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沈老夫人又問了幾句兩人婚后關系如何,她也一一答了,眾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起身出去幫著擺宴。 陳氏想到閨女嫁人之后只怕難得來家里過年,心情郁悶之下決定自己親自下廚,沈木死活沒攔住,也只得由她去了,幸好沈府還請了廚子來做年夜飯,到時候再桌上避開不吃就成。 倒是殷卓雍瞧見眾人面帶愁容,偏頭問了句:“岳母廚藝想必十分出眾吧?” 沈念文的聲音從一大把胡子里悶悶地傳了出來:“既然妹夫喜歡,那等會兒妹夫就多吃點?!彪y得說了一長串。 沈岑風點頭附和,沈瓊樓不樂意了,面無表情地道:“大哥二哥你們也要盡孝啊,娘做的飯怎么能讓我們王爺一個人吃?!?/br> 沈木輕輕拍了拍如意圓桌,看著底下這幫小兔崽子:“都給我老實點,你們娘難得下廚一回,一會兒都給我露出笑臉來多吃點,不然今晚上就給我睡到大街上去?!?/br> 沈念文,沈岑風,沈瓊樓:“qaq...” 殷卓雍:“...”好像發現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沈家如今沒多少下人,陳氏和邵氏便親自領了兩個小丫鬟上桌布菜,排除陳氏做的那些黑暗料理不看,一家子倒也其樂融融。 沈老夫人難得滿臉是笑,先瞧了眼沈瓊樓:“原本以為幾個小的里頭,最該cao心的就是樓兒的婚事,沒想到她倒是第一個成婚的?!?/br> 她側頭看著沈念文和沈岑風:“你們什么時候也能開花結果,我到地下跟你們祖父也能有個交代?!?/br> 沈念文不知想到了誰,神色竟有些悵然,沈岑風表情微妙,正要避重就輕地混過去,就聽外面有人來報:“老爺夫人,澹臺指揮使來訪?!?/br> 這話堪堪傳來,沈木,沈念文和沈岑風的表情都變得古怪起來,尤其是沈岑風,簡直可以用惱羞成怒來形容了。 沈瓊樓瞧得奇怪,忙問道:“澹臺指揮使?可是那位土司澹臺澄?” 澹臺氏也是蜀地的異族,朝廷為了安撫這些異族,不但給了他們土司的職權,每個土司還按勢力大小給了從四品到正二品的官職,可見華夏在對少數民族的政.策上,從古至今都是以優恩厚待為主的。 寧縣也是澹臺氏的轄區,所以說澹臺澄如今是沈木的頂頭上司也不為過,沈木臉色不好看地點了點頭:“正是?!?/br> 他想著到底是自己上司的上司,老讓人在外頭站著也不為過,于是壓住心緒起了身,點頭道:“請進來?!?/br> 澹臺澄不一會兒就走了進來,鳳眼依舊凌厲,不過她今日竟穿了漢人女子的裝束,穿出了幾分異域風情,再加上她本身相貌出眾,英挺之余又多了幾分嫵媚。 她目光還沒瞧見殷卓雍和沈瓊樓,先是落在沈岑風身上,雙眼微微一亮:“岑風,好久不見?!?/br> 沈岑風的表情更加古怪,要不是長輩都在場,他只怕這就拂袖而去了,不過現在的表情也沒好多少,敷衍地拱了拱手:“澹臺大人?!?/br> 沈瓊樓左右看了看,這是有戲??? 沈木不著痕跡地擋在澹臺澄身前:“不知道大人在小女回門禮的時候特地過來,是有何貴干?” 澹臺澄這才看見殷卓雍和沈瓊樓,立刻彎腰行禮:“拜見王爺王妃?!?/br> 又向上座的長輩們優雅地行禮道賀,然后轉向沈木:“我和令郎交好許久,知道每年春節都是漢人的大節,親朋好友是要互相拜訪的,所以我特地趕來送禮拜會?!?/br> 沈瓊樓難受的抓心撓肺,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岑風挺秀的眉毛皺的更緊:“多謝大人好意,不必了?!?/br> 澹臺澄自來熟地找了個地方坐下,笑吟吟地看著他,眼里滿是傾慕欣賞:“你我相識一場,何必如此客氣?” 沈瓊樓實在忍不住,蹭到沈念文身邊,低聲問道:“大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哥和澹臺土司...” 沈念文神情不知道是沉痛還是想笑,反正非常之復雜,緩緩地道:“這事兒還得從全家剛來寧縣的時候說起了...” 從沈念文精簡的敘述里,她聽到了一個異常狗血的故事,沈岑風性子sao包招搖這點大家都知道的,有一回在縣里的酒樓跟人吟詩作賦的時候,被路過寧縣的澹臺澄看到了。 沈岑風生的十分俊秀又好文,澹臺澄見到如此出眾的漢家郎,一時心生傾慕,主動出言攀談,她自己也是被打小教養的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兩人聊了會兒覺得大為投契。 但事情麻煩就麻煩在這兒了,她當時跟沈岑風見面的時候穿的是男裝,沈岑風也把她當做男人,最多當個聊得來的朋友,回去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沒想到過幾日澹臺澄竟然帶著人來提親了!對沒錯,她一個有家有室的女人上門提親了! 沈瓊樓嘆為觀止,這簡直是古代性轉版霸道總裁愛上我啊,又緊著追問道:“我記得這位土司家里有好幾位夫君啊...” 沈念文哭笑不得:“她是想來提親想讓老二當她的第七位夫君,跟咱們漢人屋里的小妾差不多,老二堂堂男兒,怎么會同意?爹就更不可能應下了?!?/br> 沈瓊樓:“...”她需要靜靜。 她現在總算是明白沈岑風臉上羞憤交加的表情從何而來了。 一邊的殷卓雍現任也被雷的不輕,忍了半晌才把笑憋回去,面露郁色:“二舅哥品貌出眾,異族女子與漢人女子不同,生性大膽狂放,二舅被看上了也屬常事?!?/br> 那邊澹臺澄一雙美眸不住地瞧著沈岑風,其實她看沈家人死活不應,想著不過一個七品知縣,所以還動過把人強搶回去的念頭,后來沈瓊樓和豫王結親她才消了這個想法,改用懷柔政策了。 既然他是豫王的小舅,肯定不可能來給她當男寵面首,但她正夫跟她門當戶對,也不是能輕易休棄的,不過給個側夫的位置倒是可以,比正夫也不差什么。 她念及此處,笑了笑:“岑風何必如此生疏,想當初你我把臂言是何等暢快,縱然后來有些不快,但這份交情還是在的?!?/br> 沈老夫人和陳氏本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見她言行露.骨,表情也奇怪起來,本來好好的一桌家宴變得相當詭異。 沈岑風面無表情地道:“...多謝大人厚愛,沈某一介草民,不敢和您攀交情?!笔篱g怎么會有如此...反人類的女子??! 澹臺澄見他面色漠然,滿腔的話都化作幽幽一嘆,見有豫王和王妃在場,知道今日不好再多說什么,另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告辭離去了。 沈瓊樓幽幽地轉向沈岑風:“厲害了,我的哥?!?/br> ☆、第92章 沈岑風估摸著尷尬癌都犯了,沈老夫人連忙問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位土司怎么跟岑哥兒認識的?” 沈木無奈,只好把事情和盤托出,沈老夫人聽完也難得詫異,轉過頭瞧了瞧沈岑風,哭笑不得地連連擺手:“其他的也就罷了,這樁親事是萬萬不敢沾的?!?/br> 她說完又搖了搖頭:“這哪里是親事,分明是要讓人做男妾面首之流,簡直是...”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其實按說澹臺澄的品貌身份配沈岑風綽綽有余,但她已經有丈夫了,這點沈家人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沈瓊樓也覺得這事不成,她雖然不鼓勵男子為妾為面首,但人家硬要當妾室她也不會置喙,但如果自家親朋要給人為妾的話,她肯定是要阻攔的。 沈老夫人難免說了沈岑風幾句:“先不說別人,你自己個兒的問題也不小,若不是你無事出去招蜂引蝶,哪里會弄出這種事?” 沈岑風不敢反駁,躬身垂手,老老實實地聽訓。 不過到底是年三十,澹臺澄來的事兒只是個小插曲,陳氏講了個笑話,氣氛很快又活絡開,等飯菜都擺齊了便命人上桌。 沈老夫人左右瞧了瞧,問坐在下首的江氏:“明兒和福兒呢?” 江氏一怔,隨即起身答道:“她們倆年小,又是女孩子,我便讓奶母在屋里支了一桌,讓她們自己吃自己的?!?/br> 江氏不看重閨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沈老夫人皺眉道:“平時分開吃是怕咱們用的桌子太大,她們夠不著,今日可是過年的,你怎么還把她們扔給奶母,自己也不說親自照料?!?/br> 江氏神色有點委屈,也不敢多言,吩咐丫鬟去帶了明兒福兒過來,沒想到沒過一會兒丫鬟急匆匆跑過來:“明姑娘方才踩到冰面上,不留神摔了一跤,正哭著不肯起來呢?!?/br> 沈瓊樓比較喜歡小孩,聞言立刻想起身,邵氏聽說親孫女摔了,也慌慌張張地起來要去瞧,唯獨江氏這個親媽沒事人般的坐著,見席面上有兩人都起身了才作勢要起來。 沈老夫人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到桌上:“老大媳婦和三丫頭都別動,志哥兒媳婦去看明兒和福兒,要是沒把兩人哄好,你今日也不必上桌吃飯了!” 江氏明顯怔了怔,臉上顯出十分委屈來,顯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她眼里含淚地瞧了沈老夫人一眼,見她沒有松口的意思,這才低著頭提著裙子匆匆跑出去了。 屋里的人神色平常,顯然類似的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邵氏嘆了聲:“自打志兒死了之后我憐她守寡不易,也沒曾過多苛責她,沒想到她這性子還是一點沒改?!?/br> 她連連搖頭:“到底是窮門小戶生出來的,撐不起臺面,還把閨女當外人養著呢?!?/br> 大過年的說這個也不好,陳氏幫沈老夫人和邵氏分別夾了筷子魚:“這是你念文從院子后頭的河里釣上來的魚,專門來孝敬長輩,您們快嘗嘗好吃不好吃?!?/br> 幸好這魚不是陳氏做的,不然只能用死不瞑目來形容,她見兩人臉上都帶了笑,才給沈瓊樓也夾了筷子魚肚子上的rou,細看了沒有小刺才放到她碗里:“樓兒也常常,味道可鮮了?!?/br> 沈瓊樓詫異道:“大哥還會釣魚呢?” 陳氏噗嗤一聲笑了:“原來在家里當大少爺自然什么都不會,現在到這荒僻的地方,沒兩天就什么都學會了,不光釣魚,什么撈蝦叉魚,上山捕獵竟然都學會了,上回還逮了只山雞回來?!?/br> 她說著夾了塊雞腿給沈瓊樓:“我想著這玩意燒了炒了都不好吃,便讓底下人給雞肚子里塞了香菇,筍子還有土豆一并烤了,你嘗嘗味道?!?/br> 沈瓊樓低頭咬了口,皮酥rou嫩,雞rou的鮮美里混合著香菇的香氣,山筍清新和土豆的軟糯,讓她這個吃了不少山珍海味的人也連著贊了好幾句。 放眼望去,沈家的年夜席面上都是些山野吃食,往日常吃的珍饈倒是沒見著,看來到了寧縣大家都學了不少新技能。 殷卓雍怕她晚上吃太多油膩的夜里肚子不舒服,乘了碗金燦燦的小米南瓜粥給她:“喝碗粥解解膩?!?/br> 陳氏見兩人恩愛,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下一半。 江氏到眾人都吃了一半才姍姍回來,沈老夫人不想大過年的跟她計較,便也抬手讓她入席,一時間席面上的氣氛倒也算和樂。 眾人酒足飯飽,陳氏抬頭瞧了瞧天色,遲疑著看向殷卓雍:“我看天色不早了,你們坐馬車也不方便,不如就在這里留一夜?明天再走也不遲?!?/br> 沈瓊樓自然無異議,殷卓雍見她點頭,便也出聲應下了。不過古代又沒有春晚能看,她還在想晚上守夜干什么,陳氏那邊就開了口:“聽說晚上有富戶專門在墻外放煙花,咱們要不要登上城墻瞧瞧去?” 眾人自然沒有不應的,縣衙離城墻也不太遠,所以大家也都不坐馬車了,包括女眷在內,都邊逛邊走著過去,讓沈瓊樓又是感嘆了一回。 寧縣雖是小地方,但到底漢人占了大多數,所以街上路上還是張燈結彩,挨家挨戶都貼著對聯掛著紅燈籠,青石板的路面也被映上了濃重的紅色,顯得格外火熱喜悅。 她本來也高興地瞧著春聯,但忽然想起前世的家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圍在一起搟餃子皮看春晚,是否也跟沈家一樣其樂融融?今年春晚又說了哪些蜜汁尷尬的流行金句? 她又是笑又是悵然,眼睛直勾勾地瞧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卓雍第一個發現她情緒不對,又不知道哪里出了不對,正好路過家賣糖的小攤,湊過去哄孩子似的柔聲問道:“想吃糖嗎?” “???”沈瓊樓回過神來,迷怔地看了他一眼。 他已經領著她走到賣糖的小攤前,有的紅棗花生包在琥珀色的糖稀里,大概是才做好的,還能飄出花生炒熟的香味來,還有被捏成這種形狀的糖人。 他做這種事還是頭一回,不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就每樣給她買了點都塞到她手里,她差點拿不?。骸澳阗I這么多做什么,是要把糖當飯吃啊?!?/br> 燈籠照的他眼睛流光溢彩,一張嘴說得話卻平凡瑣碎,:“你喜歡哪個就少吃點,仔細吃多了膩得慌,又牙疼?!彼麑檺廴说姆绞綔厝峒毮?。 沈瓊樓見實在吃不完,就分給被沈念文和沈岑風抱在懷里的明兒和福兒,她和殷卓雍牽著手在街上漫步,像是尋常夫妻一般雋永美好。 一行人終于走到城墻底下,往上爬的時候他忽然偏了偏頭:“你方才難過什么?” 沈瓊樓怔了下,悵然地嘆了口氣:“聽不到某個已經謝頂的中年男人說‘我想死你們了’,我心里苦啊?!?/br> 殷卓雍:“...” 眾人堪堪登上城墻,煙花就開始齊放起來,一簇簇火樹銀花在空中綻開,將半邊天映的炫彩斑斕,連明月的清輝都被硬生比了下去。 沈瓊樓看的正入迷,冷不丁被殷卓雍擁住,貼在她耳邊輕聲道:“乖乖,我有時候覺得你簡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人?!?/br> 按理來說,作為一個穿越狗,她聽到這個問題應該很驚慌的,不過神奇的是她身心都很淡定,于是淡定地道:“恩,其實我是仙女,下凡來看你?!?/br> 殷卓雍:“...” 沈.小仙女.瓊樓轉向他默默地道:“所以你以后注意點,別想著干壞事,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br> 殷卓雍:“...” 沈家三兄妹看別人放煙花看得手癢,自己趕忙跑下去買了幾桶,也跟著放起來,殷卓雍怕把她燒著,握著她的手一起燃著了火引子,她的運氣最好,放出來的煙花里有一種很少見不過顏色十分漂亮的藍紫色煙花。 沈岑風最倒霉,他公子哥兒沒親手放過煙花,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衣裳給燒著了,蹦跳著拍打才算撲滅,幸好只是燒了衣裳的一角,不過翩翩公子的形象也毀于一旦了。 沈念文淡淡道:“要是請澹臺大人來瞧瞧你現在這幅德行,只怕就不會再惦記你了?!?/br> 沈岑風:“...”他撲過去就要揍人,被大哥輕松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