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于是惠妃沒有再說什么,算是默認了,等著他口中日子到來的那一天。 待蕭丞走后,她又閉眼假寐了一會兒,忽得開口喚了喚身邊的宮女,“雨蘭?!?/br> “奴婢在?!?/br> “平日皇后待本宮不薄,你說這件事,本宮應該讓她蒙在鼓里么?” 雨蘭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立馬回道:“奴婢知道該怎么做了?!?/br> 正文 第16章 薄情知 連綿不斷的雨逐漸減弱,終于有要消停的趨勢了。 而錦一還躲在墻角根等著,站得累了便再蹲一會兒,如此反復了好幾回,腿還是被凍得有些發麻。 不過饒是環境這么惡劣,她還是覺得這是少有的能夠放松的時刻,雖然百無聊賴,但勝在輕松自在,盯著如斷線般的雨珠看一會兒,再時不時瞥一眼那扇門,也不覺時間流逝得有多快,不知不覺間就把蕭丞等到了。 于是她立馬一手扶著墻,一手撐著大腿,略顯吃力地站了起來,而后一瘸一拐地朝他小跑了過去。 屋桅長滿了積歲的苔蘚,滴水如歌,老槐樹婆娑作響,此起彼伏得宛若禪意的誦經聲。遠處佛塔林立,梵文音廣,清風蓮香,古樸而祥和,簡靜安寧得如同一顆輕安的夢。 在這天遙地遠的映照下,人都應當渺若微塵,然而蕭丞立于其中,一身孤寂,風采翩然,這些都通通化作了陪襯。 他好像早已料到錦一會出現,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淡如水,站在原地等著她,可是轉念又想起剛才一起藏在傘后的那兩人,遂收回了視線,又往別處走去。 眼見著就要到蕭丞的身邊了,可再一看,他怎么又要走了。錦一還未來得及說話,趕緊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跟著他下了臺階。 這下雨天的路濕滑,本就不好走,更何況現在地上還覆了些薄冰,一個不注意就會刺啦一下摔個底兒朝天。 蕭丞倒是三步并作兩步走著,絲毫不覺得困難,錦一卻得一面顧著腳下,一面又要擔心會被他甩下,真是恨不得用手中的傘狠狠戳他一下,只能邊走邊說道:“廠公,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br> 他也不回頭,聲音不太清晰,問道:“咱家若是不去,薛公公會受罰么?” “……”這……答非所問的,重點是不是放錯了? 錦一自然不會傻到以為他會心疼自己受罰,之所以會這么問鐵定是希望她受罰。 真是居心叵測,她怎么能夠讓他得逞呢,于是說道:“廠公還請放心,皇后娘娘不是刻薄的主子,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責罰奴才的?!?/br> 這回蕭丞倒是回答得爽快了,“既然是小事,看來咱家不去也無妨了,薛公公請回吧?!?/br> “……”這去還是不去,最后的后果到底是誰擔著啊,為什么弄得像是她一個人的事似的,還非得她哭著喊著求他去不成么。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有權,任性? 錦一定在原處不走了,望著他的背影的眼睛像是能噴出火花來,低聲咒罵了一句,“愛去不去,誰稀罕?!?/br> 可誰知走在前面的蕭丞竟然突然停了下來,錦一的氣還沒發泄完,瞬間僵住了,心想他是長了對順風耳么,這么遠都能聽見,又條件反射地把傘撐開來。要是來得及,她甚至還想躲到一旁假山的山洞里去。 因而他轉過身時,看見的只有油紙傘的傘面,而有賊心沒賊膽的人正躲在后面,甚至巴不得能鉆進傘里不出來。 看來這烏龜還真是當得不亦樂乎,一遇到應對不了的,就縮到傘后,確實省心不費事,只要能一輩子都不出來。 不過“永遠不出來”只是無稽之談,因為和蕭丞比定力,錦一純粹是自討苦吃,站了好一會兒也遲遲不見他有所反應,還誤以為剛才是自己看花了眼,萬一他此時早就走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呢。 于是錦一稍稍把傘往下移了些,只露出一雙眼睛,打算偷瞄了幾眼,結果又恰好和蕭丞的視線撞了個正照。 明明是在幾步開外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還一言不發,不是成心嚇唬人么。 古人誠不欺她,人一旦倒霉起來,不順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地來,連神都擋不住。這新年的第一天尚未結束,就遇上了這么多麻煩,看樣子許的新年愿望是落空了。 唉,出息,白給人當笑料看了。 錦一的臉又垮掉了,喪氣地合上傘,無力地辯解道:“……這傘不太好使?!?/br> 耐心地看她一人演完了這出獨角戲,蕭丞也不揭穿什么,只覺得她自說自話的本事又長進了不少。 其實這宮里不乏恃勢凌人的人,可仔細回憶起來,唯一還留有印象的好似只有她一人。大概是因為這一點在她的身上可謂是體現得淋漓盡致,有時還附點一些“見風使舵”。 只可惜歲月待人歷來不溫厚,稍不留意,就會被它涂抹得面目全非。 從前成天想著如何算計的人,現如今只能謹小微慎地提防著別人,變得死氣沉沉,像是被生活榨光了朝氣。 雖然目前的狀況有些讓人傷腦筋,但既然人是他弄丟的,自然也該他一點一點找回來,好在也并不是毫無成效的。 蕭丞又朝她靠近了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一低頭就能觸碰到她的額頭,沉聲問道:“薛公公覺得委屈么?” 錦一還暫時沒有心思去想他的問題,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為以防萬一,又往假山旁邊移了移。 盡管他會跟著移是意料中的事,可是她為什么又被困在了他的范圍內。 好吧,這下沒退路了,她只能好好思考他說的話了。 方才是在問她委不委屈么? 委屈,她當然覺得委屈啊,但這種感受只存在于最開始的那段時間,等她慢慢適應后,就不想再去考慮委不委屈的事了。 委屈就在那兒,不增不減,多想一遍它不會消失,少想一遍它也不會變多,何苦再每天都不厭其煩地數一數自己有多少委屈呢,不是給自己徒增煩惱么。 可是不知怎的,錦一莫名地覺得他這話不像是在反諷她,也不像在說笑,問得很是認真,倒教她有些不習慣。 “在宮里過得如履薄冰,敢怒不敢言,還時不時被人嫁禍,只怕一個慘字也難道盡?!币娝龑P乃妓?,蕭丞又喟嘆了一聲,替她抱不平,“難道薛公公甘愿如此么?” 有誰會甘愿這樣低聲下氣地活著,她又不是與世無爭的仙人,只是悔不當初啊。如果上天再給她一個機會,當年她一定會緊抱著趙干爹的大腿,并且一直順著往上爬,爬到比蕭丞還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