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節
云鬟站在桌前,不知他到底是有何事。 卻聽白樘道:“昨晚上,你都看見什么了?” 真是怕什么便有什么,云鬟愣怔,然而那句“什么也沒看見”竟說不出口,便道:“尚書大人因何這樣問?” 白樘道:“你如實說就是了?!?/br> 云鬟定了定神,才低聲道:“我、仿佛看見尚書……跟一名、一名……甚是親近?!睌嗬m的一句話說罷,自覺難堪。 依稀聽白樘輕笑了聲。 云鬟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卻聽白樘又道:“昨兒,是靜王殿下請我去聽戲,你看見的那個,是陪酒的伶官兒,當時是靜王殿下一句戲言,他便故意調戲的,實則并未有什么?!?/br> 云鬟驀地抬頭,越發驚疑。 目光相對,白樘竟果然帶一抹很淡的笑意,道:“怎么,你不信么?” 云鬟忙道:“我自然是信的?!?/br> “本來,我行事從不必要向人解釋,”白樘說罷,復又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跟你說這些?” 云鬟垂頭,面有慚色,訥訥道:“知道?!?/br> 白樘道:“哦?你……知道?” 至此,云鬟心頭一塊兒石頭才落了地,說道:“其實我……我當時的確看見了,只是并不敢、不敢亂說。因我只當尚書是在……我實不該妄自揣測,更不該小人之心地質疑尚書的品行?!?/br> 白樘為人自然正直光明,怎會做那種狎昵伎人之事?只因白樘當時也看見了她,所以知道有些誤會。 難得的是他竟親自開口澄清,可見胸中磊落無私。 悄然靜默,白樘并未答話。 云鬟不知他究竟是何心意,也無只言片語,莫非仍是慍惱?正要抬頭看一眼,卻聽白樘道:“若我說,不是因為這個呢?” 第399章 忽然聽了這一句,云鬟不解,壯膽抬頭看向白樘,卻見他正站起身來。︾樂︾文︾小︾說|云鬟忙又垂首,雙眼只管盯著地面,卻見底下朱紅的袍擺掠過來……竟是白樘走到身前。 云鬟雖低著頭,眼睛卻慢慢瞪大,正不知怎樣,瞥見他又靜靜地走到身側,站了一站。 如此怔怔地呆看間,卻見那袍擺微動,他竟又走出她的視線了。 令人不安的寂靜中,云鬟鼓足勇氣,正要再問,卻聽得門外有隱隱地說話聲傳來。 側耳聽去,卻說的是:“總之,我可不能讓巽風哥哥戴……” 又有個笑道:“你別只管瞎說?!?/br> 先前那個道:“我哪里是瞎說?那天你難道沒看見?阿水跟他……拉拉扯扯,竟比跟我們還親密呢?!?/br> 云鬟卻也聽出來了,這兩人,前一個是阿澤,跟他對話的,卻是任浮生。 卻聽浮生笑道:“也不看看到哪里了,還不收斂,留神給四爺聽見你這般嚼口,看怎么收場?!?/br> 阿澤道:“你當我傻呢?先前四爺陪著翰林院兩位大人出門了,哪里能這么快回來,再者說,給四爺聽見也使得,正好兒我覺著刑部的風氣該整一整了,若是我們巽風哥哥的頭頂都綠了,那可真……” 正說到這里,便聽得一聲輕輕咳嗽,從房中傳來。 兩個人卻如聽雷震,猛然止步,彼此對視一眼,更不敢再說一個字。 正進退維谷,呆若木雞,便聽得房中淡淡道:“還不走?” 兩人聞聽,如蒙大赦,比約好的還整齊,猛轉身撒腿便跑。 頃刻掠出數丈開外,阿澤且苦著臉嘀咕道:“烏鴉嘴……” 浮生道:“你還敢說嘴!”剎那間走了個無影無蹤。 如此又過了一刻鐘,云鬟才自白樘的房中出來。 她垂著頭走了十幾步,便聽耳畔有人默默問道:“尚書叫你有什么要緊事?” 竟把云鬟嚇了一跳,轉頭看時,才見是季陶然。 季陶然見她嚇得臉色都變了,忙笑著扶住道:“發什么呆?果然嚇著了?” 云鬟定神道:“你怎么在這兒?” 季陶然攤手道:“你不和我一塊兒去吃飯,我一個人去也是沒意思,索性來等你?!?/br> 云鬟啞然,禁不住回頭看一眼,卻見廊下寂寂靜靜,便又拉著季陶然離了此處。 出了這重院落,季陶然才又問道:“怎么了?尚書到底有何要事?” 云鬟長睫微動,輕聲道:“沒什么格外要緊的。是了,咱們去吃飯?!?/br> 季陶然道:“這會兒去,回來也就遲了……還是去廚下胡亂湊合一頓罷了?!?/br> 云鬟眨了眨眼,忽地微笑道:“不打緊,晚上去我府上,叫曉晴做幾個菜,自在吃一餐如何?” 季陶然聞聽此言,喜不自禁:“好極了!” 兩人商議妥當,便自去廚房里胡亂吃了幾口,又分頭各行其事。 如此過了月余,不覺入夏。 這段時日,季陶然便時常往謝府來,有時候索性在府內歇息一兩日,同云鬟柯憲一塊兒去部里,又一同歸來。 橫豎不管是刑部還是謝府的人,都知道他天生性情熱絡和善,又跟云鬟皆是刑部的人,兩下親近,也是有的。 這日,三人仍往刑部而來,正下馬欲往內,忽見大街上有一匹馬飛奔而來,去勢甚急。 刑部的公差即刻上前擋住,喝問如何。 那馬上的人翻身而下,竟是跪在云鬟跟前兒,道:“謝大人,我們爺命我來傳信兒……” 云鬟早認出是崔侯府的小廝打扮,忙令侍衛退了。 那人起身,低低地說了一句,惹得云鬟跟季陶然都變了臉色。 云鬟忙道:“你說的可真?” 小廝道:“是才發生的事兒,我們爺十萬火急地叫我來告訴?!?/br> 季陶然緊鎖眉頭,道:“這非同小可,我跟你一起去看看?!?/br> 云鬟慌亂欲走,忽地回頭對柯憲道:“柯兄,勞煩給我們告個假?!?/br> 不等答復,云鬟跟季陶然兩人復又上馬,帶兩三個侍從,便隨著這小廝一徑前去。 不多時,來到了宣平侯府。 云鬟抬頭看了一眼這雖則事隔經年,卻在她心底毫無褪色過的熟悉門首,心中又驚又有些禁不住地慌張。 季陶然將她的手按了按,兩個人才一塊兒下馬。 因事出突然,宣平侯府已經戒備起來,門口有十幾個侍衛林立,雖見是刑部的差官,只因并未往侯府里走動過,是以仍是攔住。 兩人正欲報名,里頭有人跳出來道:“是承二爺請的大人,休要阻攔?!?/br> 這才放行,隨著往內,一路上見府內的丫頭小廝們,個個都面帶驚慌茫然之意,滿府內沒頭蒼蠅似地撞來撞去。 正趕間,見崔承從內出來,眼圈泛紅。 劈面相逢,云鬟失聲道:“泰兒……泰兒真的不見了?” 崔承道:“是,今早上隨著侯爺出外玩耍,沒想到竟然……” 云鬟雙耳轟鳴,心突突而跳:上回藍泰已經被劫過一次了,好歹安然而回,可如今又行出事……這一次,卻比先前更多添了幾分未知的兇險。 崔承此刻也是意亂惶惑。先前,他因牢記云鬟曾叮囑的話,不敢怠慢,只是他畢竟在軍中任職,自然身不由己。 昨日才休假回京,略微整頓,今日便來探望,誰知還未進門,就見門上滿面慌張,說是小公子走失了。 只因是隨著藍少紳外出游玩,那邊兒發覺不見了,起初還懷著一線希冀,只當是藍泰淘氣,或許自行帶人回家,藏在哪里玩耍,便命人詳細尋找府內。 可整個府中翻了個個兒,仍是不見蹤跡。 崔承便道:“你要不要去見一見姨母?” 云鬟紅著雙眼,還未回答。季陶然道:“報了大理寺了不曾?” 崔承道:“已經催著去了?!?/br> 季陶然安撫云鬟道:“莫急,泰兒是個機靈孩子,福大,不至于有事?!?/br> 誰知云鬟因聽季陶然問是否報官,不覺想起上次白清輝對她說過的話,便問崔承道:“侯爺可也在府內?” 崔承道:“聽他們說,發現泰兒不見后,侯爺帶人四處找尋,并不曾回府?!?/br> 云鬟正要叫崔承帶自己去見藍夫人,卻聽身后有人匆匆道:“大理寺白少丞來了?!?/br> 眾人回頭,卻見果然是白清輝來到,神情仍是冷肅,無喜無怒,走上前道:“你們也來了?!?/br> 云鬟雖然還能勉強自持,畢竟關心情切,陣腳微亂。 如今見白清輝來到,那顆心才無端安穩起來,即刻道:“泰兒又不見了。我正欲去見……侯爺夫人?!?/br> 清輝道:“是,自是要先見夫人,再詢問底下眾人?!?/br> 云鬟得了這句,越發安心幾分,當下崔承陪著,三個人一塊兒入內。 因藍泰又失蹤,這番打擊,比上回卻更甚。藍夫人神魂失據,竟是連哭也哭不出了,呆呆地坐在里間兒,雙眸空茫含淚。 云鬟才進門,見得如此,心頭巨震,幾乎忍不住便撲到跟前兒。 季陶然跟白清輝一左一右在她身旁,季陶然更是不由拉住她的手腕,生恐她沖動行事。 崔承上前,忍淚道:“姨母,大理寺的白少卿來了,還有……”回頭看了一眼,道:“刑部的謝主事跟季行驗?!?/br> 藍夫人置若罔聞,竟也不看。 清輝上前道:“夫人?!?/br> 藍夫人聽見他的聲音,便低頭喃喃道:“少丞大人,你來了?只是你大約是白來一趟,泰兒一定會好端端回來的?!?/br> 清輝皺了皺眉,道:“夫人……如何這般篤定?” 藍夫人竟道:“那樣可愛的孩子,自不會有人想傷害他,所以我知道,不過是有人跟我玩笑……把他藏起來一會子,不多時就送回來了?!?/br> 清輝見她口吻雖聽著平靜,實則神思恍惚,大有失常之意,知道問不出什么有用的話來,便不再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