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沈老夫人擺擺手:“再看看吧,我那妹子是個好攀高枝的,沒準還瞧不上咱們呢?!?/br> 其實她心里想的是,若是想要這樁親事成行,最好宋家那兩個老不著調的趕緊去了。 沈瓊樓沒見著沈岑風,幸好沈念文在,便拉著他當了壯丁,他本來十分不情愿,見著宋燦更是臉紅過耳,絡腮胡子抖了抖,掉過頭就主動到前面騎馬了。 宋燦還以為自己哪里惹著他了,愕然道:“表兄這是怎么了?” 沈瓊樓淡定道:“習慣就好?!?/br> 宋瑩不知怎么也跟了過來,見著沈念文先是嫌棄他長相,但轉念想到他侯府世子的身份,又熱絡起來,于是發生了如下對話: “沈家表兄怎么也過來了?!?/br> “恩?!?/br> “表兄是要跟我們一道兒去佛寺進香嗎?” “恩?!?/br> 宋瑩還不死心,咬了咬牙,笑得十分甜美,再接再厲地道:“聽聞表兄才氣縱橫,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經中了進士,我這里有詩作一首,在閨閣閑時做的,能否請表兄幫忙看看?” 沈念文眼尾都沒掃她一下:“不能?!?/br> 宋瑩嘴角一掖,委屈道:“表兄這是嫌我詩文粗陋,還是嫌我出身低微,不配讓你幫著瞧呢?” 沈念文想了想:“都有?!?/br> 翻譯過來就是既嫌棄你詩文粗陋,也嫌棄你出身低微,這插刀的本事真跟沈老夫人一脈相承,沈瓊樓本來老懷疑自己不是沈念文親妹,現在終于舒了口氣,跟其他人一比,自己享受的果然是親meimei待遇。 宋燦瞧得十分感慨,又暗自慶幸,她本來還想為上回的事兒向沈念文道謝呢,現在看來,幸好沒說話。 她想了想,又悄悄問沈瓊樓:“你大哥一般也是這樣嗎?” 沈瓊樓沉痛地點了點頭。 她忍不住瞧了眼沈念文的絡腮胡子,又看了看容顏冶艷中透著清逸,婉媚異常的沈瓊樓,委婉道:“你大哥和你不大像啊?!?/br> 沈瓊樓默了半晌,才緩緩道:“小時候他沒留胡子就不說了,其實我到如今還沒瞧清過我大哥現在長什么樣?!?/br> 沈念文的長相和沈岑風那裝逼狂魔的性格,簡直是沈家的兩大未解之謎。 宋燦看了眼那有款有型的絡腮胡子,不由得肅然起敬。 一路上宋瑩大概是自覺魅力受挫,不光被拒絕了,還是被這么丑的一個男人(她覺得地)拒絕了,心靈受傷之下總算消停下來,坐在后頭地馬車上,沒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宋燦倒是為著這個道了回歉:“我才出門不知怎么就遇上她了,硬纏著要跟來,我本來沒答應,她就耍賴說自己也要去清言寺進香,硬讓馬車行了出來,我也沒法子,只能任由她跟著?!?/br> 沈瓊樓不在意地擺擺手,反正宋瑩又不是她家人,該頭疼地是宋老夫人,至于她對沈念文的兜搭...她相信爹娘和大哥的眼光。 兩車一馬晃晃悠悠去了佛寺,這間佛寺不比其他香火鼎盛,在山林環繞中顯得甚是清幽,沈瓊樓也不愛熱鬧,滿意點頭道:“這地方真不錯?!?/br> 宋燦一笑,跪在佛前求簽,搖了會兒就搖了一支上上簽來,點頭道:“這回還不錯,上回搖了個下下,可讓我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br> 又催促沈瓊樓趕緊搖,對她道:“清言寺里的中通大師很是靈驗,不像旁的地方解的簽都是模棱兩可的,咱們等會找他幫著解簽?!?/br> 她見沈瓊樓不動,問道:“怎么了?” 沈瓊樓說了個沒人懂的冷笑話:“比起中通,我更想找順豐。 ☆、第65章 宋燦茫然道:“順豐?比中通大師還厲害嗎?是哪個寺里的方丈?” 沈瓊樓寂寞如雪地嘆了口氣。 宋燦本想去尋中通大師解簽,沒想到老和尚已經接了客了,小沙彌單掌合十致歉,她不死心地又問道:“那還要等多久?” 小沙彌想了想:“約莫半個時辰吧?!?/br> 宋燦轉頭看沈瓊樓和沈念文,兩人今日都沒什么事兒做,便都點頭應下了,宋瑩不滿地撅了撅嘴,她假裝沒看見:“那咱們就先等著吧,寺里的素齋也很不錯呢?!?/br> 四人被引到偏間小歇,不一會兒素菜端上來,幾人都餓了,沈瓊樓低頭吃著面前醋溜白菘,這里的白菘都把幫子去了,留下輕薄清甜的葉子,和香醋一炒,極是開胃下飯。 宋燦吃相好看,宋瑩為了維持淑女姿態,一粒一粒地吃著米飯,沈念文就比較慘了,他吃飯的時候不得不捋著胡子,省得胡子戳進飯里。 沈瓊樓看的都替他累:“大哥你也把你的胡子剪了啊,這么樣多不方便?!?/br> 沈念文替她夾了筷子小青菜,語調毫無起伏:“食不言?!?/br> 沈瓊樓:“...” 宋瑩肩膀動了動,本來想說話,聽了這話也偃旗息鼓了。 沈念文是終極氣氛殺手,除他之外的三人像是跟班主任同桌吃飯的小學生一樣,就連咀嚼聲都不敢往出發。 四人靜默無聲地吃完,宋燦身邊的教養嬤嬤來尋她,低聲道:“小姐,中通大師請您過去呢?!?/br> 宋燦帶了簽文便出去了。 沈瓊樓無事可做,正要拉沈念文打一把撲克,宋瑩那邊消停一會兒卻又開始了,不過她這回卻換了方向,親親熱熱地挽著沈瓊樓,又往沈念文那邊努了努嘴,掩嘴笑道:“表妹,表兄在家也是這樣待人不理不睬的嗎?” 沈瓊樓切換模式,學著沈念文的樣子:“是?!?/br> 宋瑩有些失望地應了聲,拉著她再問幾句,見她也懶懶的不想敷衍,想到她待宋燦親熱,心里有些憤懣,將手里的帕子一扯,氣鼓鼓地扭身坐到一邊去了。 沈瓊樓撿了本經書閑坐一會兒,等了半晌還不見宋燦回來,她打起簾子出去看了看,就見那教養嬤嬤和身邊的丫鬟也沒了蹤影,她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安:“按說解簽也要不了多久啊,表姐怎么還沒回來?” 宋瑩毫不在意,歪在帽椅里吃著點心:“誰知道呢?許是和中通大師討論佛法著呢?!?/br> 她聽她說話不三不四的,干脆也不再理她,抬手把沈念文叫過來:“咱們去方丈那里瞧瞧?!?/br> 沈念文點頭應了,兩人走到中通大師那里,沒想到他正在禪房里敲木魚念經,對面的蒲團上空無一人,沈瓊樓急忙上前詢問,中通詫異道:“宋檀越并沒有來過這里,老衲也不曾見過她?!?/br> 他說完見沈瓊樓臉沉了下來,鄭重解釋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檀越若是不信,大可以命人搜寺?!?/br> 沈瓊樓心里緊張起來,也不再客氣,命了底下人把清言寺仔細搜查一遍,她怕傳出去于宋燦的名聲有礙,還特地囑咐人多嘴,也不得驚擾香客,清言寺左右就一條路,沒想到一圈找下來,人卻是沒找見。 中通也跟著幫忙找,見找不著人心里急得要死,生怕清言寺的名聲就此毀了,他拼了老命想著,忽然靈光一閃:“兩位檀越,寺里的后山有座空禪房,是老衲為了懲罰犯錯的僧人特地見的,尋常沒有人在,兩位不妨去后山那里找找?!?/br> 沈瓊樓和沈念文對視一眼,立刻沖到后門往后山跑,那座空禪房離清言寺并不遠,兩人老遠就瞧見了禪房周圍圍著一圈護衛家丁,這一看便知道是有事。 禪房離靜了一瞬,陡然傳出女子帶著哽咽的叱罵和男子的慘呼,然后窗戶被用力撞開,宋燦衣衫不整,滿臉驚恐淚痕,身子探出了半邊,身后馬六郎也跟著出來要抓人,手臂上插了只細銀簪子,有血汩汩地冒了出來。 他一臉猙獰:“你別裝什么三貞九烈了,這事兒一出,就算我沒成事,你以為你還嫁的出去?最后還不是得乖乖嫁給我!” 他說著伸手又去摸她的臉,笑的得意又可怖:“宋家女又怎么樣?不是自命清高嗎?還不是得乖乖躺在爺身下!” 宋燦又一把摘下頭上僅剩的簪子,沖他劈頭蓋臉地扎了下去,止了淚厲聲道:“有本事你今日就要了我的命,不然我就是沒了名聲,也要不擇手段殺了你這個豬狗不如的,讓你們馬家在京里沒有立足之地!” 馬六郎想娶宋燦已久,可惜宋家人不愿意,便想法子買通她身邊的丫鬟想先成事,那時候就算宋家想不答應也不行了。沒想到功夫下了不少,她中了迷.藥醒的卻快,半天近不得她的身,又被她這股狠勁給驚住,手下不由得慢了幾拍。 這時候沈念文和沈瓊樓已經帶人趕到,兩邊的護衛立刻打成一團,沈瓊樓踹開兩個狗腿子,見宋燦還被馬六郎轄制著,不由得心急如焚。 沈念文功夫了得,一馬當先地踹開房門沖進去,馬六郎急忙上來想攔住,被他一腳踹的滾了幾滾,宋燦見終于得救,急急忙忙地沖過來,沒想到身子一軟,正巧讓他抱了個滿懷。 沈念文對女子有恐懼,所以自打出生以來除了親娘,就沒離女孩子這么近過,一時手心冒汗,身子比宋燦還軟,差點把她扔出去,鼻端又被凌亂的青絲拂過,心里竟胡思亂想起來。 好像女人也沒有多可怕,竟這般輕盈香軟。 他走了一瞬的神才回過來,把宋燦帶到安全的地方安置,自己跑去助陣了。馬六郎帶的狗腿子平日也就最多欺壓欺壓良善百姓,沒多久就被打的潰不成軍,取來繩子挨個捆了起來。 沈瓊樓忙去扶宋燦,見她身子還不住地哆嗦著,也不知道是怒還是怕,她撫著她脊背柔聲安慰:“表姐別怕,已經沒事兒了?!?/br> 宋燦在原地顫了會兒,半晌才勉強開了口:“先,先回去,把他也帶回去交給祖母處置?!?/br> 沈瓊樓應了,拉著看著自己的手走神地沈念文叫車,趕緊把宋燦送回家,宋瑩倒是早都回去了。 沈念文還想著方才的事兒,面對宋燦越發別扭,臉不知不覺就紅了,幸好宋燦正在低聲垂淚,也沒瞧見他這點異樣。 沈瓊樓今天沐休沒休成,累的心力交瘁,沈老夫人見兄妹倆都是一般的疲態,忙問道:“這是怎么了?” 沈瓊樓猶豫片刻,為著宋燦的名聲,還是沒把話說出來:“是有事,不過不好說,祖母就別問了?!?/br> 沈老夫人并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見兩人都守口如瓶,也就不再追問,沒想到第二天晌午她就從宋老夫人嘴里聽得了原委。 她指了指桌上擺著的兩方錦盒,摒退了屋里的下人才道:“這是你們姨太太送過來的禮物,要謝你們昨日救了燦丫頭?!?/br> 她說完皺了眉:“她跟我說了,昨日宋燦才出去沒多久,在一個僻靜拐角處就被身邊的嬤嬤用抹了藥的帕子捂住嘴,跟著的兩個大丫鬟也被打暈,醒來之后人就在那空禪房里了。那嬤嬤也是黑了心肝,為了點銀子竟敢幫著外人害主子!” 沈瓊樓道:“祖母...您都知道了?” 沈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她都告訴我了,還說是多虧了你們?!?/br> 沈瓊樓忙問道:“那...馬六郎是怎么處置的?” 沈老夫人冷冷道:“那等想禍害良家女子清白,惡事做盡的禍害還能怎么處置?我那meimei是個心狠手辣的,昨日當即就命人給他灌了壺guntang的熱油下去,先把人弄啞了,讓他說不出毀人清白的話來,然后再送交官府,幸好宋老太爺還有幾分薄面,這種由頭是說不得的,隨便按個罪名給她,那禍害在牢里不死也要殘了!” 沈瓊樓雖然一向很有人.道主義精神,但這次也覺得大快人心,頭回覺得宋老夫人順眼不少。 大凡女人,對這種事兒都是深惡痛絕的,沈老夫人冷哼幾聲才緩過氣兒來:“馬家人本來還想來要人,但宋家把人證物證一擺,他們也沒了話說,不敢為了一個兒子壞了全家的名聲,只撂下一句‘隨夫人處置’,依我看,能教出這等畜生的家里人,也該好好罰了才是!” 沈瓊樓贊同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表姐的名聲...” 沈老夫人出了口氣:“所幸沒真出事...你姨太太已經想法子讓那些下人都不敢開口,昨日為著銀子用迷.藥陷害主子的也已經拖出去打死了,咱們這邊把嘴管嚴實了就行?!?/br> 沈瓊樓和沈念文鄭重應了,尤其是沈念文,不知怎么的,想到宋燦來的時候總有別樣的感覺,別扭又新奇。 沈老夫人又叮囑幾句,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命人擺飯,留他們用午膳。 正好沈木和陳氏也帶著沈岑風要用午膳,一家人圍坐著如意桌用飯,沈瓊樓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米飯,戳了半天才躊躇著開了口:“祖母,爹娘,我過幾日要隨王爺去山里的莊子里待一陣...” 陳氏和沈老夫人突然開口,陳氏問的是:“這個季節進山有些冷吧?能不能不去,小心把你凍病了?!?/br> 沈老夫人說的卻是:“王爺只帶了你進山?” 沈瓊樓被沈老夫人炯炯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捏著筷子竭力鎮定道:“自然不是,半個王府都要跟著去呢,只不過這莊子是王爺才置下的,人手又不夠,所以才叫我過去幫著打點,要不然哪里輪得到我?府里其他人肯帝也要跟去的?!?/br> 沈老夫人面色這才和緩,頷首道:“你去了好好當差,手腳勤快點?!?/br> 陳氏絮絮叨叨要給她帶上幾床被子和厚衣裳,又攏住她的手叮囑她早點回來,沈瓊樓心里罪惡感橫生。 沐休結束便要出發,沈瓊樓一到王府,才發現各色東西已經收拾妥當,只等著把人運過去。 殷卓雍立在臺階上正在等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寶藍色的披風被風吹起一角,見她過來揚眉道:“怎么這么晚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準備去沈府討人呢?!?/br> 沈瓊樓嘆了口氣,給他看自己慢慢當當的一車東西,都是被褥衣服什么的,要不是沈老夫人攔著,她差點把她整個院子的東西都給沈瓊樓帶上。 “這還是我祖母攔著,要是沒人攔著,差點把夜壺都給我端過來?!?/br> 殷卓雍忍著笑打量那大車幾眼,忽然伸手撫著下巴琢磨道:“你說這算不算是...陪嫁?” 沈瓊樓淡定地道:“不,是聘禮?!彼娨笞坑罕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齊光不要白日做夢了,趕緊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