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沈瓊樓心里已經信了□□成,面上還是淡淡道:“提督是在說神話故事嗎?” ☆、第100章 蘇沅笑的仍舊十分溫雅平和:“那你就當我在說故事吧?!?/br> 他現在終于知道岔子出在哪里了,上輩子他構陷沈家之后,沈家可沒有殷卓雍護著,千算萬算,沒想到算錯了這么一步。 兩人對視無言,沈瓊樓微感不耐煩:“你如今已經是階下囚了,再這么扛著也沒意思,不如把王爺要的東西交出來,至少能走的痛快些?!?/br> 蘇沅握著壺把的手輕輕一頓:“這么想讓我死,是怕我還活著把你的秘密公之于眾?” 沈瓊樓半個字都不會往外露:“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關系?” 蘇沅笑笑:“你放心,我既然決定了不會說出去,那么到死都不會往外吐露半個字,就這么清清靜靜去了也好?!?/br> 他抬手輕輕往下一壓,鎮住整個西廠的氣勢仍在:“你要的東西我隨時都能給,你不妨聽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br> 沈瓊樓兩手交疊,平淡地看著他,他抬眸看向窗外的天光:“有些事兒我身在局中的時候不明白,這些日子被軟禁沒事干的時候竟然看透了幾分?!?/br> 他悠悠嘆了聲:“三皇子為人貪婪狡詐,但并不算絕頂聰明之人,這些年我明里暗里沒少給他助力,想送他登上皇位,一來他并非正統嫡出,二來他不算什么天資卓絕之輩,繼承大統位置必定不穩,到時候就離不得我這個權宦,當初謀反之事,也是我暗地里襄助的,沒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沈瓊樓隱約猜到他想說什么,有一瞬間想要喝止他的沖動,但又硬生忍下了。 他眼里只有感慨,并沒有多少身為失敗者的頹然,倒似真的看開了一般:“我就說這些年挑撥太子和三皇子之事怎么進行的這么順利,原來豫王背后沒少給助力,只是他行事不留把柄,滿朝上下竟然沒有一個瞧出來的?!?/br> 沈瓊樓臉色十分難看:“你信口開河!” 蘇沅微微一笑:“你知道年前德妃去世的事嗎?她的死是促成三皇子謀反的最后一根稻草,豫王眼看著時機到了,就送了她和三皇子一程,也是瞧準了時機,等三皇子攻入皇城了才帶兵出戰,順順當當地入主京城,你覺得世上有這么多巧合嗎?” 他眼里竟有幾分激賞欽佩,搖頭笑嘆:“想不到我籌謀多年,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br> 沈瓊樓厲聲道:“住口!” 他繼續笑言:“本來皇后和太子都應該死在這場戰亂里的,幸好陳皇后機敏,太子也不是草包,這才幸免于難,不過你想想,你的王爺若是要繼承大統,會留太子一命嗎?陳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不光是你表兄,更是你至交好友,你忍心看他就這么死了嗎?” 沈瓊樓怒聲道:“閉嘴,這都是你杜撰出來的!” 蘇沅嘆了口氣:“你要是一個字都不信,何至于這么心慌呢?” 沈瓊樓揪著他的領子,在原處呼哧呼哧喘著看他,他輕松拂開她的手:“不過你想的也沒錯,我就是見不得你和豫王好過,要不是他,你現在應該在我的府上,我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br>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眼里流光流溢:“你不是想要西廠這些年探子的花名冊,還有我們這幾年掌握的情報嗎?這些東西書面記載的很少,大都在我的腦子里,我昨天已經抄撰了一份出來,放在哪里只有我知道,你想要嗎?” 沈瓊樓自然知道沒這么簡單,抿唇冷眼看著他。 蘇沅道:“我可以給你,可你要知道,這東西不光能給豫王錦上添花,還能給太子雪中送炭,你若是給了太子,只要他運用得當,未嘗不能反敗為勝...” 他傾下身摸索著,掀開地磚取出個匣子,緩緩推到她面前,又抬起眼,饒有興致地笑看她:“你會怎么選?” 他是真巴不得沈瓊樓把這匣子悄悄給太子,哪怕送不到太子手上,只要她做出給的這個行為,殷卓雍也能嘗到被摯愛之人背叛的滋味,想想真是令人期待。 沈瓊樓指尖發顫,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住想逃跑的沖動。給太子?殷卓雍已經位高權重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但這東西沒準能救下太子一天性命,可他會不會因此怨恨她? 蘇沅玩味地看著她掙扎的神情,屋里的火爐噼啪燒的正旺。 沈瓊樓忽然伸手按在那匣子上,面無表情地道:“你以為很厲害啊,怎么不上天和太陽肩并肩呢?怎么不下水和王.八嘴對嘴呢?” 蘇沅:“...” 她趁著他怔忪的功夫,一個標準的投籃姿勢把匣子扔進火爐里,木料紙張被燃燒發出輕微的爆響,火苗一下子躥的老高。 蘇沅錯愕地看著那火苗,怔了怔才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她淡淡道:“不知道,就是看你嘚瑟心里很不爽?!?/br>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干嘛,殷卓雍和殷懷瑜的事兒,讓他們自己決定吧,太子是她好友,殷卓雍更是她的丈夫,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去死,也不想背叛愛人。 他頓了會兒才低低笑起來,這時候茶已經泡好,他給自己倒了杯,一飲而盡:“你越來越讓我著迷了?!?/br> 沈瓊樓心里異常沉重,早知道還不如不來,有些事她并不是沒有察覺,只是寧可裝聾作啞,至少心里能過意的去,跟蘇沅說了這一番,等于把窗戶紙都捅破了,她也沒法再裝下去了。 她甚至開始怨恨蘇沅了,為什么要跟她說這些? 蘇沅看著那木匣和里頭的紙張幽幽燃盡,掩嘴咳了聲:“下到高麗,上至韃靼,我這么多年的心血,就被你付之一炬了?!?/br> 她冷笑看他:“還不是你沒安好心,淪為階下囚了還要算計人?!?/br> 蘇沅又笑了起來,不若往日的溫雅,反而有些恣意張狂,他邊笑邊咳,很快嘴角沁出血來。 沈瓊樓訝然地站起來:“你怎么了?”沒聽說蘇沅還有癆病啊。 他但笑不語,耳朵都沁出血來,抬手指了指茶杯,她匆忙掀開碗蓋:“你給自己下毒了?”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沈瓊樓下意識地去拉他袖子想把他拉起來,皺眉道:“王爺暫時沒說要取你性命,你這是何必呢?” 他反手摟住沈瓊樓,神色倨傲:“我起手不悔,愿賭服輸,就是不能像喪家犬一般被人推到刑場上,由著那些蠢物踐踏?!?/br> 他在她耳邊輕輕道:“我不后悔這些年殺過的人,造下的冤孽,也不后悔賭這一把,唯一后悔的...”他聲音越來越輕,幾乎要湮滅在唇齒間:“只有你?!?/br> “我也不求棺材厚葬,死后把我扔在亂墳山里...” 沈瓊樓愕然地看著他,他已經合上了眼,并且再也睜不開了。 蘇沅跟王妃見面的時候死了,自然在宮里掀起一場風波,甚至有人偷偷猜測她是不是看著殷卓雍不好下手,干脆下藥把蘇沅毒死了,幸好殷卓雍沒信這種鬼話,想法子把這事捂住了。 他匆匆回來見她,上下打量幾眼,見她無事才松了口氣,又不放心地蹙眉問道:“你可有事?” 沈瓊樓搖搖頭:“我沒事,我很好?!?/br> 她心里多少有些悵然,蘇沅怎么也是梟雄人物,見到這種人的逝世,總歸是有些感懷,更何況他還跟自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殷卓雍神色緩了緩,不過片刻眉心卻又攢起來了:“你去西廠做什么?” 沈瓊樓低頭看著腳下的雕花青磚,不肯看他:“你昨天不是抱怨蘇沅不肯給你西廠這些年番子的花名冊嗎?我就去試試看,沒準就把他勸服了呢?” 殷卓雍察覺出她情緒不對,抬起她的下巴問道:“你怎么了?” 沈瓊樓默了會兒:“沒事?!?/br> 他蹙眉定定地看著她,她被看得裝不下去,嘆了口氣問道:“你如今成功進京入主皇宮,是早就謀劃好的吧?” 他眉梢一挑,瀲滟的眼波透出幾分凌厲:“是那閹人告訴你的?” 沈瓊樓想著反正蘇沅死都死了,也不怕殷卓雍把他拉出來鞭尸,于是點了點頭,坦然道:“是他說的?!?/br> 殷卓雍掖了掖嘴角:“他倒是什么都敢往出倒,他說你就信了?” 沈瓊樓抬眼直視著他:“那就你來說吧,你說說京城大亂之后你把控朝政,這是你無意的,還是根本就是有心為之?” 他嘆了聲:“乖乖...”他伸手按了按額角,玉白的面皮上少見的透了幾分疲累:“我只能向你保證,沈家的榮寵不但不會失了,反而會比以往更甚,太子能給你的我只會給的更多?!?/br> 這絕對不是殷卓雍第一次叫她乖乖,但這回聲音里竟有幾分無奈。 沈瓊樓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張了張嘴似乎想開口,又搖了搖頭,幾不可聞地嘆了聲,轉身走了。 到了晚上兩人躺在床幔里,誰都沒有睡著,卻沒有一個人先開口的,殷卓雍也少見的沒纏上來,瞧著床頂繡著的蝙蝠紋出神。 她也跟著沉默不語,等到了夜深的時候,她才幫兩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聲道:“睡吧?!?/br> ☆、第101章 接下來兩人陷入了似是而非的冷戰中,說是似是而非,兩人還是同寢同坐,說話也如平時一般,但無端生出隔閡來,不若往日那般親近。 沈瓊樓這些日子心里一直堵得慌,這種憋悶來自于對太子的愧疚,雖然她嘴上說著兩不相幫,但其實在決定燒了匣子的那刻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用對殷卓雍的了解,推測出了一個很不愿意想的結果,他恐怕不會留下太子的性命,畢竟只要太子活著,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憑正統嫡出的身份,就能讓天下文人對他口誅筆伐了,他絕不會留下這么一個把柄的,就是清楚這些她才更覺得難過。 元芳見她早上起來沒精打采的,遞了塊熱巾子給她敷臉:“娘娘擦擦臉吧,瞧著也能精神些?!?/br> 沈瓊樓嘆了聲,把臉埋進巾子里頭,一直到涼透了才想起來抬頭。 這時候外頭有內侍來報:“娘娘,忠勤侯爺和侯夫人求見?!?/br> 沈瓊樓怔了怔,才想起來這是她外公外婆,這時候能跟兩個慈善長輩說說話真是再好不過了,她忙道:“快請進宮里來?!?/br> 當初昭睿帝構陷陳老太爺圖謀不軌,他當即在朝上觸地以證清白,幸好太醫醫術高明,這才保下一條命來,昭睿帝病逝之后,太子就下旨恢復了陳老太爺的爵位,也準許他可以出入宮掖。 宮里的規矩大,等陳老太爺兩口子通傳完又收到回信,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老兩口整整衣衫,見到沈瓊樓便要行禮參拜:“參見王妃娘娘?!?/br> 沈瓊樓心說折壽啊,連忙把兩人扶起來,又回了個禮:“外祖父外祖母跟我客氣什么,按說我還是你們晚輩,應當是我給你們行禮才是?!?/br> 陳老太爺笑著擺了擺手:“娘娘現在身份不同,不比當年可以隨意了?!?/br> 沈瓊樓聽的心里別扭,陳老太爺也不再強求,拎了兩個包袱到她面前:“這些日子在鄉下居住,種了些土物出來,拿來給你嘗嘗?!?/br> 她低頭瞧了瞧,見都是些山藥花生土豆等物,艷羨笑道:“姥爺真有閑情啊?!?/br> 陳老太爺聽她叫的親近,哈哈笑道:“不是什么好東西,拿來給你嘗個新鮮?!?/br> 他坐的近了,沈瓊樓才就著日頭看見他額上一塊深褐色的疤痕,是受傷之后留下的,再也沒法恢復原來的膚色了,瞧著便觸目驚心。 她擔憂道:“姥爺的傷...要不要我請太醫再來瞧瞧?” 陳老太爺倒是看的很開,擺擺手道:“已經請太醫瞧過了,說是皮外傷,這疤痕也難消,留著就留著吧,也不靠臉吃飯了?!?/br> 陳老夫人笑呵呵道:“你這么傷了我覺得還好,省得到外頭去,有那老太太眼珠子使勁往你身上貼?!?/br> 陳老太爺哈哈一笑,不以為意。 沈瓊樓瞧他們倆老夫老妻了還是如膠似漆的,禁不住羨慕道:“您二老感情真好啊?!?/br> 這話倒是讓陳老夫人想起要問的話來:“我看你娘的來信,說王爺千方百計才把你娶到手的,待你想必也不錯,你們二人婚后如何???” 她想了想又感嘆道:“當初你三姑的事兒我們也知道些,不過烈女怕纏郎,豫王那般癡纏著,他品貌又出眾,你們家想拒絕也難?!?/br>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沈瓊樓想起這幾日兩人莫名其妙的冷戰,頓了下才道:“王爺待我很好?!?/br> 老兩口是過來人,見狀對視一眼,陳老夫人把她的手一握:“怎么了這是?小兩口鬧別扭了?” 沈瓊樓知道瞞不過他們,又不像讓老人家cao心,頷首道:“是有些別扭,等過幾日就好了?!?/br> 陳老太爺人老成精,立即問道:“是因為王爺近日執掌朝政的事兒?” 沈瓊樓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緩緩捋須:“豫王是你夫君,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也是你表兄,我知道你的難處?!?/br> 她無奈苦笑,大概也知道老兩口的來意了——是為了女兒和外孫來的。 陳老太爺緩緩道:“王爺頗具才干,這些年在蜀中那等難纏的地方行事也極有章法,壓的那些土司不敢輕犯,在蜀中又兵強馬壯,這回京中大亂平定,他也出了不少力,想必不肯把這位置拱手讓人,這也是人之常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