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切~說的那么仗義,你不怕死你去???要是明日你敢自請下派,我馬學東第一個站出來附議!”馬學東冷哼一聲。 “貪生怕死豈是大丈夫所為,為朝廷舍身赴死,沈某亦死得其所!只希望沈某死后能換回爾等些許勇氣,不至于令圣上再無人可用!”沈書謄一身正氣,渾不懼死的挺身而出。 這般為國為民的豪情,自是鎮住了一干工部同僚。 他們只當沈書謄為人不夠圓滑,卻不曾想到竟是這般忠肝義膽之輩,當下便有人好言相勸“沈正司之心,我們曉得便是。即便你有這份豪情,也不是咱們說了就算,快別置氣了……” 陳青也拉住他勸道“說說而已,萬不可魯莽行事,你才剛升上正司,朝廷就算指派也不會選個小小從五品文官” 沈書謄不是意氣之爭,可無論他怎么發誓明志,眾人都不接茬,連馬學東都收回前言,改勸他莫要沖動枉為。 “算我怕了你了,在下這就給沈正司賠不是”再怎么說都屬工部同僚,為了意氣用事深陷險境可非馬學東所愿。 陳青見他又是作揖又是賠禮,無可奈何的笑罵“得了,還不趕緊跟馬大人罷手言和?你再想為國捐軀,也得先爬到相應官位才行” 陳青借由官職低微打趣沈書謄,也讓眾人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沈書謄滿面羞惱的低斥“賢弟這般瞧不起為兄,莫不是認為沈某當真不能有所作為?” “沒,誰敢笑話你???都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沈兄有這心,早晚都能報效朝廷”陳青笑不可支的極力恭維。 “哈哈哈……陳兄弟說的沒錯,快坐下來喝酒,讓咱們好生敬沈正司一杯”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我之間也能有這般仗義之士,實在令孫某佩服,佩服!” “來來來,沈正司,于某敬你一杯,以往當真是小瞧了你,今兒個便借花獻佛,聊表敬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詼諧的捉弄起沈書謄來。 沈書謄被逼著喝了兩杯酒,滿面漲紅的斥道“你們……少欺負老實人!” “哈哈哈……” 眼見沈書謄想明白癥結,眾人樂不可支的互相恭喜“今日才算真正認識了沈正司,有此同僚,我等與有榮焉,可喜可賀!” “同喜!同喜!” “是沈某枉自托大,還請眾位大人多多見諒……馬大人,沈某這廂賠禮了”沈書謄彎腰行禮,直到馬學東把他攙起來,仍羞愧說道“馬大人能不計前嫌,實在是讓下官慚愧” “哎~說的哪里話,朝廷能得此良臣,實是萬民之福,只是朝中勢力交錯,日后當需謹言慎行,萬不可魯莽輕率,徐徐圖之才能更長遠的為國效力”馬學東略作指點。 “人不輕狂枉少年,朝中就該多些像沈正司這般有豪情的年輕人,咱們就是知曉的太多才舉步維艱,越是小心謹慎越是難成大事!”于大人仗著年紀大,開始教訓起后生了。 “誰不想有生之年能名垂青史?可惜急功近利只會枉送性命而已”孫斌全不無感嘆道。 “罷了,提這些糟心事干嘛?要我說當務之急還是趕緊研討如何防治水患,這才是利國利民的要事!” “說得對,自己的事還沒完呢,哪有功夫打壓戶部?既然陳兄弟已然想出造福后世的良策,咱們還是研究如何修葺堤壩吧” 眾人當下便不再戲言,連同沈書謄在內,改將公事搬到酒桌上探討。陳青聽了半晌,凈是些圍堤筑壩的事項,故此特意小聲問詢“為何不能分支截流?” 沈書謄亦小聲解釋“趕上旱年時,當地百姓飲用尚且不夠,上下游村子還因搶水打過無數仗,若再截流分支,引水豈不成了搶水?” “除了筑高堤壩,再無法可想?……改道如何?”陳青思考半晌用手指沾水在桌上畫起s線“依地勢改變河道走勢,亦能緩沖洪水帶來的危害” “挖掘河道所耗財力絕非小數,短期內絕對無法完工,眼下國庫空虛,實在是捉襟見肘啊……”沈書謄不無惆悵的輕嘆。 “那附近可有地勢低洼又無人居住的山谷?”陳青邊說邊倒灑半杯酒,酒水淌過之處,手指從中一劃,順勢將半數酒水引到另一處,形成分支引流之勢。 “難度太大,洪水來勢洶洶,人力如何能夠做到逆流改向?即便成功也要無辜枉送性命”沈書謄搖頭分析。 以前也不是沒人提過筑造堤壩,在洪水來臨之時,毀堤引流,可此法過于兇險,而且極易折損人手,是以譜一提出,就遭到上下駁斥。 “這也不難,誰說一定要人力破堤?”陳青眉眼彎彎的笑看向他。 不等沈書謄問起,陳青便巧思設想,將魚骨作為比喻,在河道轉彎處另挖一條吃水線遠高于主河道的分支,夾角處成犄角之勢,一旦水量超過吃水線便會自動流入分支,將遠超常年的水流引入到低洼之處,用以自然泄洪。 至于洪汛期水量如何測量,這就是工部該煩擾的事了,陳青又在夾角處輔以樹枝泥草筑成的堤壩,一旦洪水無法沖塌亦可用繩索鐵鏈等人力摧毀。 “若水量上漲不明顯,有堤壩阻攔也不會造成河水流失……沈兄覺得……呃……如何?”陳青一抬頭,嚯~大伙全都聚精會神的在聽他講解。 沈書謄目不轉盯的抬手示意,半晌后抬頭看向眾人“如何?” “呵呵……前所未聞!”于大人手捋胡須輕聲開口,像是怕會驚擾到陳青一般。 “如何測定水位還需再行計算,至于堤壩設在何處,還得回去查看地圖才成……”孫斌全亦拍掌定案。 “遭了……”馬學東忽然大喝,轉頭看向窗外“再不回去怕是要誤了時辰!” 眾人這才驚覺,一時聚精會神竟然忘記回衙署辦公“快走!” 陳青亦起身催促“之后的事改日再議,你先跟各位大人一起回去……” “什么改日,你也跟著一塊來!”沈書謄不由分說,拉起陳青胳膊就往外跑。 “不行!衙門我去不得……”陳青大驚,他一“婦道人家”豈可涉足辦公場所? “事關緊要,你就別推卸了”馬學東亦推陳青出門“放心吧,尚書大人不會責怪你的” “哈哈……你可為工部立下大功了!有你在咱們遲到才不至于被罰”孫斌全一拉陳青,當先將人塞進自個的馬車。 沈書謄上車才發現,賢弟被偷梁換柱擠丟了,馬學東不懷好意的訕笑道“還不放手?” “呃……馬大人請”沈書謄趕緊邀人入座,又對小廝吆喝一聲“快走!” 一群當值官員衣帽歪斜的奔回衙署,早過了午休時辰,付尚書堵在大堂里氣的吹胡子瞪眼“于侍郎、孫侍郎……午休期間帶頭聚酒,你們該當何罪?” 眾人慌亂之下趕緊扶正官帽,捋順衣袖,偷眼對望時卻又不免暗自發笑。 “官沒官樣……成何體統!唉!”付尚書氣的狠甩一把袖子。 “哎呀~付尚書先別動氣,給你引薦一人,咱們工部這回可要領大功了!”孫斌全不等付尚書問責,當先將陳青推出來邀功。 “呃……草民見過大人”陳青面帶尷尬的拱手見禮,這會兒真他娘的想拔腿就跑…… 直到踏進工部大堂,陳青仍暈頭轉向的不知站哪才好,心底則是暗自祈禱,千萬可別露出馬腳。 第197章 放了我 此時的工部大堂,用兵荒馬亂形容亦不為過。侍從急色匆匆的搬來各色書籍、圖紙,連兵部打仗用的山川地勢圖都給硬借了來。 無論是正司、副司,還是侍郎、尚書,統統不分官職的擠在一起,但凡一點誤差都能引來一番唇槍舌戰。 有關測量水位的書籍、木簡被扔的滿地都是,眾人圍著桌面勘察泄洪山谷,還就陳青提出的建議詳加分析,最終因水位如何測量而吵做一團。 陳青被擠在一旁只有干瞪眼的份,娘的,古代人愛較真的毛病還真不算個例!瞧瞧這些身居要職的各大官員,跟菜市場爭搶地皮的市井小販也沒啥兩樣…… 抱頭躲過一卷木簡,陳青捂著耳朵偷偷溜到門邊,趁著沒人注意,還是趕緊溜之大吉吧…… “陳兄弟!既然是你提出來的,那你說如何測定水位?”一臉面善的于大人這會兒也不免老臉漲紅的開吼。 “呃……”陳青腳步微頓,挺直腰板后故作不解的應道“這我可不懂……還是各位大人自行商討為妥……” “阿青!你過來……”沈書謄擺擺手,拉過人一指地圖“選這可好?” 陳青看不懂古代地圖,只憑地貌勉強能分辨出山丘河流,這會被他問及,自是皺眉苦笑“我哪懂這個?” ……眼見眾人一副不信的表情,陳青暗咳一聲,解釋道“術業有專攻,我就提個可行建議而已,具體實施還得依仗各位……不過,測量水位倒也簡單,只需在河中豎個刻度尺,水量大小一看便知” “嗯……小兄弟果然聰穎”付尚書硬擠進來,不恥下問道“不知是什么樣的刻度尺?” “木樁即可……”陳青答道。 “如何劃分水位?”孫斌全發問。 “效仿布尺以寸計量”陳青如是回答。 “如何測定泄洪時機?”馬學東再問。 “觀氣象,順潮汐,此道唯漁夫通曉”陳青開始冒冷汗了。 …… 一番你問我答,可把陳青累的夠嗆,最后干脆一擺手,制止亂哄哄的發問,改開堂授課了。 “若想根治水患,宜泄不宜堵,以治不如防……”陳師傅大講水土流失是水患頻發的誘因,注重環境保護才是根治水患的不二良方。 “亂砍亂伐、開荒種田雖是一時得利,但長遠打算,破壞環境無疑是殺雞取卵,自取滅亡的下場……” 陳青四下掃視一周,順勢拔起一株不知名植物,指著根部解釋“看見沒?土壤之所以沒散,是因為有根部牢牢將之鎖住。比之樹木亦然,如果大面積砍伐樹木,肥沃的土壤經雨水沖刷最終會變成流沙,洪水來襲時自然無以抵擋……” 眾人默默點頭,心頭卻不免滴血,那可是上好的君子蘭啊,就這么被一把薅出來了…… 陳青見眾人受教,點點頭繼續道“所以說,植樹造林才是重中之重,砍倒一棵大樹,必要再種上兩棵才能循環利用,維持生態環境才可造福子孫后代……” 眼見陳青又將魔掌伸向一株滴水觀音,眾人哀嚎一聲,齊齊喊道“使不得啊……” 陳青納悶,揪著手腕粗細的根部一提,毫不費力的拔出來問道“如何使不得?” “呃……賢弟,咱們都懂了,就不用再詳加解釋了……”沈書謄嚇的一步竄上前,這可是付尚書的命根子啊,平時碰一下都要挨訓,咋就說拔就拔了?“那個……賢弟,這是花,不是莊稼,拔出來可再難栽活了” “哦!”陳青哪曉得花卉的名貴?趕緊連土帶根的插回花盆,訕笑兩聲“嘿嘿……沒傷到根,澆點水應該不妨事” “無妨……無妨……”付尚書心里淌血,故作不在意的擺手示意。 “我能想到的就這么多,之后還得仰仗各位大人多加完善,陳青在這先替黎民百姓謝過各位”陳青抱拳拘禮,情深意切的感謝眾位工部官員。 “為官之道既是忠君愛國,亦是為天下百姓謀福,我等身為朝廷命官,此舉理當義不容辭”付尚書率眾而出,傲然向天拱手應謝。 “大人義薄云天,草民深感欽佩”陳青正欲告辭,孫斌全卻開口笑道“且慢離去,馬大人已去戶部相告,想必一會兒便有好戲可瞧” “哈哈哈……快與咱們引薦一番,是哪位有識之士能想出此等妙計?”門外笑說紛紛,不待大批人馬進門,洪亮的嗓門當先闖入院落。 “說曹cao,曹cao到!這幫家伙還真是性急啊”孫斌全嬉笑開來,正欲將人推出去,就見陳青嗖的一下躲沒影了。 “咦?陳兄弟躲什么?趕緊出來領賞啊,看咱們這回怎么奚落他們……”于大人一把揪住陳青,沖著進門的同僚笑罵“這回可是服氣?” “服了,服了!”劉魏之當先接下調笑,替周尚書開口“就別藏著了,趕緊給咱們引薦引薦” “咳~好說,先把梁侍從叫來”孫斌全賣了個關子,朝沈書謄眨眼“瞧哥哥一會兒替你出氣!” 沈書謄笑道“就怕他倆見到非得掐起來不可” “怎說?”孫斌全疑道“莫不是他倆也是舊識?” “呵呵呵……算是”沈書謄難掩笑意,那冤大頭知道陳青獻計,不知會是一副什么表情。 “誰叫我?”梁子俊早猜到工部非得借由此事刻意奚落,是以不情不愿的邁入院子。 陳青一見梁子俊,腦袋縮的更低了,奈何手臂被人牢牢抓住,這會兒真是想跑都跑不了。 不等眾人一人一嘴的諷刺開來,梁子俊當先認出躲在后面的媳婦“你不在家繡活,跑這來干嘛?” 劉魏之抬眼望去,果見藏頭露尾之人正是陳青,驚詫道“莫不是……他就是那位想出妙計的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