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節
云鬟又道:“至于丫頭如何身死,此事尚在查證?!?/br> 趙正嘆息:“多事之秋,眼見年下,又偏如此。既然已經驚動刑部,就多勞謝推府用心。我也知道侍郎是個有分寸之人,此事還請勿要張揚?!?/br> 因先前壽包,聯尸,饕餮等案,皇帝本就不喜,若太子府又生事,自是雪上加霜。 云鬟道:“下官明白?!?/br> 趙正又看向趙黼:“我聽峰兒說,昨日多虧了你在,才擋住那發瘋的丫頭?” 趙黼道:“不值一提?!?/br> 趙正笑道:“不怪圣上偏疼你,可知連我也著實羨慕晏王,有個如龍似虎的好兒子?!?/br> 趙黼道:“多謝太子殿下夸贊,只是我父王常常罵我不長進,說我舉止輕浮,給皇家丟臉呢,太子若見了父王,當著他的面兒多夸我兩句才好?!?/br> 趙正微笑:“使得。只不過你天生本事,有目共睹,是好是壞,早已經不在別人的幾句話上?!?/br> 趙正又道:“對了,前天我也聽說,圣上有意給你選妃,聽說是沈相家的小姐?” 趙黼詫異道:“只怕太子叔是錯聽了,我昨兒從宮中出來,皇爺爺也沒跟我說,何況我哪里有那福氣,得相爺家的小姐呢?!?/br> 趙正也有些意外,看了他片刻:“也罷了,興許果然是我聽錯了。只不過,你若不配相爺家的小姐,還有誰配?若此事成真,倒果然是郎才女貌,堪稱佳話?!?/br> 趙正說了幾句,便放他們出來。 阿澤道:“世子,這賜婚的事兒只怕不假,原來是沈相爺家的小姐?那卻是極好的?!?/br> 誰知趙黼冷道:“知道你也是年紀了,不如我替你求圣上,給你也選個極好的如何?”阿澤忙走開。 趙黼因趙正那幾句話,怕云鬟不自在,便低低地對她道:“太子也是的,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如何只管盯著我?” 云鬟淡淡道:“世子的親事,自然也是京城內的頭等大事?!?/br> 趙黼察言觀色:“你惱了?” 云鬟搖頭不語。 一直出了太子府,顧詹士相送止步,趙黼才打馬又到身旁,皺眉問:“你這是做什么,又生悶氣了不成?原本跟你說了這件事已經解決,莫非不信?就不理人了?” 云鬟才回頭道:“世子?!鄙裆Z氣卻極平靜。 趙黼眨了眨眼,云鬟道:“太子府里耳目眾多,世子就不能少說兩句么?” 此刻阿澤在前頭隔著數丈,云鬟停了一停,便又垂眸道:“你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br> 趙黼細琢磨這句的意思,怦然心動。 第331章 云鬟從來寡言,也絕少曝露心跡,這無意中的一句,卻叫趙黼覺出些不同尋常的滋味來。 正在心曲款動之時,卻聽云鬟又道:“我其實很懂太子的意思,你本就樹大招風,若圣上給你選了相爺家的小姐,自是扶持的意思,太子是以關心。而我也覺著,其實沈家的女孩,對世子而言,的確是上上之選?!?/br> 這話若是先前,趙黼只怕要大怒起來,只當她是故意撇清的。 可是此刻對上她的眼神,卻明白,云鬟這般說,并非負氣,也絕不是撇清,是真的為他“著想”,只是這番“著想”,非他所愿罷了。 趙黼道:“我忽然記起來,太子何以為圣上不喜了?!?/br> 云鬟道:“是為什么?” 趙黼道:“我記得有一次入宮,正皇爺爺召見白樘,我在外等候,曾聽了一句話?!?/br> 那日也正是個寒冬,皇帝單獨召見身為刑部尚書的白樘,兩人說了有一個時辰。 因皇帝的身子日漸虛弱,趙黼已經許久不曾聽趙世那樣憤怒地高聲了,就算站在殿外,仍能聽得極為清楚。 皇帝怒吼道:“細作都已經潛伏到他身邊兒了,難得他仍高枕無憂,這大舜莫非要改姓蕭了不成!” 趙黼只聽了這一句,又過了一刻鐘,白樘才自退出,卻仍是面沉似水,不露行跡。 云鬟聞聽,心中驚疑:“難道……太子府里有遼人的細作?” 趙黼道:“這個并不稀罕,先前那遼女不還差點兒潛到兵部么?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指的是誰,必然不是個等閑之輩,不然皇爺爺不會那樣動怒?!?/br> 云鬟想到先前那個符印子,一陣心驚rou跳:“既然此事是侍郎查明的,很該把此刻太子府內的種種也向侍郎稟明,只怕有助于盡快偵破?!?/br> 趙黼“嗯”了聲,道:“其實我告訴你此事,并不是為了破案?!?/br> 此刻來至鬧市區,前方阿澤早飛馬先一步而去。 趙黼見人來人往,不是說話之處,便停了口。 云鬟雖不解此話,見他不言語,便也罷了。 如此過了鬧市,趙黼才說道:“對了,小白回來了,你可知道?” 云鬟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那日他回來,我路上正好遇見?!?/br> 趙黼道:“我已經跟他說好了,要設宴為他接風洗塵呢。你說定在哪一日好?” 云鬟道:“如何讓我來說,自是你們的事?!?/br> 趙黼笑道:“難道不請你?正好趁此機會樂一樂,我都想好了,季陶然,還有崔承……還有……” 正說到這里,就見迎面一個人來到,喚道:“世子?!?/br> 又看向云鬟道:“謝推府,向來可好?”身著武官服色,精干而不失英武,竟正是張振。 趙黼見他騎馬,便哼道:“你的傷已經好了?” 張振面不改色道:“早已經好了,世子也好了?” 趙黼笑罵:“滾你的?!?/br> 張振笑笑,又問云鬟道:“謝推府去哪里來?” 云鬟道:“才去過太子府有些公干?!?/br> 張振道:“原來如此,怪道昨日我去府上拜會,竟說不在家里?!?/br> 云鬟微覺意外,問道:“張都司尋我?可是有事?” 張振含笑打量,道:“并沒有,只是想去拜會而已?!?/br> 趙黼在旁聽到這里,便道:“這可正是黃鼠狼給雞拜年?!?/br> 張振道:“世子好似很有經驗?!?/br> 趙黼覷著眼睛瞪了他一會兒,便對云鬟道:“你不是說著急回刑部么?還不走?” 云鬟忙跟張振告辭,只說改日再會。 趙黼見她欲去,故意又道:“先前同你說的那話,卻不能請此人?!?/br> 不提趙黼跟張振背地說話,只說云鬟回到刑部,入內相見白樘。 白樘正在看什么東西,頭也不抬問道:“你如何遲了回來?” 云鬟道:“因路上遇上張都司,略耽擱了?!?/br> 白樘方掃了她一眼,道:“聽聞晏王世子也跟你們同行,他如何不見?” 云鬟道:“世子先前跟張都司去了?!?/br> 白樘當即沉默。 云鬟隱隱覺著氣氛有些不同。想了想,便對白樘道:“先前阿澤可將太子府種種同侍郎稟明了么?” 白樘才又淡淡開口:“你可知……你才是此案的負責推官,只因你遲了,才由他來稟明?!?/br> 云鬟回味過來,忙躬身道:“下官知錯了?!?/br> 又是一陣難熬的寂靜,白樘道:“你且把經過詳細說上一遍?!?/br> 當即,云鬟便把所見所聞,統跟白樘說罷。心里卻兀自惦記著趙黼那一句聽來的話,盤算著該如何跟白樘透露。 耳畔聽到他翻過紙張的細微聲響,云鬟道:“侍郎可還記得上回……我同您說的那個印子么?” 白樘應了聲:“如何?” 云鬟道:“那印子,卻仿佛跟關外遼人有些干系?” 白樘放下手中卷冊,抬眸看向她:“你想說什么?” 不知怎地,他無喜無怒的一把聲,卻叫云鬟心里不安,仿佛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變成錯一樣,可畢竟已經說出了口,便道:“我、我曾翻閱一些書庫記載,比如一本《番遼論記》里頭,便記載各色遼人的行事習俗,里頭曾有一頁,仿佛便描繪的是這樣印記?!?/br> 白樘道:“你確信?” 云鬟道:“是?!?/br> 白樘目光沉沉,看了她許久,才道:“這句話,不可對別人提及?!?/br> 云鬟仍舊答應,白樘又道:“尤其是對晏王世子?!?/br> 云鬟禁不住抬頭,卻正對上白樘恍若洞察所有的眼神。 兩人對視中,她還來不及開口,白樘已經說道:“他已經知道了,是么?” 云鬟很想說趙黼知道,并不是她所說的,恰恰相反,是經過趙黼的提醒,她才敢把這印記同遼人聯系在一起,更因此想起她曾在江夏王府翻閱過的《番遼論記》里頭,曾有過這樣一頁記錄。 但是事到如今,只得咬緊牙關道:“是?!?/br> 白樘冷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卻讓云鬟渾身也都發起冷來:“侍郎……” 白樘的聲音里透出一抹冷,道:“謝推府,你可知道身為官員,不僅要看其能為,也要看私德?” 云鬟聽到“私德”兩個字,幾乎窒息:“知、知道?!?/br> 白樘道:“望你留意此事?!蹦黄蹋骸叭チT?!?/br> 云鬟一個字也無法相駁,只懸著一顆虛寒的心退了出來,站在門口,魂魄也似浮飄著。 白樘從來只論公事,可既然出言提醒她,自然便是知道了什么……且所知道的,是他無法容忍的。 云鬟雖暗忖僥幸,覺著他不至于會……但是只因他淡淡的一句話,卻把她心底所有的“私”都攪亂出來,讓她禁不住冷汗涔涔。 此刻阿澤不知去了哪里,云鬟站了片刻,才往回而去,本來想去行驗所看看季陶然,問一問驗尸如何結果,只是心神恍惚中,便一路茫然越過廊下,依稀跟一人幾乎擦肩。 還是那人叫道:“謝推府?!币娝粦?,便舉手握住肩頭:“謝推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