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徐錦時問“援軍還有幾日?” 文士算一算說:“最少也還有兩日?!?/br> “陳王休整一夜,此時恐怕已經上路?!眱蓚€人神色凝重。要布防,要轉移百姓商議得專心。 大黑牙見他們沒注意這邊,偷偷摸摸扯扯齊田衣角,齊田回頭,他立刻猛使眼色。 齊田:? 大黑牙:! 齊田:?? 大黑牙有點著急。要不說再機靈還是孩子呢。想得不如大人周全。 齊田不再理會,他還拉,沒妨徐錦時回頭瞧見,問:“你有什么話說?” 那眼神掃過來,大黑牙膝蓋一顫好險就跪下,暗討果然是官威逼人,躬身垂首不敢抬眼看,硬著頭皮說:“家里盼著小娘子呢,既然信已經送到,小娘子也該南上往都城去了?!彼R田兩個從百川外頭到順州才走了一夜,陳王隊伍過來能要多久?這時候不走前途莫測。 萬一順州攻破…… 這里可跟百川不一樣,百川是沒打起來,再加上陳王有稱帝之心,不愿無故殘殺百姓,才會有逃命的機會??身樦莸綍r候刀劍無眼炮石齊飛,他跟齊田一殘一小能討什么好。 徐錦時點頭“順州非平安之地?!北懔钊藗漶R。這樣的關頭,車子使終不如馬跑得快,等走得遠了,再雇車也使得。 大黑牙臉上的笑還沒展開,就聽到齊田問“那徐錚……”楚則居現在還動不了。 文士說:“若是腳程快,到還能在遇到陳王兵馬之前找到人,但未必一定能回得來……再者城內兵力吃緊,勻不出多少人手?!闭嬗袘鹗?,內憂外患,能相信的兵力不多,城墻上一個人恨不能當兩個人用。 徐錦時沉吟片刻說“派一人前去便可。能不能活下來也是她的命。我徐家兒女,豈能畏死?!?/br> 不說齊田,就是文士也是一驚“那……”可想想,這種情況一個人和兩個人還真沒多大差別。人多了目標反而大。 齊田見是這樣的情況,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徐錦時既然見過李氏,自然知道那邊就只丟了一個孩子,跟他說楚則居是自己兄長不現實。 再者徐錦時連親侄女兒都只派一個人去救,楚則居一沒來歷二有重傷在身,齊田沒法開口。 即要有了打算,徐錦時立刻便叫人安排下去,給了齊田一個包裹兩匹馬,讓人送她出城,隨后便走了,他還得挑得力的人往百川齊田說的地方找尋徐錚。 被派來送齊田的是個壯實的中年人,看上去做軍士有些年頭,很是沉穩。幫兩個人挑馬也十分盡心,邊挑還邊說“這個時候就得挑跑得快的。后繼無力到也不要緊。也不須得它跑千里路,只要到了下個城鎮,你們再換別的馬就行了?!眹诟来蠛谘馈暗綍r候,還是緊著速度快的買。等走得更遠一點,再換輕車不遲?,F在不是心疼錢財的時候?!?/br> 大黑牙手里提著包裹,掂一掂便知道里面錢不少。買馬買車,盡都夠用的。對著那軍士連聲稱是。內里還真沒對這筆錢再起歪心。齊田沒有揭穿他,他也不能翻臉不認人。他覺得雖然自己不是多大的好人,也沒壞到那個沒臉沒皮的地步,還是有些良心的。 齊田牽馬出來之前,問起軍中大夫,軍士也并沒多想,她即是徐錦時的貴客他自然不會怠慢,立刻就帶她去見。齊田問詢清楚刀傷發熱的病癥,得了好些藥材。全塞在包裹里頭。 拿好了藥,又問過了種種事項。 終于完了,兩個人從營地里出來,大黑牙麻溜把包裹住齊田身上綁。雖然一起逃命,但生怕她誤會自己有多壞,怕她懷疑自己要圖她的錢,囑咐她“兵荒馬亂,這錢可萬萬不能露白?!辟I賣不成情誼在。自己有匹馬都是賺了。 幫齊田綁緊了包裹 ,兩個人便住外去。大黑牙邊走邊琢磨著,自己是得想想別的營生。卻不知道怎么才能混口飯吃,想到這一夜的功夫真是大起大落,幾分唏噓。 走著走著便發現不對。往都城去該是從南門走,齊田卻問那個軍士北門怎么去。 難不成還要去告別?大黑牙著急,想著這時候就該緊著時候逃命去了,還瞎客套個什么勁。但有軍士在,身份受制不敢隨便開口。 齊田帶著大黑牙跟著軍士回到了北門,遠遠就看見徐錦時正在與一個男人說話。那男人穿著尋常人穿的衣裳,是普通人的打扮,但站的姿勢非常英挺,牽著馬,聽著徐錦時的話,頻頻點頭含首。 齊田停下來,從包裹里扣出一塊碎銀,丟給黑著臉的大黑牙:“以后正正經經找個活計,別再受人騙了。也別害人。再被人遇見不會有這么好運?!彼F過,知道走投無路是什么感覺。人總得有一次機會。 大黑牙接了錢,一時沒能明白得過來“???”但齊田已經轉身往徐錦時那邊去了。 這是怎么弄?難不成她要回去救人? 她一個小娘子,回去能有什么用?這不是胡鬧嗎?! “嘿?!”大黑牙牽著馬,緊緊攥著那錠錢望著城門口。就見到齊田過去對徐錦時說了幾句,就跟那個男人一起牽馬出城去了。 那兩個人走出城門,背后的鐵木大門就開始緩緩落下。大黑牙牽著馬向那邊小跑了幾步,眼見著人影消失在門后頭,徐錦時也被人簇擁著急匆匆走,對著徐錦時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痰,罵“不是自己的娃兒不心疼?!?/br> 齊田跟著張姓軍士出了門,花了好一會兒才爬到馬背上。請軍士拿繩子把自己往鞍上綁緊。她騎不好,萬一掉下來耽擱時候。也跟軍士說好了,萬一自己走得慢,也不用等她。軍士是要帶著徐錚回順州的,沒時間浪費在別處。 綁好齊田之后,軍士上馬,一溜煙就跑了,齊田那馬在原地兜兜轉轉好半天,她學軍士的樣子駕了好一會兒,馬都沒動,最后一狠心,手里的小皮鞭用力那么抽了一下,馬才終于動起來。撒腳丫子就往前頭跑,還好她綁得緊,不然馬跑了,她鐵定還在原地上坐著。 好不容易跑了一段,齊田坐不穩不小心扯了僵繩,馬兒竟然一轉頭又往回跑。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控制方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雖然騎得難看,馬總算是跑起來了。 這次她到沒敢再走大路。按那個軍士說的借小道走。小道崎嶇,陳王兵馬只能從大路來,往這邊走迎頭撞上的可能性小。 她在心里也是打好了腹稿,萬一遇到陳王關卡自己要怎么應對。但一路過去竟然都太太平平。逃難人的大部隊已經過去了,偶爾路上只能遇到一兩個。之后離百川越來越近,到是遇見幾匹無主的馬在路邊上。 看標識,該是陳王那邊的,但沒有看到人。想必是比她先到的軍士將那些人處置掉了。 徐錦時讓那個軍士單槍匹馬來看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齊田按著記憶中的地方往處找,還以為自己到的時候徐錚肯定已經走了,沒料到牽馬進了隱蔽之處發現,徐錚竟然還在,正在跟那軍士爭執。 她非把楚則居帶上不可。 軍士不肯。他本來就是一匹馬來的,帶上徐錚還行,再帶一個昏迷的傷員完全不可能走得掉。再說,就算是再多一個人一匹馬,楚則居也走不掉。 楚則居這傷都裂了,跟本不能再移動。強行帶走人沒到地方命恐怕就沒了。 眼看見日頭就要當頭,軍士越發急躁。聽到馬聲人聲,立刻便拔出刀來,之前還怒火沖天的徐錚也立刻拿出匕首,見到進來的是齊田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齊田越過軍士往徐錚去,還瞧見他刀上還有凝固的血漬。 徐錚見到她到還先惱火起來“你回來做甚么?”現在又多一個人,目標更大。 齊田見了徐錚也不多言,只對徐爭說:“你快走,再不走誰也別想走?!?/br> 徐錚在這里呆了一夜,嘴皮都枯了,頭上沾著好些碎草,又因為擔驚受怕分外狼狽,問:“那你怎么辦?” “我有法子?!?/br> 軍士感激地看了齊田一眼。他心里不是不擔心,萬一齊田臨陣改口,強行要求帶她和那個男人一起走,以徐錚的性格還真不可能棄之不顧。 徐錚并非婆婆mama的人物,見齊田這么說,心里明白她說得對,可道理雖然明白,感情上卻不行。她還要說話,軍士卻已經不能再等,趁她不備從背后一把將她擄起來,便住外走。若是徐家的家將,這樣的事決做不出來。 可他是軍士,徐錦時讓他把人帶回去,他就必須帶回去。 徐錚嚇得尖叫一聲,就被夾出隱蔽之處帶上了馬。她奮力掙扎著但怕周圍有人被引導來不敢再叫,只能眼睜睜盯著齊田。 齊田并不害怕,對她笑一笑還揮了揮手。 徐錚眼眶一紅,說“你以后找我來頑兒?!?/br> “好。等我去了你可要好生招待我?!?/br> 這便是作別了。 卻不知道還能不能相見。 徐錚抹了一把眼睛,對她咧嘴笑“好?!?/br> 齊田目送著他們住來時路回去。等他們走了,將被踩踏的草叢扶扶,稍做遮掩。又把馬系到不太遠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弄完了,再檢查有沒有錯漏之后,立刻便回頭去看楚則居。 楚則居臉青白的。她用力拍了他臉頰好幾下,他似乎是有些意識,眼睛睜了睜,不過很快又合上了。 齊田把身上的東西都解下來。除了小包裹之外,還有在城門向徐錦時借的一把小刀,一壺烈酒。 做好了準備,她深呼吸好幾下,才有勇氣將楚則居的傷口解開。好在之前腐壞的地方大夫都已經清過一遍,感染得不是那么嚴重,到不用她挖什么rou。便按大夫說的,先用烈酒沖一沖,再把軍中大夫給的外傷藥粉在傷口上糊上一層,結結實實地重新包扎起來。包得雖然難看,但好在實用。 最麻煩的是那些藥。大夫說了,這藥如果不能熬煮,嚼爛了吃也行。楚則居連傷口上被灑了烈酒都沒醒,怎么可能嚼。 齊田拿了藥出來,瞧瞧楚則居,瞧瞧藥,硬著頭皮放嘴里嚼吧嚼吧,但嚼爛了實在做不出嘴對嘴喂的動作,便把他嘴捏開了,遠遠地往里吐。 準頭不好,吐了一臉。 楚則居被折騰得迷迷糊糊醒來,眼睛剛要睜開就被迎面而來一口唾沫糊上。 齊田怕藥浪費了,吐到臉上的那些,也還是拈個草葉子全刮到他嘴里。 好不容易弄完,立刻嫌棄地把葉子丟了擦干凈手,回頭就發現楚則居醒了! ☆、打算 軍中大夫的藥不是蓋的,楚則居好多了,雖然還是有氣無力,但醒過來也沒再暈過去。虛弱地微微睜著眼。 齊田連忙從包裹里翻出干糧,想讓他就著水吃一點。 照她老家的習慣,人是鐵飯是鋼,越是身體虛弱的時候,越得把肚子吃飽。 不過見餅硬,問楚則居“你咬得動嗎?” 楚則居不知道咕嚕了一句什么,聲音那么小,齊田也聽不清楚,還想說你要咬不動我幫你掰碎點。哪知道她手才剛把餅拿起來到胸前,楚則居立刻費老大的力氣猛點了兩次頭,見她把餅放下才松了口氣。閉上眼睛緩了好半天,臉都白了。 緩過來齊田試著喂他一塊。 這一塊楚則居吃了總有小半個鐘頭,吃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吃完額頭上全是汗。硬沒讓她幫忙。 楚先生真是個要強的人。齊田默默咬著餅喂水給他喝。心想,不知道有錢的人是不是都這么意志剛強。也怪道別人有錢。她意志也這么剛強的話,是不是也有可能這么有錢?想想,未來還是充滿了希望。 一塊餅落了肚,楚則居臉色也漸漸好起來。大概是藥開始起效果了,精神也好了不少,眼皮子不再耷拉下垂,能睜大眼睛看人。 齊田蹲在旁邊,小聲給他講現代那邊的情況。邊講著,還邊時不時停下來,聽聽外頭的動靜。這會兒陳王的兵馬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這條小路有沒有人過來。 楚則居瞧著她的側顏,聽完了,用沙啞的聲音說:“我還當你不會再來?!?/br> 于他而言,齊田對自己也算仁至義盡。 就這么點身量背著他往關家去,屋檐下頭小小的身體盡力擋住瑟瑟風雨的樣子,實在叫他這樣的人都略感心酸。 當時他聽著那心跳,竟覺得莫明踏實,感覺什么壞事都不會發生,就算發生了,有這個小丫頭片子在自己也不會有事,一點也不怕。 無稽吧?那么丁點小丫頭,能作什么用。 可偏當時就這么想了。 看著她為自己奔波掙扎,那種感覺怎么說……讓人心里特別滿。有女人為自己千里走單騎。他一輩子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故事。 一個女的!愿意為他千里走單騎! 他! 堂堂楚先生需要一個女的為自己出生入死 需要她背著自己走 楚則居小時候吃苦那是真吃苦,后來進了楚家享福也是真享福。再差的,再好的,什么沒見過?自以為也算嘗遍人間百態。但從沒見過現實中有一個女的為了一個男的挺而走險到這個地步,也從來并不太看得起男歡女愛這一套。說白了,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