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現在心里,竟有些觸動。他何得何能?雖然沒行什么大惡,但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 那一向生硬的心肝,也軟了軟?!澳闶芾哿??!边@大約是他對一個異姓說得最真心的一句話。 齊田聞言對他笑,說“應該的,我拿了你五百萬呢?!?/br> 楚則居接下來的話一下就被堵在喉嚨口,好險沒嗆住。最后硬生生忍了下來。 齊田還怕他是嫌貴,她到先有點心虛,五百萬,那么多呢。臉上還是萬分鎮定“你的錢我不會白收。事情我都會辦好的。等平安了,你要傳什么話只管使喚我。那邊也還在等著你的信?!币桓弊约航^對服務周到的樣子。 楚則居人生頭一次澎湃激蕩起來的情感,被一盆冷水澆息,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 齊田也沒精力多說。她一路過來,算是被馬顛過來的,綁的地方皮全磨破了。一碰就疼。只能叉著腿坐。又怕突然會有陳王的人出現,手里一直拿著匕首沒放下。眼睛雖然也閉上養神,但耳朵一點也不松懈,一直聽著外頭的動靜。 稍有些風吹草動,立刻睜開眼睛,跟受驚的小鹿似的警覺。 到了下午的時候,終于外頭來了大動靜。 轟轟馬蹄四起。由遠而近。時不時還有高聲吆喝。 聽著越來越近,齊田全身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說實話,要是這么一大隊人的情況下,她和楚則居被發現了,還真跑不掉。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她不是徐錚,對方甚至可能根本并不知道她是誰,所以根本不會把她放在眼里。就算抓到也許會把她當成一般逃難的百姓也說不定。 整個隊伍呼嘯而過,齊田才松了口氣?;仡^看看楚則居表情不比她輕松。 等完全聽不到馬蹄聲,齊田立刻出去查看了一番。 小路上泥巴被踩得稀爛,旁邊的草也被踏平了不少。過去的人馬從通過這一片用的時間來算,可真不少。 看來順州有一場惡戰。 順州會怎樣,徐錚又會怎么樣?齊田不敢去想。 重新布置一下周圍,回到躲藏的地方,楚則居已經睡著了。雖然用了藥好些,但他到底還是太虛弱。 晚上兩個人仍然是吃餅。畢竟怕引來游兵,所以不敢生火。 夜里氣溫低,露水重,齊田依偎在楚則居身邊,盯著夜幕下的樹林子出神。她一刻也不敢回去現代,怕自己一走這里會有什么變故。只能硬撐著。好在似乎這種穿越的本事也并不是強制性的。 但因為實在太累,都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等有知覺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她有那么一瞬間,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兒,睜開眼睛盯著臉旁邊的野草好一會兒,回過神猛一轉頭,就撞在楚則居的下巴上。這下睡意才完全褪去,人也立刻清醒過來。 楚則居也迷迷糊糊醒了,懵懵懂懂問“什么東西打我” 齊田摸摸他的額頭,還是有點燙手。麻利地住他嘴里灌水塞吃的,就開始換藥。 傷口比前一天又好了不少,但畢竟太重,受不得力。只要楚則居不動,再躺上幾天應該就會慢慢好了。 可關鍵是,這里不能再躺下去。 第一,沒吃的。第二,藥也不夠多。那些藥,救急可以,不足夠支撐到楚則居痊愈。 再說,這里雖然隱蔽,可不保暖。晚上太冷了。半夜齊田摟著楚則居,覺得自己摟了塊石頭。 可現在順州是什么情況不知道,也不能貿然回順州去。齊田琢磨了一會兒,立刻便跑到外頭開始扯枯藤掰樹枝。 拿粗樹枝架了個四四方方的框,藤條在中間編了個網,再住網上頭鋪些半個高的大葉子,一邊拿長藤系著。 弄好了齊田扯著長藤拖著走了走,感覺應該夠結實,打算到時候讓馬來拉,自己騎著馬慢慢走,應該能行得通。 計劃好,便小心翼翼把楚則居往上頭移。 她想得清楚,不論怎么樣,陳王一定都不會這么快潰敗。百川和順州之間近一段時間是不得太平的。于其冒著烽火穿越火線,不如索性就住平山去。到了那邊有落腳的地方,過一段時間再做別的打算。 但系好了藤繩,去牽馬的時候才發現,昨天夜里不怎么知道的,馬竟跑了。 齊田只得把藤繩套在自己身上。 楚則居一聽要往順州方向去,到有些感慨。這錢,她有命賺,也得有命花。他自問,就算是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也一定沒有這么干脆利落就做決定,一無反顧迎險而上。 忍不住問:“你就這么愛錢?”愛錢的他不是沒見過,他也愛錢,但他自恃沒有一個人是愛錢愛到連命也不要的。 齊田覺得他問了一個世界上最愚蠢的問題。錢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嗎? 沒有進村暗訪的那個年輕記者偷偷給的一百多塊錢,她跟本不可能實施計劃站在這里。 這世界,做什么事不得有錢呢? 有錢才能坐車,有錢才有飯吃,有錢才能讀書,有錢才能開始新的生活,有了錢才能用這些錢聊以回報mama,救她補償她,讓她生活得好些。有了錢,才能孝敬外公外婆。有了錢才能代爸爸向家人贖罪。自己有錢有本事,才能讓mama在遭遇到這一切之后,略感欣慰,想起自己這個女兒,覺得自豪。而不是從血脈上繼承來的厭惡與蔑視。 所以,錢有什么不好? 冒風險而已,人都是靠著本事與長處賺錢,她也是,她的唯一長處就是膽子壯。 “恩?!饼R田點頭說“我愛錢愛得要死?!蔽丝跉?,把藤條背上,奮力拖著向前走。 小路難行,實在走不動了,就對楚則居:“你快激勵我?!?/br> “激勵?”還得他在旁邊鼓掌嗎?花了五百萬,還要給她鼓掌。 齊田喘著氣說“我走不動了,你幫我展望一下未來,鼓鼓勁 ?!?/br> 楚則居展不出來。她有什么未來 ?大字不識一斗。未來 ?做個家政小阿姨?有什么好展望的。 這樣的現實他都覺得講出來太殘酷了。如果齊田有什么想法,其實他能幫幫一點也行?,F在兩個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澳阌惺裁创蛩??” 其實就他來看,齊田不是有五百萬嗎? 錢不多,如果說未來的生活,她找個人流大的地方開個小超市足夠了。做個私營小業主,是他能替齊田想到最好的未來 。再者,以他的認知,在她這個處境的正常人都會這么想。 齊田用力往前奔,喘著氣說卻說“我就是想上大學?!?/br> 楚則居笑了一聲。 齊田立刻明白他是個什么態度。她也問過之前那個年輕男人,那人也沒答她的話。因為他們都覺得這件事天方夜談。她想得美。 現在大學生少嗎? 海了去。 可每個人都覺得,她不能行。覺得她有這個念頭都很可笑。十八九的大姑娘了,字不認識,想上大學。不實際。十八九還在發夢。 不過楚則居這種人不會直說。 齊田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拖著沉得要死的架子一步步向前走。 她不是沒想過說出來會被笑話。 但她巴望對方或許能有什么可行的建議,給她指條可走的明路。她不懂這些,信息的來源也有限,只要有一點希望她就愿意冒著被笑的風險向人開口問一問。 所以她更想讀書。似乎只有住高處走,你說出來的話才會被更認真的對待。光憑這一點,她都想走得高一點,再高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后面刪了重寫,先斷在這兒。明天周四,可能會更得晚很多。 ☆、準備 齊田拖著楚則居一路繞著走,直奔平山的方向去。 路上雖然也遇到一兩個游兵,但她和楚則居行容邋遢,又是一個小一個殘,與逃難的人沒有差別,并不惹眼。甚至有幾個軍士匆匆路過兩個人身邊,腳都沒停。 走得累了實在是走不動了,她就地坐下,休息一會兒。 等兩個人終于看到地平線上的屋舍,已經是二天后了。還只是個民居而已。屋子外頭栓著兩只羊,圍欄里有幾只雞。不過大門緊閉。 聽到敲門的聲音,有個婦人把門開了一條縫。 齊田鞋子早就磨壞了,腳上用厚樹葉子包著。肩膀上全是血印子。手掌也是一排排水泡。身后還拖著一個人。 “我們逃難出來的。能不能借個地方歇一夜?” 那婦人身前抱個娃娃,緊張地上下打量她。 齊田怕她不愿意,掏出幾個錢從門縫里塞給她“我兄長受了傷,動不了。我們就只想歇歇腳。緩緩再上路?!?/br> 婦人聽她這么說,才將信將疑把門開得大些,接了錢瞧瞧楚則居,見他果然是病人的樣子,但看神色也不像快死,才讓兩個人進門。 不過婦人家一共也就三間房,一間主屋,一間廚房,還有一間里頭有炕,但許久沒住人,屋子里堆著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齊田向她借了被褥,又給她二三十個錢讓她弄點吃的和熱水。這里的物價她不知道,估摸著這樣算不錯。 婦人拿了錢果然手腳快得多,燒了熱水讓兩個人洗漱,弄了熱騰騰幾個菜,還燉了只雞。做完這些,就回主屋關門閉戶再不過來,連雞和羊都抱到屋里去了。 兩人稍微弄弄干凈,便埋頭苦吃。 齊田邊吃邊問楚則居有什么話要帶。等楚則居交待完立馬上炕倒頭就睡。她已經過來太久了。 年輕男人看著床上的齊田緩緩醒過來松了口氣。見她迷迷瞪瞪要動,立刻按住她的手。齊田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掛著點滴。再看看周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個房間了。 這房間明顯要裝修得更加精致一點。家具什么的也很齊全,床邊上還有監測生命體征的儀器。聽到房間的動靜,立刻便有個白大褂大步進來。 年輕男人示意齊田先不要說話。自己退到一步讓醫生檢查。 醫生檢查完問“有哪里不舒服?” 齊田回答時才發現自己喉嚨沙啞“餓?!蔽咐锔馃频奶?。 醫生笑了“你也該餓。你什么時候第一次發???” 齊田反應過來說:“從小就這樣。動不動就暈過去。查不出原因來?!?/br> 醫生收起手里的聽診器認真道:“我建議你們還是做個全身檢查。你別看只是睡著不能醒,這種情況其實很危險的。也怕身體有其它的問題。你今天要再不醒,我都要建議入院了?!闭酒鹕斫凶o士進來撤身上的醫療器械。 年輕男人避出去,等都撤完了再進來,就見齊田坐在床上臉漲得通紅,扭頭誰也不看。 醫生還覺得好笑“你是病人。我是醫生?!眹诟朗裁茨艹允裁床荒艹?,要注意點什么就退出去了。年輕男人跟著出去,過了一會兒才進來,帶了吃的。 齊田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但只能吃粥,還不能吃多。邊吃邊把楚則居的話復述給年輕男人聽。 年輕男人聽完發了好幾個消息,又打了幾個電話。之后不斷地有信息和電話進來。多數的時候他說普通話,有時候會說方言,極少數講外語。方言和外語齊田都聽不懂。 齊田把東西都吃完了,見他無暇顧及自己,就試著下床走動走動。 一下床她才覺得手腳都很陌生,就好像穿錯了衣服似的不自在。這種感覺讓她寒毛倒豎,還好過一會兒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不過想到自己被移了地方都沒有知覺,暗暗心驚。 但還好,雖然睡得久點,她從小身體底子好,耐cao。這幾天又有營養液掛著,再加上現在胃也暖了,很快就緩過來了。走動了一會兒,就是人感覺有點弱,沒以前那么扎實,腳下有點飄。 年輕男人掛上最后一個電話,走到齊田面前,正要開口齊田卻先開口了?!叭绻阆霃娭莆易鋈魏芜`背我意愿的事,那我不知道楚先生會怎么樣?!甭烧∷催^。這種范圍內的表達還是能做到的。 她這么說是怕,萬一對方不給自己離開,控制她長期跟楚則居聯系怎么辦。她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