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
趙黼道:“是我喜歡的人?!?/br> 白清輝道:“只怕是世子的玩物罷了?!?/br> 趙黼目光一沉:“小白,你也是為數不多的我愿意親近的人,你對我冷些沒什么,但是,你別真的惹惱了我,尤其是在我跟她之間?!?/br> 白清輝置若罔聞,依舊說道:“在世子的眼中,她不過是你急欲到手的物件罷了,你何曾在意過她怎么想?世子方才在外面只顧得意,但你何不問問她是什么滋味?你可曾留意過……她傷著了?” 趙黼原本還隱隱冷笑,聽到最后一句,便皺眉說:“什么?”竟站起身來,望向云鬟。 云鬟仍是一聲不響,靜坐如默。 白清輝走到她身邊兒,抬起手來,略一遲疑,最終卻真的落下,便將云鬟的衣領往外一翻。 趙黼驀地睜大雙眸,卻驚見在她的后頸處,竟有三四道的新鮮劃痕,像是被什么尖銳之物生生擦過一樣,血把衣領都給染的通紅狼藉。 白清輝只看一眼,便竭力轉開頭去。 趙黼走到云鬟跟前兒,無法置信:“這、是方才……”話未說完,忽然想起先前將她壓在墻壁上之時,背后果然有一個耷拉著的刺月季枝子,只怕就是在那時候…… 當時他看著她滿面痛苦隱忍之色,還當是因為他的緣故,現在想來…… 忽又想起事畢,他好整以暇地給她整理冠帶,她蹙眉垂眸的模樣。 趙黼壓著心中驚怒之意:“你如何不告訴我!” 白清輝定了定神,道:“她怎么告訴世子?” 趙黼無言以對,忽然恨道:“你指責我做什么?你如何不問問她,為什么就不肯答應跟我去云州?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留在這個破爛地方,一輩子這樣胡鬧?” 白清輝道:“世子說的胡鬧是什么?” 趙黼迎著他的目光,道:“這般……偷梁換柱,女扮男裝,出入公堂,不是胡鬧,難道是正統?”趙黼停了停,又看著云鬟:“這些拋頭露面左右奔波的事,本該交給那些須眉男人去做,女子就該好好地呆在內宅,嫁為人婦,這才是正統!” 趙黼說完,書房內有一刻的死寂。 然后,卻是云鬟開口,竟道:“好,我跟你去云州?!?/br> 趙黼一怔,繼而雙眸發亮:“你、你說什么?”便又跑到跟前兒,半喜半驚地看著云鬟。 云鬟道:“我跟世子去云州就是了,要怎么樣,憑你處置?!?/br> 趙黼咽了口唾沫,忙俯身抱著她的肩膀:“好阿鬟,你說的什么,好似要奔赴刑場似的……你放心,你果然跟我去了,才知道我的心呢?!币粍x那,竟仿佛從十冬臘月,陡然間又春暖花開了。 云鬟緩緩地吐了口氣,站起身來,將要走,卻又舉手將官帽摘下,放在旁邊的小幾上。 云鬟轉頭看向白清輝,道:“同大人相處了這兩年,已經是極難得的,不過……的確如世子所說,這本非正統,所以我……多謝大人這些日子的厚待,我便……告辭了?!?/br> 趙黼看了看,見她渾然沒有喜悅之色,心里自然有些疑疑惑惑,可她畢竟答應了要去云州,一時又高興起來,便道:“不必這樣跟以后再也見不了似的,等咱們成了親,不免會上京……以后還有見面的日子呢?!?/br> 他竟迫不及待地握住云鬟的手,對白清輝笑道:“小白,你可看見了,這不是我逼她的,好了,你自個兒料理事吧,我們先去了?!?/br> 云鬟被他拉了出門,一直出了縣衙,許多捕快等見了這一幕,不知道是怎么樣,待要招呼云鬟,又忌憚趙黼,只得納悶地看著。 趙黼同云鬟一并出了縣衙,才站住腳,低頭看看她,又心疼那脖子上的傷,便溫聲說:“先前是我錯了,原本是我被你那句話惹怒了,一時情急,沒了分寸……阿鬟你別惱我,大不了,你再打我一巴掌就是了?若還不出氣,你就也拿針戳我兩下子?我是不怕疼的。只要你別把惱存在心里?!?/br> 云鬟抬頭看了看他:“世子要幾時動身?” 趙黼想了想:“當然是越快越好……”一時恨不得今兒就走,轉念間,卻又說:“你喜歡什么時候呢?” 云鬟道:“若是方便,就過了中秋好么?” 趙黼聞聽,越發喜出望外,竟忍不住又將她抱住,原地轉了兩圈兒,道:“那豈不是三天后了?這也是極好的,怎么這么懂我的心意呢?”恨不得香她兩下,又覺著這是在大街上怕惹她不喜,便忙把她放下。 云鬟略覺著有些頭暈,抬手在額角攏了攏。 趙黼察覺,便扶著她道:“我抱你回去可好?橫豎這會兒街上沒別人?!?/br> 云鬟道:“世子,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趙黼問道:“是什么,別說一件兒,一萬件都成?!?/br> 云鬟道:“請先不要張揚我去云州的事兒,等過了中秋,我會跟陳叔奶娘他們說,可好?” 趙黼原先還隱約有些緊張,生怕她說出什么奇怪的話,聞言笑道:“這有什么不能的,都依你就是了?!?/br> 中秋節這日,天色總算晴好起來。 先頭消失的周天水也總算又回到了會稽,與她同行的,還有先前去接她的巽風。 可園之中,周天水見了云鬟,卻見她雖仍是男裝打扮,但神情淡淡中越發透出幾分懶懶之意,周天水便道:“我如何聽人說,這幾日你都不曾去衙門?是怎么了?” 云鬟道:“沒什么,有些私事罷了。你如何才回來呢?京內一切可安好?” 周天水道:“暫且過得去?!?/br> 云鬟問道:“這是何意?四爺……可無恙么?先前有許多傳聞,連小白公子也都很是擔心?!?/br> 雖有白樘的叮囑,周天水卻因跟云鬟私下極好的,竟有些忍不住話,便悄悄地在她耳畔說道:“我正是因為這件事才遲回來的……四爺他……” 她悄然說著,云鬟臉上白一陣青一陣的,最后看著她道:“現在如何了?” 周天水道:“現在還且養著,暫時不打緊?!?/br> 云鬟眸中透出憂慮之色,半晌只道:“罷了,這興許就是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br> 周天水握著她的手兒,道:“你可別又掛心憂慮了,我臨行前四爺叮囑過,叫報喜不報憂的?!?/br> 云鬟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何況再擔心也是沒什么用處?!?/br> 兩人正說著,就見巽風從外而來,周天水即刻跳起來。 不料巽風卻只望著云鬟,問道:“你果然答應世子……要隨他去云州么?” 云鬟神色淡然,點了點頭:“是,是我答應了的?!?/br> 巽風一震:“為什么?”又問:“是不是他逼迫你了?” 周天水也才聽說此事,忙抓著云鬟問道:“你說什么?你要去云州?世子……” 云鬟搖頭,笑了笑道:“是晏王世子,這其中的事,巽風是極清楚的,你問他就知道了?!?/br> 周天水目瞪口呆,又轉頭看巽風:“哥哥,這是什么意思?你快同我仔細說說?!?/br> 巽風看著云鬟,眼神復雜。 云鬟卻只望向門外,卻見小雪一搖一擺地走了過來,站在廳門口上,嘎嘎地叫了兩聲。 云鬟不由笑道:“正好兒今日是中秋,你們又都回來了,何其應景兒,大家也好團聚一番?!碑斚戮偷介T口,叫了曉晴來,吩咐道:“將晚上的飯菜做的豐盛些,再準備幾壇子女兒紅,桂花酒來?!?/br> 周天水雖覺著忽然離別有些奇怪,可見云鬟“興致高昂”似的,便也不由道:“太好了,一回來就可以喝上桂花酒,我可是盼了小半年了呢?!庇只仡^對巽風道:“哥哥也可以好好喝一回了,又甜又香,保準你也愛喝?!?/br> 巽風卻只看著云鬟,此刻就算當真是什么王母娘娘的瑤池仙釀,金波玉液,只怕也難以入喉。 是夜,眾人吃了晚飯,因城中自仍有花燈會,周天水想起往年之事,便私下里拉著云鬟的手道:“咱們再去放蓮花船可好?” 云鬟笑道:“如何只是放不夠?我可不去了?!?/br> 周天水:“上回我那個壞了,我要重新再放一個?!?/br> 云鬟道:“何必再放什么,如今人在跟前兒,怎么偏舍近求遠的?” 周天水大驚:“你、你說什么?” 云鬟附耳過去,緩緩說道:“風——生——水——起?” 周天水睜大雙眸,叫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待要問是不是巽風說的,卻也知道巽風那個性子,是絕不可能的。 云鬟方笑說:“前年你放燈之前不是寫字了么?當時我無意中瞥了一眼,瞧見了?!?/br> 周天水恍然大悟,卻也慢慢地紅了臉,便抓著云鬟,低低道:“你可壞透了,原來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只忍了這許久沒告訴我,好啊,你既然知道我的,那你寫的什么呢?我可沒看見,你快告訴我!不然我不答應?!?/br> 云鬟思忖道:“我寫的……” 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頭一聲吵嚷,是曉晴跑進來道:“主子快來看看,世子跟阿風不知何故,竟動了手!” 云鬟還未如何,周天水卻反應一流,臉色微變,縱身躍起,即刻掠了出去! 云鬟忙也跟著起身出外,來至天井院里,果然見趙黼跟巽風兩個面對面地,氣氛有些緊張。 周天水早已經閃身到了巽風身旁,道:“出什么事了?” 第230章 周天水對巽風從來有意,靠近過來把手一握,就知道他們兩個過過招了,巽風雖看著面無表情,實則手掌正有些極輕微地戰栗。 見巽風不答,周天水心中驚疑,巽風從來都是個最沉穩的,這一代的八衛之中,他是氣質行事上最類似白樘的一個,怎會無緣無故地跟晏王世子動了手?且看他此刻的模樣,竟仿佛還有些按捺不住,雙眸看似沉靜,其實已經隱有怒濤。 周天水不由抬頭看向趙黼。趙黼卻仍是那副不冷不淡似笑非笑的模樣,仿佛什么也沒發生,又仿佛隨時都能迎接暴風驟雨。 趙黼瞥了一眼周天水,又看著巽風,竟道:“就像你方才所說的,你再不肯承認,她從來也都是我的人,是別人或者是她,不管如何費盡心思,依舊都只是我的?!?/br> 巽風眼神一銳,竟往前一步,周天水忙死死拉住他:“哥哥!” 趙黼一笑,還要再說,卻見云鬟也已出來,正在臺階上看著他。 趙黼挑了挑眉,便停了口,只望著巽風的眼,帶笑道:“你若還想松動筋骨,我隨時奉陪?!?/br> 云鬟道:“世子?!?/br> 趙黼笑著回頭,走到云鬟身邊兒,忽然攬著她的腰,低頭便在唇上淺淺一吻。 兩個人正站在門口,里頭的光照出來,半明半暗,略有些朦朧,將兩個人的身影剪得恰到好處。 底下巽風跟周天水看著這一幕,神情各異。 云鬟垂著眼皮,只默默地將趙黼推開,趙黼偏握緊了她的手掌不肯放開。 正在這時,便見陳叔從外進來,見這些人都在院子里,未免有些詫異,卻因有事,便不及理會,只對云鬟笑道:“鳳哥兒快來?!?/br> 云鬟道:“怎么了?” 陳叔道:“橫豎你來就知道了。世子、阿風,周爺,你們一塊兒來看看熱鬧?!?/br> 因方才那一場驚險,周天水哪里還有看熱鬧的心思,只是有些擔憂地望著巽風。云鬟也看一眼他們,便微微一笑,道:“咱們都去看看罷?” 巽風聽她聲音透著溫和,心里怎么會不知道她的用意。 幸而是夜色之中,便慢慢地轉開頭去,垂了眼。 當下眾人從里往外,越走越聽見喧嘩吵鬧的聲響,云鬟起初還心神不屬,漸漸地不由也有些疑惑,本猜測是發生了什么事,可是看陳叔的模樣,很不像。 一直到來到一重堂,忽地眼前大亮!整個院子竟明如白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