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什么事如此可樂?快與大伙說道說道”馬學東借故湊上來攀談。 沈書謄一手攔住馬學東,替陳青解釋“我這賢弟不愛說笑,怕他不自在故意逗他呢” “呦~怎不知沈正司也這般風趣?”馬學東擠眉弄眼的朝眾人示意,沒一會兒就將注意力都引到陳青身上。 沈書謄見勢只得將他引薦給眾人,又不無夸口道“我這賢弟雖是鄉下人,但人品學識絕非常人可比,就連我這做兄長的都多番受他助益” “當真?看不出陳兄弟是這般仗義之人,來來來,我代各位敬你一杯”孫斌全仗著做東帶頭邀酒。 陳青推不過只得仰頭喝下,酒一下肚,立馬覺出不好! 這酒可比桂花釀烈多了,見其他人紛紛起身準備敬酒,趕忙拱手作揖“在下酒量尚淺,只一杯便醉,未免貽笑大方就不在人前獻丑了” 沈書謄見他面色緋紅不似作假,也起身替他擋酒“阿青從不說謊,怕是真無酒量才是……各位,能否給在下個面子,莫要再為難我這賢弟” 剛才起頭,沒等熱鬧起來就作罷,眾人心里多少帶了點不痛快,便拿陳青的醉態開了幾句玩笑。 沈書謄本就不喜他們這般肆意渾笑,剛想斥責幾句,卻見陳青輕拍了他一下說道“算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一會兒咱們改地再聊” 不怪馬學東愛抓著陳青說笑,賢弟本就長得俊,這會兩腮飛霞,當真比京里的俏爺還好看幾分。 一桌全魚宴擺了滿滿一大桌,等菜品上齊,陳青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京里但凡有點見識的都吃過海魚,是以眾人并未將美食放在眼里,只贊到今個是借了孫大人的光才能在夏季嘗到海貨。 孫斌全大肆宴客,自然不會只拿海魚出來現眼,嘴角一勾宣布道“且慢!這等稀松平常之物,怎能用來招待各位同僚?在下不遠萬里舟車采買回來的可不只這些下等貨……” “莫不是還有什么稀罕玩意兒沒端上來?快別賣關子了”馬學東立馬嚷嚷開來。 眾人也好奇孫斌全打算用哪種海貨做重頭戲,恭維幾句便催著人速速走菜。 孫斌全撐足了場面,才讓人將一大盆琵琶蝦端上桌。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沒見過這等古怪之物。 孫斌全接過伙計手里的活蝦,得意洋洋的介紹道“先看看活物,這叫蝦蛄,因腹部似琵琶琴弦,又能發出噼啪聲響,故名琵琶蝦。海邊愚鈍之人也叫蝦板子,你們快瞧瞧像不像搓衣板?……” 說蝦不像蝦,一身硬甲鋒利多刺,當真古怪至極,當場便有人被嚇的起身躲避,孫斌全所到之處,無不驚的一眾同僚面無血色。 這不就是皮皮蝦嗎?陳青見他們少見多怪,不免暗自發笑。 沈書謄亦有些打怵,但見賢弟見怪不怪的模樣,又不似作偽,遂小聲問道“賢弟可曾見過?這東西一身怪甲,還真能吃不成?” “嗯,好吃著呢”陳青舔舔嘴角,只等那冤大頭顯擺完就開吃。 他有多久沒吃蝦爬子了?娘的,沒見著還好,見著了還真是把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孫斌全玩夠了,才擦手招呼眾人嘗鮮。 可這怪物看著就瘆人,誰敢第一個嘗試?搞不好不懂吃法再丟人現眼。是以,眾人只默默夾魚,誰也不肯做第一個試藥之人。 陳青等了半晌,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這些家伙還都謹慎的不肯出手。 正在陳青忍耐不住時,孫斌全動了! 只見他探手夾起一只,不無炫耀的展示“我也只是有幸嘗過一次,大伙看仔細點,這蝦姑好吃是好吃,就是一不小心極其容易傷手……” 陳青才沒心思管他如何扒蝦呢,見他動手,立馬夾起一只,三下五除二掀了蝦殼,揪掉尾巴……直到滿嘴鮮香,才吧嗒著嘴角咕噥一聲“好吃~” 沈書謄滿含笑意的問道“當真?” 陳青忙給他剝了一只“快嘗嘗,可好吃了” 孫斌全剝到一半呆住了,全桌子的人也都呆住了……莫不是這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眾人掃過桌上一堆蝦殼,在看看捏在孫斌全手中的那只蝦蛄……呃,剝的面目全非不說,蝦rou還都所剩無幾,當真不能比較啊,吃沒吃過一眼便知。 孫斌全眼尾抽搐的微笑道“陳兄弟可是出身海邊?” 陳青納悶搖頭,嘴里還塞著半只蝦爬子。這會兒見眾人都在看他,這才驚覺搶了主角風頭,忙吞掉蝦rou擦手笑道“我雖不是海邊生人,卻有幸吃過一回,這吃法也是跟人學的” 眾人聽他這般解釋,都笑說幾句替孫斌全打圓場。 “其實這蝦也好扒,只要用對了方法就不易傷手”陳青見他一臉尷尬,也不好再欺負冤大頭,趕緊教在座幾位快捷方便的剝蝦手法。 陳青慣于空手剝蝦,只要從頭往下數第四節開始掀殼就行,為了照顧不太善于動手的大人,陳青還展示如何借用筷子剝蝦。 也就是掰掉蝦尾,再從尾部貼著蝦背插入筷子,分別向兩個方向用力掰開蝦殼,就能完好的露出整個蝦rou。 這個方法簡單易學,眾人效仿起來也甚是方便,沈書謄借用筷子撬開蝦殼,還不忘對陳青展示“如何?” “嗯嗯,下次捅到底再掰”陳青邊吃邊教,快手剝了小半盆蝦才滿足的一抹嘴“多謝孫大人款待” 孫斌全暗咳一聲,本想在同僚面前炫耀一番,結果卻被這小子鬧了個沒臉,這會兒不好發作,只得悶著嗓子問道“陳兄弟可曾吃過螃蟹?” “嗯,吃過”陳家溝附近的水塘里有不少河蟹,夏秋兩季里沒少逮來偷嘴,只可惜村里人都不愛吃這玩意,嫌棄rou少吃起來還麻煩,是以除了他兄妹二人,很少有人跟他們搶著捉蟹。 “那你可曾吃過海蟹?”孫斌全咬牙將私藏的海蟹端出來漲臉。 “有嗎?”陳青一副還能再吃半盆的架勢,悔的孫斌全腸子都青了。眾人紛紛笑罵他私藏,不等主家發話,便招呼伙計速速端來。 陳青吃了個肚圓,眾人也借光一嘗滋味。 席間探討起海蟹吃法,陳青知無不言,也讓眾人對他大為改觀,一掃之前敬酒的不愉快。 第196章 獻計 孫斌全偷雞不成蝕把米,凈雞蛋里挑骨頭跟陳青唱反調。 眾人曉得他是氣不過被人搶了風頭,便都笑著不接茬,怎么說都是吃人嘴短,不好太過掃主家的面子不是? 酒過三巡,連孫斌全都不再揪著那點不愉快生事,改談起時下朝政。因著陳青人品不錯又是沈正司的賢弟,些許不打緊的消息也就沒刻意背人。 正聊起籌集糧餉一事,眾人打開話匣子紛紛說道起來。 “……邊關急缺糧餉不假,可前年靖州大旱就已掏空大半庫銀,這會兒徐州又鬧起水災,處處都嚷著要糧,你讓戶部上哪調糧去?” “可不,我聽說戶部和兵部都快打起來了,一個說要調糧賑災,一個又要先緊著邊關將士,圣上再不裁定,怕是兵部尚書真得帶頭圍了戶部不可” “各省都無陳糧可用,眼下未到秋收,從糧鋪征收也怕力所不及” “這可如何是好?災民不得安撫,入冬極易嘩變,可將士遠在苦寒之地鎮守邊關,又焉能斷炊?” “年后提案奏請儲蓄冬糧,至今尚未得門下省批復……”沈書謄向來憂國憂民,這會也跟著一籌莫展。 即便奏請之事得以批復,那也是秋收以后的事了,眼下遠水救不了近火,真是愁煞了一干工部同僚。 “罷了,罷了,連戶部都無萬全之策,咱們在這光cao心頂什么用?喝酒喝酒!” “馬大人此言差矣,你我皆屬朝廷命官,為君分憂豈分隸屬何職?但若能集思廣益籌集對策,亦可謂是忠君愛國之舉”沈書謄最見不慣事不關己的做派,當下借由酒勁反駁一二。 “嘿~沈正司你說什么呢?我怎么就不盡忠職守了?……”馬學東當即起身呵斥。 眾人見勢不妙,忙起身勸解二人,沈書謄為國擔憂此情可表,可指責同僚就未免太過惺惺作態。 眼見眾人將矛頭暗指向沈兄,陳青心底暗嘆一聲。沈書謄為人太過正派,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不能跟同僚明面爭執??? 未免鬧的太不愉快,陳青抱拳解圍“沈兄也是一時情急,絕非故意挑釁,在座各位皆是人中翹楚,才思敏捷之輩,若能集思廣益想出對應之法,以此計壓戶部一籌,豈不揚眉吐氣?” “嗯?此言有理……” “還是陳兄弟能言善道,沈正司其心可表,就是為人過于耿直,我看馬大人也不必太過介意……不若咱們一起想個辦法,狠狠壓制戶部那群吃空餉的同僚如何?”于大人起身提議。 “好!我也贊同,內斗不免讓人笑話,一致對外最好不過……”孫斌全瞇眼笑問“不知陳兄弟可有良策?” 陳青一梗,其實聽了半天也不是啥都沒想,只是礙于身份,不好插嘴而已。此時見孫斌全問起,略作為難的推辭“在下只是一屆小民,豈敢妄議朝中政事?” “賢弟無需謙讓,為國分憂不分良賤,但能想到解決之策,還請但講無妨”沈書謄率先沉聲表態。 這家伙上來那個勁,還真是不分場合啊,難怪梁子俊就愛揪著他生事! 陳青原想私下里與他討論,這會被趕鴨子上架,只能言道“些許看法不足為道,如若各位大人不嫌陳青只是一介泥腿子,那陳青便知無不言了……” 陳青先是就靖州大旱一事開講,先是大談災情,后又提及災民暴動之實,最終就各人觀點闡述時下衙署的防措手段都有哪些弊端。 “如若能將稅收化作冬糧儲備起來,一可防范次年災情,二可調控糧價。抑制糧商惡意哄抬價格,也可免于影響民生。倘若附近州縣遭災,亦能在最短距離內調集征用,以防民變” “無稅可征,何以維持國運?”馬學東質疑。 “只一年化稅為糧,分州執行,想必還不至于動搖根基”沈書謄眼前一亮。 “妙!實在是妙!衙門控糧壓制糧商,陳糧亦可于次年充做官糧出售,當真是一舉多得的好辦法”于大人拍掌附議。 “長遠打算,影響遠不止于此……”眾人緘默不語,思索半晌后紛紛開口央到“不知陳兄弟還有何高見?妄我眾人飽讀詩書,卻遠不及一介農戶想的深遠” “陳青只是個泥腿子,看到的也盡是些民生百態,實在算不得高見,至于糧餉一事,不知將士中有幾成也像陳青這般?”陳青笑看沈書謄。 “這我確有不知,應該大抵都是從民間征集的壯丁,少有官家子弟從軍服役”保守起見,沈書謄并未言明。 “呵呵……這會兒還有啥好掖著瞞著的?除了武將世家,誰會送兒孫去前線打仗?邊關駐守之人,十有八九都是民兵,各家少爺都在州城當守將呢”馬學東嗤笑道。 陳青聽罷笑笑“這就不難辦了……既然都是泥腿子,扛槍即能保家衛國,卸甲亦可墾荒種田,眼下邊關即無戰事cao心,放著泥腿子不用豈不白白浪費糧食?” “你是說讓將士卸甲歸田,屯田養地?”于大人詫異驚叫。 “非也,是讓將士屯田養兵,自給自足”陳青豎起一根食指搖搖,眉飛色舞的解釋“那么多將士,只抽出少許,或是輪番cao持農活足以解決軍中伙食。練兵務農兩不誤,即不耽誤排兵布陣,亦不落下田里的出息,豈不大大緩解朝中壓力?” “那今秋如何解圍?”沈書謄又問。 “墾荒種田先需囤肥養地,眼下未到小暑,抓緊時間翻種土豆還來得及,待到寒露時節蓋上草席,霜降之后就能收獲”陳青算過土豆的生長周期,大抵都是三個多月便能收成,現在播種還為時不晚。 眼見眾人大談可行之法,于大人卻不免為之憂慮“將領鎮守邊關本就兵權在握,現下又可自給自足,一旦擁兵自重,豈不……” 眾人恍然大悟,驚覺此事萬萬不可。一旦將軍謀反,揮軍南上那可是禍國殃民的大患。何以此法至今不曾推行?想必也是礙于此患才無人敢提。 陳青確實并未考慮這點,想了想說道“陳青不懂用兵之道,是以并未多加考慮,可朝廷唯才善用,應該能想出萬全之策,屆時將軍一家老小搬至京城安家,想必也能防患于未然” 此事涉及兵權,眾人暫且擱置不提,既然陳青能想到這么多辦法,眾人也想聽聽他對防治水患的意見。 思及青平縣也曾鬧過水災,陳青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貪官當道,何至于水患遲遲不得解決? 朝廷撥下修繕河道的款項,悉數進了貪官的口袋,每年遭受洪水襲擾的村子舉不勝數,若非河道遲遲不修,也不至于歷年都要為賑災銀子發愁。 徹查貪官是歷來無法根治的內患,連圣上都解決不了的難題,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是無可奈何。 “若能下派清官修葺堤壩,雖不能根治貪污,也可保一方百姓免受洪澇之苦” “說的輕松,誰敢保證下派那人就不會同流合污?再說地方勢力深厚,又與朝中重臣多有瓜葛,怕是清官也難完成皇命……” “修成了是死,修不成亦是死,這燙手山芋誰敢接?” “總比坐以待斃,碌碌無為強吧?連試都不敢,莫不是貪生怕死?”沈書謄氣急,這般明哲保身哪配為官?懼怕朝中惡虎,棄萬民于不顧,虧他們還敢推得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