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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閨中記在線閱讀 - 第202節

第202節

    云鬟未及答話,徐沉舟忽然臉色大變,仿佛想起什么來似的,竟邁步沖出傘下,又飛快地自人群中穿了出去,一口氣跑出巷子,右拐而去。

    那撐傘的捕快正莫名,云鬟道:“跟上他!”捕快才醒悟過來,忙打著傘也追過去。

    竟現場看了一遍,云鬟便命捕快將尸首運回縣衙,此刻徐沉舟仍未回。

    云鬟本想回縣衙向白清輝稟報詳細,想了想,便也出了巷子,右拐往前,來至街口,卻并不見徐沉舟的人影,連那打傘的捕快也不翼而飛。

    此即天空轟隆隆仿佛有一聲悶雷響過,云鬟緩緩抬頭,見萬點冷雨自灰沉沉的空中降落,看著就如萬箭穿心而來一般。

    縣衙書房之中,云鬟詳細說明案發現場,又將徐沉舟跟那死者認識之情說了。

    現場而去的捕快們亦說道:“我等詢問在場眾人,都說并未看到兇手是如何殺人的,不過,倒是有兩個人說,又看見過一個打著桃花傘的女子經過?!?/br>
    另一個捕快道:“據說還聽見唱曲兒的聲音,十分可怖,如同哭一樣?!?/br>
    白清輝道:“死者身份呢?”

    其中一個捕快道:“死的是杜遠士杜公子,也算出身書香世家,只家道中落,他自己卻是個有些才學的,看著性情也好,不似是個能跟人結怨的?!?/br>
    白清輝道:“通知他家人前來認尸,再細查他家中之人有無可疑?!?/br>
    捕快們應聲而去,云鬟正也欲同去,白清輝道:“你不必前往?!?/br>
    等眾人去了,白清輝才道:“原本馮朗死的時候,我還當這或許只是一宗尋常仇殺案件,是以要詳查他的家人。然而從今日看來,杜遠士跟馮朗認得,他又是才自馮家吊祭而歸便被殺……若說巧合也太巧了些。這竟像是一宗連環殺人案,所以應該跟死者的家人沒什么大干系,叫他們去查問就是了,你不必再走一趟?!?/br>
    云鬟點頭:“大人說的是?!?/br>
    白清輝道:“這杜遠士跟馮朗兩人之間或許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然而馮朗明明是才回本地不久的……”說到這里,又叫了一名捕快來,道:“派兩個人,出去找尋徐捕頭?!?/br>
    此刻書房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因下雨,光線陰暗,白清輝走到窗戶旁邊兒,一言不發,只是靜看。

    云鬟道:“大人在想什么?”

    白清輝道:“我在想……杜遠士之死,是不是終結?!?/br>
    云鬟眉頭一蹙:“大人的意思是……還會有人死?”

    白清輝道:“徐捕頭的反應有些奇特,等他回來,再詳細問一問罷了?!鞭D身看向云鬟道:“你方才說杜遠士是被一刀刺中腹部身亡,同上回的作案手法卻大為不同,不知這是否有何含義?”

    云鬟回想當時情形,道:“杜遠士也同樣是一臉驚駭欲絕之意,同樣口角微張,以兇手下手的狠辣利落,我想只要兇手愿意,他完全可以按照殺馮朗的手法殺死杜遠士,然而他偏換了一種法子?!?/br>
    白清輝點頭,忽然又道:“對了,你方才說他的傷在腹部,并不曾聽你提起兇器?!?/br>
    云鬟凝眸想了會兒,道:“是,我漏了這節,這一次死者身上的確并沒留下兇器?!?/br>
    白清輝道:“不打緊,我不能親自去現場查看,你記得如此清楚細致,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哪里能事事周全?!?/br>
    兩人說了會兒,就聽見外頭腳步聲響,門口人影一晃,卻是徐沉舟濕淋淋地走了進來。

    原來徐沉舟發現死者竟是杜遠士后,不由想起來時所見那轉過街角的一抹粉紅裙擺,再聯想到馮朗的死,自然便想到那打著桃花傘的兇手,當即便追了過去。

    只不過此刻已經遲了許久,那街頭上雖仍有行人來往,卻早不見了那粉裙影子。徐沉舟不顧一切地發足狂奔,追了兩條街,仍是一無所獲。

    徐沉舟將自己見到那一角裙擺之事說明,道:“我覺著那人便是兇手,只可惜并沒追到?!?/br>
    云鬟道:“方才我同縣令大人商議,大人懷疑,兇手可能還會犯案?!?/br>
    徐沉舟一驚:“什么?”

    白清輝道:“這只是我的推測。既然徐捕頭跟馮家、杜家都認得,此案你去調查最好,你將馮朗跟杜遠士兩人是否跟人交惡、兩人素日交情、都跟什么人交往密切之類,一概詳細查明?!?/br>
    徐沉舟竟未答話,看似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飄忽。

    白清輝看著他:“徐捕頭?”

    徐沉舟抬頭,對上白清輝冷冽清明的雙眸,抱拳道:“屬下遵命?!?/br>
    白清輝見他轉身出門,才對云鬟道:“徐捕頭仿佛有事情隱瞞?!?/br>
    云鬟也看出徐沉舟有些異樣:“會不會是因為故友接連被殺,所以有些心神不屬?”

    白清輝琢磨了會,并不回答,只問道:“你身邊兒有什么可靠信得過……身手又好的人么?”

    云鬟一怔。

    原來先前云鬟出京后,京內眾人各自際遇不同,除了白清輝跟季陶然科考外,蔣勛因身手出色,出身又佳,被兵部侍郎賞識,便讓他進了兵部歷練。

    白清輝出京之時,因西北軍情有變,蔣勛要隨兵部使者往西北去,他本來想辭了跟清輝,然而從軍是他向來所愿,清輝哪里肯讓他因自個兒的緣故折了羽翼,只說身邊兒有阿澤跟隨就可,蔣勛方才去了。

    不料阿澤因被白樘調去,是以白清輝竟是個孤家寡人而已。

    白清輝見她不答,便說:“我們只說兇手跟馮朗和杜遠士都認得,便讓徐捕頭去查這類人,可怎么忘了徐捕頭就是在此一類呢?”

    云鬟聽他說了這句,即刻明白過來:“縣令的意思,是想讓人暗中跟著徐捕頭?”

    白清輝點頭。云鬟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我倒的確是想到有個人,可靠機變,武功且高,只不過她并不是我的人,不知她肯不肯?!?/br>
    話說徐沉舟離開縣衙之后,也并不去招呼捕快,只自己低頭往徐府而行。

    走到半路,站定腳步躊躇片刻,又回頭看看身后左右都無人,便反向著徐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此刻雨已經小了許多,徐沉舟走了約略有兩刻多鐘,便來至一座宅院前,只見門扇緊閉,上頭寫著“羅宅”兩字,龍飛鳳舞,涂著金漆,十分氣派。

    徐沉舟上前敲了兩下,門扇方打開,里頭一個門子探頭出來,一眼看見徐沉舟,便笑著道:“原來是徐大爺,今兒怎么得空來了?快請進?!?/br>
    徐沉舟邁步入內,問道:“你們爺在家?”

    門子道:“今兒爺并未出門,這個時候只怕在午睡呢,若知道徐大爺來,定然也不肯睡了?!?/br>
    徐沉舟并不多話,只熟門熟路地往內,不多時來至內宅,里頭早有小廝通報了,就見羅添披著一件石青色緙絲外袍,眉眼帶笑,迎了出來。還未到跟前兒,先笑說:“徐爺,今兒是哪陣風吹動您的大駕?”

    還未到跟前兒,便嗅到滿身脂粉氣息,夾雜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徐沉舟忙擺手道:“別過來。青天白日,在胡搞什么?”說著,便自顧自落座。

    羅添哈哈笑笑,在榻上同徐沉舟對坐了,此刻侍女便送了茶上來,徐沉舟也不吃茶,只垂著眼皮。羅添道:“怎么了,好似有心事?”

    徐沉舟道:“今兒是馮朗出殯,你如何沒去?好歹認得一場?!?/br>
    羅添苦笑:“我倒是想去,只怕去了,他地下的陰靈也要怪我唐突,你不是不知道,我早跟他們幾個掰了?!?/br>
    徐沉舟道:“過去的事,至于記恨這許久?”

    羅添道:“我倒是不想記恨,但是兩下見了,總覺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何況前幾年他去了外頭,更加疏遠了,就算他回來,相請眾人,也并不曾請過我???故而雖說他出了事,我只在家里燒一炷香送他就是,我何必又親自跑了去添堵?你過來這趟,總不會是特來責怪我呢?”

    徐沉舟垂頭,半晌道:“我來,是為了另一件事?!?/br>
    羅添笑吟吟道:“這才是好兄弟,是為了何事?”端起茶來便要潤喉。

    徐沉舟道:“方才,杜遠士也死了?!彩潜荒谴蛑一▊愕娜藲⑺赖??!?/br>
    羅添聽了,捧著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都灑了些出來:“你說真的?”

    徐沉舟道:“尸首如今還在衙門里,他被殺時,我只隔著一條街不到,你說真不真?”

    羅添慢慢地把茶杯放下,雙眉緊鎖,才問道:“既然如此,你如何……這會子來找我?”

    徐沉舟轉頭同他目光相對,道:“先前我出縣衙的時候,縣令說,杜遠士的死,只怕并非結束?!?/br>
    羅添慢慢地瞪大雙眼:“你的意思是,兇手還會再殺人?還要殺誰?為什么要殺?”

    徐沉舟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嗎?”

    羅添喉頭動了動:“徐爺你……我又怎么知道?”他一拍桌子,“你總不會覺著我是兇手呢?我跟他們雖曾有不快,但如你所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何況若真的為那個動怒,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徐沉舟道:“我并不是懷疑你,我是說,你覺不覺著此事,有些古怪。為什么死的偏偏是馮朗跟杜遠士?”

    四目相對,羅添若有所思道:“我懂了,你是問我,他們的死是不是跟當年那件事有關?”

    徐沉舟臉色微變,緘默不語。

    羅添笑道:“徐爺,虧你還是捕頭,這般杞人憂天,那是多早晚的老故事兒了,如今竟又來疑神疑鬼?照我看,是你多心了,指不定是他們兩個私下里勾勾搭搭,得罪了什么牛鬼蛇神呢。再說,你也不必著急,不是說兇手還會犯案么?等再死一個人的時候,自然就明白是不是跟那件事兒有關了?!?/br>
    第177章

    不出兩日,坊間關于這兩宗殺人案的傳說越演越烈。

    有人說,是一個打著桃花傘的女鬼,專門在下雨天陰氣最重的日子,挑那些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動手,其實是吸取他們身上的精氣。

    也有人說,那女鬼半邊臉貌美如花,半邊臉卻宛如鬼怪,只要一看見她的臉,就會動也不能動,又最愛穿一雙猩紅繡花鞋?!粫r之間,坊間所有女孩兒都將自己的紅色繡花鞋藏了起來,不敢再穿。

    還有人聽見那“女鬼”哼著歌,什么“白米紅餡”,幽咽如同鬼哭,十分瘆人。

    除此之外,倒也另有一種說法,便是說那馮朗乃是冤死,所以心中有怨氣,才又把杜遠士給勾了同去。

    小城內一時人人自危,偏偏秋日多雨,百姓們只能盡量避免在雨天外出。

    如此一來,便把本地的捕快們忙了起來,尤其是下雨的天氣,人人都往屋里躲,他們反而一個個忙不迭地跑上街頭,只為搜找那打著桃花傘的女鬼。

    雖說捕快們氣壯,然而因連日里聽說那些傳聞,不免也都有些心里打戰,若是雨天里看見個撐花傘的人、或者穿紅繡鞋的女子,都會如臨大敵,幾乎先去了半條魂。

    縣衙之中,因這兇手挑在嘈亂的雨天動手,得手后即刻離開,等到有人發現旁邊死了人之時,他往往已經消失不見,連個看清楚的目擊之人都沒有,捕快們問過的,多半都語焉不詳。

    縱然有目睹那兇手的,也不過是說是舉著一把桃花傘,裙擺下紅繡鞋罷了,連臉是什么樣兒的都沒看見。

    故而白清輝跟云鬟這幾日來,便按照徐沉舟呈上來的名單行事,——乃是馮朗和杜遠士都認得的人,多半是些青年子弟,少數親眷。

    白清輝便命將眾人逐一傳來縣衙問話,無非是問兩件案發當日,各人都在做什么之類。

    眾人有記得的,有那記憶模糊的,不一而足。

    將這二十幾個人都問完話后,也著實耗費了一番時候力氣。

    白清輝問話之時,云鬟便也站在旁邊。問完了最后一個,白清輝休息片刻,喝了半盞茶,將跟前兒主簿所錄又翻了幾眼,便推了一張紙出來。

    云鬟會意,上前接過,低頭看時,卻是兩個名字。

    但卻并不在方才問話之人名單中。

    云鬟心中一想,已經明白了,便道:“知縣大人,你所記錄的這兩個名字,是方才有幾人供說跟馮杜兩人交情之時,口中無意中說出來的。不知單獨記了出來是為什么?”

    白清輝見她果然記得清楚,便饒有興趣地看著,道:“那么,你可記得供出這兩個名字的都有誰?”

    云鬟略一想,便果然說了五個名字出來,白清輝看著手上那本名單冊子,正好是他打過標記的五人,一絲兒不差。

    白清輝笑了笑,道:“你這份能耐,天底下可謂無出其二?!?/br>
    云鬟道:“算不得什么?!庇謫枺骸澳谴笕擞X著這兩個人,跟此案有關?既然有關,如何徐捕頭并未列在冊子上?”

    白清輝道:“你既然記得那五人是誰,也該記得他們的供詞,他們五個人,兩人跟馮朗交情深厚些,其他三個,卻是杜遠士的好友。然而他們說及跟馮杜兩人相處之時,便都隨口帶出這兩個名字來,可見這兩個人,也跟馮杜兩人認識?!?/br>
    手指在案板上輕輕一敲,白清輝又說:“至于為什么沒有列上,這個就要問徐捕頭了,或許徐捕頭覺著他們毫無嫌疑,或者……”

    白清輝???,又叫了一名捕快上來,道:“今日來的人中,有一名叫羅添的,派人暗中仔細跟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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