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寧婉有時也會為這樣的事情糾結,現在就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你們家的事,還是要你們自己拿主意最好,就像昨天,你們不就辦得不錯嗎?” 317.箭傷 盡管鐵石擺明了不想管安平衛的亂事,自擊退夷人便直接回了虎臺,但事情還是找到了他的頭上。臘月初八的時候,總兵府傳來了軍令,命周指揮使交出安平衛所部兵馬,閉門寫折自辯,由鐵石接管并防守安平虎臺兩城,提防夷人再度南下。 虎臺如今城池堅固,滿城人齊心協力,縱是夷人再來也無可奈何,倒是安平衛一城如今情況很是不好,兵將折損大半不算,倒了的城墻在冬天里無法重修,城里許多大戶人家或是南逃或是到了虎臺,重新聚攏的軍中士氣低落,周指揮使更是聲名不堪,若有夷人再至,恐怕難以抵擋。 鐵石接了軍令,便將手下兵馬分成兩部,又留婁佑、徐才守虎臺,自己帶兵去安平。寧婉就將槐花兒和松兒留在娘家,自己也打了包袱要跟去。 爹娘都免不了勸她,“那邊亂成一團的,你去了其實反而添亂。不如等女婿安頓好了,陪孩子們過了年再過去?!?/br> 寧婉就笑,“公公受了傷,我先前便沒能去侍疾,如今有了機會,總要表一表孝心的?!?/br> 提到了孝道,寧梁和于氏都不能反駁,雖然女婿對那個從不管他的爹也就那樣一回事兒,但受了傷,的確與平時不一樣。 倒是鐵石背地里說:“我爹已經沒事了兒,你要是為了盡孝就不必過去?!?/br> 寧婉自然也知道公公傷情平穩,就笑著說:“盡孝自然是要盡孝,我要跟去還另有原故?!?/br> 鐵石就好奇了,“有什么原故?” 寧婉才不說,一擺手,“到安平衛你就知道了?!?/br> 到了安平衛,于公于私都要住指揮使府上。于公,鐵石是接替指揮史統領安平衛兵馬的,自然要用官衙;于私,公公正在指揮使府上養傷,一時不能挪動,他們過去了怎么也不能不一起住。 鐵石去了前衙,寧婉便直接去公公平日里的住處,位于指揮使府西墻內的小院,十來間屋子,不十分好也不十分差,正是給幕僚清客們住的,如今住著公公和三位姨娘,一對兒女——當時夷人攻城時,他們也正因為在指揮使府上,因此倒都平安。 按說寧婉既然到了指揮使府上,先去拜訪周指揮使夫人才是正理,但是她一向極厭周家為人,索性什么情理也不講,直接就到了西邊院門外,既然這里與府外相通,連大門也不必走的。 鐵石既接了安平軍務,形勢便完全不一樣,在安平衛城外十里便有不少人接了進來,及寧婉至此,更是迎面就見一位中年婦人,雖素靜打扮亦不掩富麗,帶著一大群婦人姑娘們笑著上前道:“盧夫人果然至孝,但請放心,盧老大人傷勢雖重,但我家指揮使早請了安平醫術最高明的老大夫看過,又用了我們家祖傳的金瘡藥,只需靜養百日,便能痊愈?!?/br> 若是別人這樣殷殷相迎,又陪著笑說話,寧婉少不得感謝一番再客氣幾句,可是如今她心里怎么聽著怎么不痛快,就冷冷地道:“我公公可是為了守衛安平才受了重傷!”你們周家本就應該好好照顧他,現在來表什么功? “正是,正是?!敝苤笓]使夫人身為三品誥命竟要在一個官卑輩小的年輕女子面前低頭,心里別提有多惱火了,可是現在她卻不敢表現出一絲的不快,愈發笑得和藹可親,“安平衛能夠幸存都是盧家父子的功勞!” 可是這句話寧婉聽著也不高興,真是討厭一個人時,她怎么說怎么做都只能令人更討厭,“本來我公公都賦閑了,鐵石的駐地也不是安平衛!”守安平衛應該是周指揮使的責任,如今他好端端的,滿城里卻死傷了那么多人! 偏周指揮使夫人身后又出來一個人笑著圓場說:“說起來我們都是親戚,我們家嫁到許家的姑奶奶平日回娘家常說起盧夫人又大度又和善……” 這話假得寧婉皺起了眉頭,周氏如果回娘家說起自己,一定沒有一句好話!她看也懶得看一眼說話的是哪一個,“我倒不知道什么親戚關系,娘家自是夠不上指揮史府的,就是嫁到了盧家也沒有長輩告訴過我,至于許夫人,則更不熟了?!闭f著徑直進了院子,直奔上房而去。 周家人就是再不要臉,這時候也不能跟著過去,隨寧婉進來的幾位姨娘就一路小跑跟上,小聲地勸,“夫人,你也太不給周家面子了,我們畢竟還住在周府上,吃穿用度都是周府的供應,老爺受了傷周府也極盡心的?!?/br> 寧婉猛地停了腳步,面向她們待笑不笑地問:“” 幾個姨娘就趕緊退了兩步,唯有費姨娘卻笑道:“不是,不是,我們就是好心?!?/br> 寧婉就又是一句頂了回去,“我一向最不識好心了!”四周終于清靜了,她上前幾步,到了門前方才停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見幾個姨娘終于識趣地上前打了簾子,才款款走了進去,臉上也現了笑意。 公公受了幾處箭傷,據大夫說雖然瘡口已經平復,但因為夷人的箭都帶了毒,定要靜心養上一百日將余毒都清了才能真正無事,因此自己可以橫眉冷對別人,但公公面前還是要溫和相待的,畢竟是病人,且又是為了守城受的傷。如今夷人南下,生靈涂炭,國難當頭,家里過去的事情自不必再提。 屋子里很悶也很熱,又有一種特別濃郁的藥味,寧婉前些日子在虎臺沒少照顧傷兵,因此倒不在意。但又因為是公公,倒不好看看傷口什么的,就笑著上前行禮問候,“公公如今飲食睡眠還好?傷口還疼得很嗎?” 公公臥在炕上,面色紅潤,看起來很是不錯,見了寧婉點了點頭,“沒什么,不過是幾處小傷而已,也不是第一次受傷,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庇謫枺骸拌F石怎么沒進來?”眼下兵荒馬亂的,兒媳婦不可能自己來安平衛。 寧婉見公公尚不知鐵石接管安平衛之事,就笑道:“他如今先去辦公事了,一會兒就能過來看望公公,打發我過先來?!?/br> “原來是有公事??!”公公似乎還想問什么,卻又沒有問。 寧婉就笑道:“公公有什么缺的,或者想吃想用的,只管說出來,我去辦?!?/br> “現在就很好,什么也不缺,都不必了!”公公說著一揮手,不由自主地“咝”了一聲,原來是牽動了傷口。 費姨娘便一步上前扶住公公,垂淚道:“大人,你可要好好保養,大家都靠著你呢!萬一大人有什么三長兩短的,我們這些人可怎么辦呢!”說著拿眼睛掃了一下寧婉。 寧婉瞧她這作派十分看不入眼,但公公面前卻也不好說什么,只道:“公公還是要經心些,大夫人說這一百日一定要靜養,非但不能多動,就是心里也要清靜?!?/br> 公公點了點頭,頗有些不耐煩地說:“沒事,哪里就那樣嬌弱了起來?過去我們打仗時,受了傷隨便拿布裹一裹就還要上陣的,也沒見怎么樣?!闭f著將扶著他的費姨娘推了一把,“別總哭哭啼啼的,我還沒死呢!” 寧婉反倒要勸:“費姨娘年輕,沒經過這些,所以不知道,不好在病人面前這樣,更何況大夫們都看了,說公公的傷已經平復,只要再養一養就沒事了,趕緊將眼淚擦干凈再來伺候?!币姽齑接行└?,就倒了水遞給一直站在旁邊的寶璐,“給公公喂點清水,我在虎臺也照顧過病人,聽大夫說多喝些清水能早些將毒排出去呢?!?/br> 說了一會兒話,只怕自己在公公有什么不便的,便笑道:“公公如今養傷,我也不好打擾太久,這些日子我們都在安平衛,不論有什么事,只管叫誰傳話吩咐就是?!闭f著便退了出來,在廳堂里侯著。 一時二姨娘三姨娘并盧寶璐都出來陪著她說話,唯費姨娘還留在屋子里,二姨娘便向里間指了指道:“她一向如此,我們也厭著呢?!?/br> 寧婉知道她們的小心思,周老夫人走了,公公的軍職給盧鐵城襲了,如今寄居在指揮使府上,將來還不知會如何,她們兩個有兒女的自要為兒女打算,見鐵石如今有了權勢,便趕著巴結上來,因此就便擺擺手,“我倒沒什么,只是費姨娘的話也不為錯,你們可不都要指靠著公公?這時候一定要小心伺候,旁的事都待公公好了再說?!庇掷淅涞厍扑齻円换?,“我一向丑話說在前面,若是沒有服侍好公公,我再不會客氣的!” 二姨娘、三姨娘和盧寶璐就紅了臉,“我們哪里會不盡心?”說著就都進里間去了。 寧婉便叫住了寶璐,“你陪我在這里坐一會兒吧?!彪m然受傷的是親生父親,但家里有這么多姨娘,她一個女孩也不必貼身服侍。 盧寶璐本就是寡言少語的性子,且她又膽小,先前寧婉來盧家過年時,兩人也不過打個招呼而已,現在想說什么半晌也沒說出來,只憋得一張臉通紅。寧婉原也沒心思說話,只是等鐵石過來,一時間倒是沉默無語。 總算鐵石回來了,寧婉便攜了他的手一同又進屋里,聽鐵石將軍務上的事情簡單說了兩句,父子相對無言,竟還不如她方才說幾句門面話時熱鬧呢,便想找個話頭兒??墒瞧牌诺氖虏荒苷f,周家的事不想說,軍中的事也不是她一個女人可以隨便談論的,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出什么來。 好在,就在這時,大夫過來換藥,換過藥正好有了話題,“大夫說公公平日里身子骨好,傷口長得很快呢,我們就放心了?!?/br> 就連鐵石也道:“大夫說爹千萬別生氣,好好養著,爹一定照著做?!?/br> 公公便也道:“如今安平衛保住了,我無端有什么氣可生的,沒事的,你們都回去吧?!眳s又想起來,“指揮使府上定然要給你們撥院子,便選一處離這里近一點兒的,早晚過來也方便?!?/br> 寧婉就趕緊道:“我們就住在公公院里吧,這樣才是真正方便?!?/br> 費姨娘就說:“我們這院子小,現在也沒有什么屋子了?!?/br> 寧婉笑道:“我們只兩個人,隨便騰出一間小屋即可?!?/br> 二姨娘笑著說:“把鐵垣的屋子給你們住正應該,讓他們搬到我屋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