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火光照著他的臉,到顯出幾分柔和。 見齊田過來,招招手叫她來烤火“外頭冷吧?一大早吹冷風?!钡罾锲鋵嵤怯械佚埖?,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暖意,可他還是喜歡燒一盆火。他小的時候受過冷,永遠忘不了那滋味,只要有條件再不肯受半點寒苦。 見齊田是有話要說,擺手叫內侍官下去,把梳子給她。齊田接過來,不知道他為甚么要給自己,拿著翻來覆去地看,沒有什么特別,隨手放到旁邊的小桌上,對他說“林中仁要查楚計才?!?/br> 楚則居無奈自己又把梳子拿起來,聽到齊田說這個顯然很意外。大概刑沉心那邊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不過略一思索便說“也好。有楚老先生的話在前,楚計才手里有一部份股份,我是不能動的?!辈蝗灰粋€楚計才有什么本事蹦跶到現在。又問齊田“是因為楚揚的事?” “你也知道跟他有關系?” 楚則居放下折子,雙手伸到暖盆上方“這件事,我也不是很確定。當時出事之后衛蘭就被趕出去了,不過家丑不可外揚,對外說她是去養病 實習期主神。楚依云嘛,當年確實是她給楚揚打了電話,說是有你mama的消息楚揚才回來的。不過她一向也不得楚老喜歡,外頭連家里有這么個人都不知道,你就想得到她后來在家里是什么地位了。至于楚計才……”楚則居皺眉想想“這可真難說。不過光這兩個女人,確實很難成事?!?/br> “楚老都沒有查清楚嗎?” 楚則居笑一笑“要是你年紀大了,居于厚望的女兒出了事,要是實打實查下去,全家都牽扯在里面,你會怎么做?” 齊田說“我當然還是會查個水落石出?!?/br> 楚則居不說話乜著她,手里摸著梳子想——這個人,你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氣你的。 算了。自己多大年紀,她多大年紀?說“但楚老跟你不一樣,楚老半截入土的人,與其說他不想查,不如說他不敢查。衛蘭是他帶進門的,楚計才是他一直扶持的兄弟,楚依云是他的女兒。如果要說這里面誰害死楚揚,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br> 楚老先生如果年輕的時候不在外面有人,就不會有楚依云。楚揚的mama不過世,就不會有后來的衛蘭。而楚計才之所以能有人可用,花的都是他的錢。 有這些前恩,他查出來也無法接受。說他是刻意也不可能,只是下意識不想面對,沒有去督促這件事,下頭的人自然是含含糊糊地走個過場。 楚則居神色淡然“楚揚當時要是只是受傷,哪怕只有一口氣掛著沒死救回來了,這些人凡是牽扯其中,楚老一個都饒不過,一是為了叫這些人以后再也不敢,二是對楚揚愧疚??沙P死了。他的心態便不同了。哪怕后來并不打算把家業傳給這些人,而是選擇給我這個養子,但有些事對他來說,不碰是最好的?!?/br> 齊田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不是最寵愛楚揚的嗎?為什么不替她報仇?” 楚則居看著面前的人,到底她還是年輕“做為一個父親,當然是要替女兒報仇,可他不只是父親,還是個大家長,這里里頭牽扯的人要真查,誰都不知道會到哪個地步,他也不想楚家倒在自己手里?!钡珜@些人,他不是不恨,所才會給楚則居。 楚則居對齊田說“以后你做了家長,就會懂了。如果楚揚沒死只是躲在哪里,你去問她吧,她自己都未必會報仇?!?/br> 齊田不解“為什么?” “只看看這些人現在的境遇,就知道當年楚老的態度。她身為得寵的女兒,心灰意冷是難免的。再說,她跟楚老還是有心結的。她母親為什么離世?外頭怎么說是外頭的事,內情只有楚家的人自己知道。楚依云的年紀可是比她還大呢。我要是她,就會只當自己從來都不是楚揚?!背t居迎著火光瞇著眼睛,顯得有幾分慵懶。對楚揚,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齊田問:“那你贊同楚老先生在楚揚這件事上的做法嗎?” 楚則居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說道“人已經死了?;钪娜诉€要過下去?!笨粗R田的表情,溫和地笑一笑“你活得久了就知道,人生啊,快意恩仇的時候少。和稀泥的時候多?!?/br> 齊田沒接話,低頭,拿暖盆邊上的如意頭火夾子,一下下戳里頭燒得正旺的炭。 火光把她的臉映得透著亮。她手里一直沒閑?;鹦窃谂枭项^亂飛。有宮人進來奉茶,看了她好幾眼,又不敢勸。 楚則居無奈,按住她的手“別戳了影壇大亨。一會兒起煙嗆著自己?!?/br> 齊田站起身甩甩袖子“那我回去了?!?/br> 看到楚則居幾子上的在寫的東西,停下來“你寫什么呢?” 楚則居并不避她,拿起來遞給她看。 齊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按下心里驚怒,克制而平淡地問“你要宋怡和徐錚入宮?” “宋家是你父親的門生,徐錚是武將那邊的人。我要重用徐鱗,重用宋家,宮里頭就得有他們家的人?!背t居很耐心。 “她們家不是送了支族女子和庶女來嗎?”這句話齊田說得沒有底氣,就是她也知道支族女子和庶女與嫡系長女是不同的。畢竟除了阿珠之外她現在都搞不清楚家里妾生的meimei有多少、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那些妾氏,她見都沒有見過——也許見過,但根本不知道是誰。 這個時代,階級觀念非常堅固??纯簇暫退赣H就知道‘妾與妾生子該與主家為奴’這種思想根生地固。 而支族得幸,必然擠壓嫡系……看來也不是楚則居想要的結果。 齊田隔著火光,問“如果我說我不同意,你也還是會這么做?!?/br> “是的。我還是會這么做?!背t居臉上不動聲色,聲音如常,不過非常溫和“你又不是喜歡我,應該不是出于嫉妒吧?” 齊田反問“如果我是因為太愛你,而不愿意她們進宮,你會為了我而改變主意嗎?” 楚則居笑,搖頭“不。我不會?!彼皇乔啻荷倌?,為了愛情什么也肯做。 “要是她們不肯進宮呢?!?/br> 楚則居說“我是皇帝,我要做的事,如無意外總是能如愿?!?/br> 說完低下頭看折子,過了一會兒,抬頭見齊田還站在原地有點意外。他還以為齊田會拂袖而去“你站那邊冷不冷?”地龍燃得再暖,他都覺得不夠暖。皮rou是熱了,但總覺得骨頭是冷的。 叫齊田過來,但是她沒動,楚則居嘆氣“凍得太厲害,不用到四十歲就會風濕。到時候你就知道苦了?!?/br> 有幾分關切問她“快考試了沒有?” …… 又問“準備得怎么樣了?” …… 齊田從宣室殿出去,長貴立刻顛顛地迎上來,狗腿地招呼宮人撐傘擋雪。 楚則居站起身,推開窗戶。外頭的寒風撲面而來,雪花打在他臉上,立刻就化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身正紅衣裳的齊田正在往外去,步子不緊不慢。身后宮人撐著傘跟著她。 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頭把宮人手里的傘打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