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節
只是畢竟皇帝的命令,只得起身,又止住云鬟不許她往外送。 趙黼將出門之時,又想到一件事,便對云鬟道:“我若不回來,不許留他吃飯?!?/br> 季陶然問道:“這是為何?” 趙黼道:“你在這里吃飯,讓六爺喝風吃醋,哪里有這個道理?!本故且荒樀睦硭斎?。 趙黼去后,云鬟便勸了季陶然回刑部,一則有公務在身,二則探聽探聽白樘在太子府行事如何了。 下午時候,天色陰霾非常,北風漸大,吹得天昏地暗。 晚間,云鬟吃了些湯水,見桌上還有幾個糖炒栗子——這本是季陶然帶了來的,三個人吃了一場,只剩下了四五個。 通紅的皮兒,咧開著口,似是大笑的模樣,云鬟拿起一個看了半晌,便又緩緩放下。 是夜,早早地便關了府門,云鬟因想明日要去刑部,便提早歇息。 大概是服了藥的緣故,整個人昏昏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覺著身側略有涼意。 朦朧之中,云鬟睜開雙眸,卻見床帳前立著一道人影,這情形自是嚇人,云鬟定睛看了會兒,竟喚道:“世子?” 原來雖是隔著床帳,依稀仍看出那人玉立長身之態,額前的金冠,肩頭的錦云角,腰間蹀躞帶微微地支棱著,是她所熟悉的弧度。 聽得她的聲音,簾子被撩開,云鬟正起身的當兒,趙黼卻已經傾身過來,竟張手將她緊緊抱了。 他似是才從冰雪里來,通身帶著一股寒意,讓云鬟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起初以為他又是要輕狂,便道:“世子!” 誰知趙黼只顧死死地抱著她,冰涼的頸貼著她的腮邊,不知是不是外頭下雪了,一股濕濕地沁涼,引得云鬟森森然汗毛倒豎。 頃刻,云鬟才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何事?” 趙黼卻不回答,只顧轉過頭來,沒頭沒腦地在臉上胡亂親吻,竟又抬腿傾身,滾倒在那暖香藹藹地溫柔帳中。 第344章 寒氣裹身,趙黼的力氣奇大,唇上也是冰水般沁涼。 云鬟竭力轉頭避開,喚道:“六爺!” 趙黼頓了頓,順勢卻又壓下,他埋首在她頸間,連著又親了兩下,才停了下來。 暗影之中,云鬟低聲道:“是……出了何事?且起來說話?!?/br> 趙黼反而把雙臂一緊,悶悶地說道:“且讓我多抱會?!?/br> 云鬟怕惹出他逆反性情,便只好也不動不言,不多時,便覺那股寒涼逐漸退卻,只是畢竟他壓得略重,讓人有些不適。 輕輕咳了聲,猜測忐忑中,卻聽趙黼道:“你可知道皇爺爺召我進宮,是為了什么?” 云鬟本就想或許是跟宮內相關,見他主動說了,便問:“為什么?” 趙黼的眼神也更暗淡了幾分,道:“正是跟太子府的事有關??蛇€記得下午我跟你說過的么?太子府的事,皇爺爺果然早就知道了?!?/br> 話說先前在太子府上,太子跟白樘兩人意念相反,誰知李夫人趁機挾持了皇太孫,要挾讓路。 又有萬氏露面,侍衛們遲疑地讓開兩邊,李夫人勒著皇太孫往外而去。 趙正驚惱非常,不便再多言,只是盯著看。 誰知李夫人畢竟身子不便,將出門口之時,腳步移動,有些緩慢踉蹌。 就在此刻,趙峰舉手,手肘向后用力一撞,正中胸肋之處。 李夫人不想他會如此,慘呼出聲,來不及如何,捂著腹部,后退數步。 趙峰趁機忙跳了出去,眾侍衛頓時又將李夫人圍在中間。 李夫人抬頭看向趙峰,豆大汗滴從額頭滑落,眼中卻透出絕望之意。 趙正見狀,正欲趁機叫人拿住,不料白樘手下一人跳上前,早先一步把人制住。 趙正見狀,回頭看白樘道:“侍郎,你是何意?” 白樘淡淡道:“此女既是遼人細作,自要帶回刑部好生審問。得罪太子殿下了?!?/br> 趙正走前一步,斂眉低語道:“你這樣做,豈不是會舉國皆知?你、你是想害死孤么?” 白樘搖頭道:“太子,為今之計,已并不是一味遮掩所能夠的。太子不如及早細想,該如何對圣上稟明解釋此事的好?!?/br> 趙正不由面浮怒色,只是畢竟對他心有忌憚,因此不敢妄動。 那邊兒,李夫人含淚帶汗,被攙扶著往外而去,趙峰竟轉頭不看。 萬氏在旁,從頭到尾見了這一場,眼圈卻更加紅了幾分,無聲笑了兩笑,回身扶著宮女自去了。 且說白樘帶李夫人出了太子府,自回刑部。府中,太子趙正同趙峰回至書房,趙正坐了,滿面怒恨道:“這賤人竟是遼女,你跟她同床共枕那許多日,竟絲毫不知?” 趙峰道:“這個又如何知曉,她最初進府的時候,是人牙子帶著,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丫頭,說是冀州來的孤兒,自愿賣身,起初還是母妃身旁伺候的人,因見她格外伶俐識大體,才放到我身邊的,至今已經六七年了,又怎么知道居然是個遼人?分明絲毫異狀都無?!?/br> 趙峰悚然心寒,道:“能在府內潛伏這許久,暗中還不知做了多少事……再者說我們對她全無防備,若是她起了歹念,把你我等皆都暗害了,豈不是易如反掌?” 這一會兒,又想起白樘所說那紫菱被用牛毛針暗害之時,回想往事,真真如履薄冰,后怕的背心冰涼。 趙峰怔忪,想到昔日跟李夫人相處的種種,又想到她方才臨去之時的眼神,不由道:“父王,莫非這遼女果然并沒惡意?不然的話,她的武功不凡,這許多年,多少個機會可以置人于死地,卻始終不曾動作……” 趙正喝道:“住口,你怎可相信她的話?她忍而不發,只怕是有更大所圖,你不如且想想,先前有些什么不可為人知道的機密曾透給她的好,如今白樘不由分說帶她去了,倘若問起來……” 趙峰心驚,回想了半晌,道:“她、她畢竟只是個妾,我自然不會跟她說些正經大事?!?/br> 趙正見他面有猶豫之色:“你可想好了。那白樘,是個石獅子也能問出話來的人物,與其讓他問出來說給我,倒不如你自己說給我的好?!?/br> 趙峰道:“著實不曾有過?!?/br> 趙正見他拒而不認,便也罷了,點頭道:“幸而如此,事到如今,且只想個補救的法子罷了?!?/br> 誰知趙峰低著頭,心中卻想著一事,只因這李夫人性情溫柔,最懂人意,趙峰私下里有些難以開脫的事,偶爾不免抱怨幾句給她。 其他倒也罷了,唯有一次,是趙黼在云州跟花啟宗決戰之時,趙峰曾對李夫人道:“父親聽了幕僚的無知言語,竟然對三叔他們十分忌憚,暗中命手下束縛他們的手腳,可知這是生死交戰,哪是兒戲,我怕遲早弄出事來?!?/br> 李夫人道:“太孫仁慈,這想法并無不對,只是切勿當著太子的面說這話,免得太子對你不喜?!?/br> 趙峰想起了此事,忽地又心中轉動,尋思道:“勸父王要提防三叔的幕僚,會不會也有遼人的細作?或者也跟她有關?所以當時她才勸我別在父王跟前多嘴?” 因這兩日事多,不由疑神疑鬼。 父子兩人各懷心緒,不覺半個時辰將過,外頭來了一名宮中內侍,道:“太子,太孫,圣上請兩位進宮說話?!?/br> 兩人都是有心病的,只得擔驚受怕,前往宮中。 而趙黼進宮之時,太子跟太孫兩個尚未到場,趙黼便自去見皇帝,道:“皇爺爺叫我何事?” 皇帝將手中的紫毫放下,道:“你從哪里來?” 趙黼道:“在個親友家中?!?/br> 趙世笑了聲,道:“什么親友?” 趙黼本怕給他知道在謝府之事,會另有想法,所以含糊其辭,見隱不過,只得說道:“跟刑部的季行驗,在謝推府家中?!?/br> 趙世失笑:“你拗口什么,誰問你跟誰一同了?” 趙黼吐舌不語。趙世打量著他的臉色,說道:“既然說到刑部,今日刑部白樘去了太子府,你可知道了?” 趙黼道:“聽是聽說了一些?!?/br> 皇帝道:“不用搪塞,只怕你知道的比所謂聽說更多?!?/br> 趙黼說道:“皇爺爺如何只問我,難道要讓我背地里說太子叔的閑話?現成的有個白侍郎在,只問他豈不是又妥當又準?” 皇帝道:“我自會問他,只是先在問你呢。你且說來,你都知道什么?” 趙黼見催問,便道:“我聽聞先前太子府里有遼人刺客行刺,卻被白侍郎拿下了。今兒如何,就不知了?!?/br> 皇帝一笑:“據朕所知,那謝推府,正是先前第一個插手太子府案子的人,那季行驗,又是為那發狂而死的丫頭驗尸之人,恰巧你們三人湊在一起,難道你所知的,只有這一點兒?” 趙黼雖知道太子府內不僅有遼人的細作,大概還有皇帝的眼線,卻也不料趙世竟謹密至此。 皇帝道:“你從來不是怕事的性子,如今卻是怎么樣?” 正說到這里,外頭小內侍進來道:“太子進宮了?!?/br> 趙黼并不知宣召太子之事,正意外中,趙世對他說道:“今日,叫你看看……太子是怎么行事的?!?/br> 趙黼忪懵驚心之際,趙世隨手指了指偏殿方向,對他說道:“你且去那里暫時等候?!?/br> 聽皇帝的口吻,竟不像是要讓他回避的,趙黼心中狐疑,因此只依言退到偏殿。 才站住了,便聽腳步聲輕輕響起,是太子跟趙峰的聲音相繼響起,參見皇帝。 趙世不緊不慢道:“聽說,太子府這兩日不大安生?到底是發生何事了?” 太子道:“父皇竟也聽聞了?原本是有些遼人的刺客鬧事,只如今已經盡數被刑部拿下了?!?/br> 趙世道:“那是前日的事了,此后一向安泰么?” 太子微微沉默,才道:“原本……是峰兒的內宅有些不大停當……” 太子心中有數,見趙世這樣問起來,心知他必然已經知情了,當下只得忍著羞慚,就把萬氏因恨生了殺機、夜游窺伺,自戕嫁禍等情說明。 說了萬氏一節,太子想到白樘已經帶了李夫人去,遲早晚也要稟明的,因此又把李夫人殺害紫菱,縱放翠兒等話也都說了。 太子說完,跪地請罪道:“是遼人細作無孔不入,也是兒臣懵了雙眼,才會如此生事,求父皇寬恕?!?/br> 趙峰也跪地道:“也是孫兒的過失,這內宅之事,都是因孫兒疏失所致,皇爺爺若要怪罪,則罰孫兒,休要怪父王?!?/br> 趙黼在里頭聽得驚心,雖然他早知道萬氏跟李氏兩人都有些蹊蹺,但卻想不到此中內情,更比所料還要駭異三分。 于是便看趙世是如何示下,卻聽得皇帝對趙峰道:“朕如何會怪你,倒要贊你才是,若不是你內宅疏失,讓太孫妃因恨生殺,引出這一場事,刑部的人又如何能插手,又如何能讓這許多細作現行?”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趙世又道:“再者,若非如此,以太孫妃的手段,自比不過那遼女的心機,日后這遼女便成了皇妃,再生下孩子,……你們覺著,這天下還能姓趙么?” 趙正跟趙峰均心慌起來,便磕頭道:“求圣上寬恕?!?/br> 不防趙黼聽見皇帝最后那句,竟也心驚,此刻,卻宛如前世的情形,只不過又提前發生了罷了。 卻聽趙世道:“帶上來?!?/br> 第34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