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別的尤可,這整日跟男子廝混在一起,昨兒又夜宿暢音閣,醉酒…… 晏王忽凝視著云鬟的雙眼,低低說道:“我雖明白你不同于尋常女子,只怕黼兒喜歡你,也正是因如此,可是……黼兒畢竟年紀這樣老大,你也……因此我還是覺著,雖然云州不可去了,等黼兒進京后,你們之間,總要盡快有個結果?!边@幾句話雖輕,聲音卻肅然。 云鬟屏住呼吸,晏王道:“你可懂我的意思么?” 云鬟幾乎記不得自己是如何作答,怎樣應酬,也不知道晏王是如何離去的。 只是后來,她悶頭大睡了半天,但雖覺身心疲憊,但耳畔聒噪低語之聲,卻幾乎從未斷絕過。 是薛君生在幽幽地唱:“ 煙淡淡兮輕云,香靄靄兮桂蔭。嘆長宵兮孤冷,抱玉兔兮自溫?!?/br> 一會是趙黼在耳畔竊竊低語:“這小道姑實在可恨,跟男人夜間私會,還說什么冰清玉潤呢……” 卻又是晏王,道:“你放心,經過上回的事,我自會留神……畢竟,還未看見黼兒成家,還未曾抱孫兒呢?!?/br> 又笑道:“是了,昨夜我聽聞靜王也在暢音閣,你見未見到他?” 云鬟睜開雙眼,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 第398章 云鬟歇了半日,過午醒了,沐浴更衣,才覺身心皆受用些。 在書房內看了會子書,畢竟心頭有事,竟難看得下去,隨便寫了幾筆字,想到終究前途未卜,不由擱筆走到窗前,胡亂打量外頭景色。 素閑莊,可園,一直到如今這府邸,相比較前世而言,她已算是走出了那曾困禁她的地方,然若想起,那一山一石,人物花草,卻仍歷歷在目。 此刻精神尚好,不似昨夜般迷亂,一念觸及,倒算能撐得住。 正發愣中,便聽見有說笑之聲,隱隱從廊下傳來,聽著像是曉晴跟人說話。 卻聽曉晴道:“我還當你只管來的這樣勤,留神王爺不喜歡,卻沒想到是王爺叫你來的。這會兒可算心安了?!?/br> 另一人道:“正是的呢,忽然王爺說你們這府里人手缺乏,我又原本是伺候世子的,如今世子未回,在府內用不上,所以叫我在這兒住一陣子,我心里也詫異,還當聽錯了呢?!?/br> 原來這答話的竟是靈雨,說了這句,又道:“不過近來王爺對主事比先前上心許多。聽說今兒還來過?” 曉晴道:“正是,來的時候主子不在家,還特等了會子呢?!?/br> 靈雨道:“主事可好么?” 曉晴道:“昨夜給那柯蠻子拉著去看戲,不知怎地吃醉了,竟歇息在了暢音閣里,那蠻子自個兒倒是甩手回來了,等著他來,必要痛罵一頓?!?/br> 靈雨笑著勸解道:“主事自打進京,一向忙于公務,也極少有放開心懷的時候,偶然出去消遣消遣也沒什么。只是無事就罷了?!?/br> 曉晴道:“就是怕有事,主子吃不得酒,先前回來還有些恍惚呢,又睡了半晌,才起來不多久,又在書房里用功了?!?/br> 云鬟聽她兩人漸漸靠近,怕站在這里嚇著兩個,便又后退到桌邊兒坐了,抬手在額頭揉了揉。 不多時候,曉晴引著靈雨走了過來,進內行禮,又含笑說道:“王爺說世子又不在府內,嫌我在府里躲懶清閑,又說主事這邊兒人手少,故而遣我過來給主事使喚?!?/br> 云鬟聽了這般溫聲軟語,又見她們兩人巧語嫣然,便也微笑道:“我本是受不起,只是晏王殿下一片心意,叫人不敢推辭,就暫且委屈jiejie了?!?/br> 靈雨抬頭一笑。自此,鎮日里就同曉晴兩個負責云鬟的日常起居之事。 只不過靈雨雖那般說,然而對云鬟而言,晏王特意叫靈雨過來,卻仿佛另有一層意思。 畢竟,才出了她在外頭“酒醉”夜宿的事,后腳晏王便送了靈雨來……此中,興許便有讓靈雨留心她的行止之意,也未可知。 是夜,柯憲自刑部歸來,果然來看望。 曉晴見了他,便先攔住質問,道:“柯大人!昨兒明明是你攛掇我們主子去看戲,如何你一個人回來了?” 柯憲作揖道:“我的錯我的錯,只不過我自然知道不至于有事,所以才放心回來的?!?/br> 曉晴道:“你說的輕巧,不過是事后諸葛亮罷了。幸而是無事,若是有個萬一,你可擔待得起?” 柯憲見她刁蠻,只是吐舌。 靈雨在旁忍笑道:“罷了,讓柯推府入內見主事罷,想必還有話說呢?!?/br> 曉晴仍是哼道:“下回若還這般,以后你便不許來府里了?!睉崙嵉胤帕丝聭椷M內。 云鬟果然也有話問,見他進來,便道:“柯兄,昨夜到底是怎么樣?” 柯憲道:“你果然都不記得了?” 云鬟道:“錯把那酒當茶水喝了后,便醉得死了一般,哪里知情。你怎么把我撇在樓里了?” 柯憲忙道:“委實不是我有心的,當時你醉了,只顧趴在桌上睡,我當時卻也并沒想到是因醉了……只后來薛先生來看,才見你臉兒紅紅地,叫又不醒,扶也不走,才知道醉倒了。我便想叫阿喜來幫忙帶回車上……” 當時,柯憲雖提議如此,薛君生勸道:“不可,是酒醉了的人,又出了一頭汗,這會兒一出去冒了夜風,必要一場大病。不如且在閣子里安歇一夜?!?/br> 柯憲道:“這個……只怕使不得,還是回去妥當?!?/br> 薛君生笑道:“我同謝主事也是相識,如何使不得?何況醉得如此,若給有心人瞧見了,只怕又多些流言蜚語?!?/br> 柯憲因見了他的戲,也甚是喜敬他的為人,正有些猶豫不決,忽聽有個聲音道:“不妨事,就留在這里住一夜停當,管保一根頭發絲也丟不了。本王的話,是再沒有錯兒的?!?/br> 柯憲大出意外,原來竟是靜王。 果然,就見門口上,靜王推開半扇門,含笑瞧了一眼里間兒。 有王爺發話,柯憲自然不敢違拗,便從了。 當即,薛君生竟叫了兩個干凈的小丫頭,扶抱著云鬟,安置在一間精精致致的閣子里頭,柯憲站在門口瞧了一眼,見行止這般謹慎仔細,這才放心而去。 云鬟聽柯憲說完,呆了呆:“果然是靜王殿下?” 柯憲道:“正是,我們只顧看戲,竟不知道昨兒靜王殿下也是在樓里,若不是王爺發話,我也不敢把你留在那里了,只因我知道靜王殿下跟世子爺是……” 柯憲戛然而止,舉手攏在嘴角,輕輕咳嗽了聲。 云鬟瞅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說了?” 柯憲自悔失言,只得道:“沒什么……閑話罷了?!?/br> 云鬟道:“你說靜王殿下跟世子爺怎么?” 柯憲訕笑道:“無非是殿下跟世子爺向來極好……所以知道靜王殿下的話不是壞的,并沒什么別的?!?/br> 云鬟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倒也并沒再說什么。 柯憲暗里松了口氣,因見她問的仔細,試探道:“你如何問起來,是在閣子里有什么不成?” 云鬟搖了搖頭,問道:“今日部里無事么?” 柯憲道:“一切都如常?!?/br> 云鬟又躊躇了會子,卻到底并沒再問出別的來。 是夜,吃了晚飯,又看了會兒書,便早早地睡了,次日仍來部里,照例行事。 不覺日影正中,外間門扇上一聲響動,卻是季陶然過來叫她一塊兒去吃午飯。 云鬟收拾了東西出來,季陶然道:“總是在部里吃,也有些膩了,今日不如且去外頭?!?/br> 云鬟道:“你又要去哪里?不如且湊合著用些罷了,出去還要現找地方,我還有公務呢,別耽擱了?!?/br> 季陶然道:“并不遠,騎馬半刻鐘就到了,請你吃點好的?!本共挥煞终f,拉著她往外而去。 云鬟詫異笑道:“做什么呢?沒見著有強拉著請客的?!?/br> 季陶然道:“這會子你不去,改日等他回來了,要去只怕也難了?!?/br> 云鬟一愣,季陶然才撒手。兩兩相對,云鬟道:“你說的是世子?” 季陶然嘆了聲,低下頭去。 云鬟道:“就算世子回來了,難道能攔著人吃飯?” 季陶然欲言又止,把她拉著又走了一會兒,來至廊角僻靜處,便說道:“我近來聽他們閑言碎語,說是因世子打服了遼人,遼人才求議和,西北平定,世子立了這番大功,圣上又遲遲不肯立儲,只怕便是等世子上京后才會行事……圣上因何這般遲疑?自然是跟晏王相關了。倘若殿下成了太子,世子又對你那樣兒,只怕……將來越發了不得,哪里還有機緣吃喝相處呢?!?/br> 季陶然又盤算笑道:“所以我想著趁著如今未曾定局,世子又還沒回來,奈何我不得的時候,咱們且多自在樂一樂,以后他縱然知道,也是無法?!?/br> 云鬟喃喃道:“怎么都這么說,就好像我一定會是什么……” 季陶然忖度她的意思,便道:“你當然一定會是,只因想到這一點兒,我的心也還有些服氣?!?/br> 云鬟道:“這話更糊涂了,什么服氣?” 季陶然道:“糊涂什么?我原本有些擔心世子那個脾氣,對你好歹之類,可是……倘若將來你真個兒是咱們大舜的皇……” 一句話還未說完,云鬟倉倉促促阻斷喝道:“行了!” 季陶然陡然住嘴,略覺話多。 云鬟已經惱紅了臉,顫聲道:“別人胡說就是了,你怎么也跟著胡說?!?/br> 季陶然道:“我……我哪里胡說……” 云鬟見他兀自不改口,扭身便走。 季陶然忙跟上:“罷了罷了,我不說了就是了。咱們去吃飯可好?” 云鬟賭氣不理,季陶然只好且走且哄勸。 正走間,卻見前方有幾個人緩步出現,其中一個,卻正是白樘,他身側陪同兩人,都是同朝大臣。 云鬟慌忙止步,因季陶然只盯著她,還未發現那處,云鬟急把他死死扯住。 只見白樘陪著那兩人,目不斜視地過門而去。 云鬟見白樘沒看見此處,才出了口氣,回頭看季陶然之時,卻見他仍是眼巴巴盯著自己。 云鬟苦笑:“只要你別再提那件事,咱們便去吃飯?!?/br> 季陶然忙應承道:“是是,再不說半個字了?!?/br> 云鬟方轉惱為喜,又同他談笑如故。 兩人復又往外而行,誰知才出了角門,就見對面不偏不倚的,正是白樘去而復返。 竟又相遇,云鬟屏住呼吸,同季陶然站住行禮。 白樘徐徐走前一步,竟吩咐道:“謝主事隨我來?!?/br> 云鬟驚疑交加,按捺心跳,答了一聲“是”。 季陶然見吃飯又化作泡影,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云鬟跟隨白樘去了。 且說白樘在前,一路緩緩而行,仍是回到自己公房之中。便轉到桌后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