鶴身死之案子,云鬟季陶然趙黼三人同行,不期跟巽風相遇,不知怎地,趙黼忽然摘了季陶然的魚符扔了出去,當時他還沒頭沒腦地問了云鬟一句——“你看見了?” 云鬟當時并未留意,只是這一幕畢竟也記住了。 事后,因見季陶然仍戴著那魚符,云鬟本能地覺著不祥,有一次便跟季陶然要了過來,自扔在抽屜里。 先前在謝府,趙黼說起昨夜發暗器殺死了恒王跟世子的神秘人之時,神色有些古怪。 趙黼雖未明說,云鬟心中忖度,思來想去,終于給她搜到了街頭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