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沈瓊樓瞥了他一眼:“許公子還是叫我沈長史吧?!?/br> 許御喉結上下滾動幾下:“沈長史...” 他察覺到沈瓊樓比前些日子又瘦了幾分,那種艷麗撩人的容色越發凸顯了,他從一瞬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抿著唇道:“沈長史,昨日之事全仰賴你出手相救,而家母是被jian人挑撥,又對我關心情切,所以才去了你們沈府做下錯事,她昨日已經被沈老夫人連夜送回家廟,還望沈長史能勸說家里的長輩...” 沈瓊樓淡淡道:“做錯事就要受罰,三歲孩子都懂的道理,許公子難道不懂嗎?” 她又道:“令堂本就對我們沈家心懷惡意,曾還三番五次地挑釁長輩,陰陽怪氣地擠兌我父母,這回她不光是擔心你,只怕還有存了借題發揮的心思,又自覺拿住了道理,想好好地在沈家宣泄一回?!?/br> 許御嘴唇顫了顫,臉上還有些憔悴的病態,不復往日的高傲,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向往和癡迷,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忘了個一干二凈,他今日在這里等著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他最近一直無意中了解著沈瓊樓的點滴,甚至把她上下衙的具體時間都暗記在心了。 他鼻翼翕動,恍惚地脫口道:“我知道沈長史還在怨恨我悔親之事,我,我現在已經悔了,只要沈長史愿意向家中長輩求情,我,我也會正經去沈府再次提親...” 這許御的腦回路怎么這么清奇,明明是求人,搞得跟她逼良為娼似的。 殷卓雍也在精致奢華的車廂里睜開了眼,他面上一派平和,沒人能瞧出他現在想把許御眼珠子剜出來的心思。 他開了瞧了瞧馬車門,姿態優雅地下了馬車,淡淡道:“許御?” 許御沒想到沈瓊樓車里還坐著人,被殷卓雍艷絕的容貌驚了一瞬,饒是他自負才貌出眾,也瞬間被這男人比的體無完膚,下意識地追問道:“你是何人?” 殷卓雍并不跟他多話,用散漫地聲口道:“你家資幾何?官居幾品?可有爵位在身?家中可是名門望族?” 許御怔了下,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答道:“我是許祭酒之子,如今只是舉人,還不曾入仕途?!?/br> 說完心里有升起一股無名火來,他以為沈瓊樓身邊的男子,再沒有一個比他更出彩的了,所以對這親事也是十拿九穩,沒想到突然出現一個如此精彩輝煌的人物,瞧著好像還和她關系非凡。 殷卓雍淡淡道:“那真是好大的口氣了,你方才說要娶她,我還以為你是哪個世家子弟,口口聲聲要娶公府嫡女,原來只是個祭酒之子,連仕途都未曾踏入,你發癔癥了不成?” 許御面皮紫脹,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得,以他的家世,要不是沈瓊樓看上他,跟沈府連提親的資格都沒有。他怒極沖口道:“那閣下又是何人?!” 殷卓雍似是疏懶,又似不屑,對他的問話并不回答,繼續道:“論家世論相貌論才學,你挑一樣出來,哪樣能配得上錦川侯嫡女,開口就上來提親,你憑仗的是哪樣?臉皮夠厚?膽子夠大?” 他漫不經心瞥了眼許御氣的通紅的臉,手上隨意把玩著馬鞭,語氣輕淡卻字字錐心:“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br> 許御這輩子順風順水,從未受到過這等折辱,更何況他以前總覺得是沈瓊樓配不上自己,如今被一語道出真相,已經是急怒攻心,怒叫一聲就要撲上來。 殷卓雍對他連眼神都欠奉,轉身上了馬車,給他駕車的車夫也不是等閑之輩,手里的馬鞭用力一掃,許御還沒搞清發生了什么,人就已經躺倒在地上了。 沈瓊樓在車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捏著她下巴輕輕提起來:”怎么了?這般瞧著我做什么?“ 她認真地道:“謝王爺往日嘴下留情?!痹ネ跻钦爝@么擠兌她,她現在沒準都氣成腦血栓了,太毒了這也。 殷卓雍:“...” 他隨意撣了撣衣裳下擺:“你就由著他這么擾你?” 沈瓊樓搖頭道:“王爺不知道,許御這人素來眼高于頂,原來跟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在他看來,跟我說句話我都該千恩萬謝了,要不是他母親被送走,我又甩了一身肥rou,他哪里會來低聲下氣地求我?” 這世上沒有人不看臉的,要是她還是原來那副癡肥模樣,許夫人就是被送到偏遠山區估計他也不會同意娶她。 殷卓雍聽完了嘴角卻沉了沉,瞇起眼睛瞧著她:“所以你變瘦是因為他?” 沈瓊樓囧,這哪兒跟哪兒?。骸爱斎徊皇?,咱們魏朝不管干什么都得看臉,我總不好胖一輩子吧,以后不管是行走官場還是出去辦事都被人指指點點,那也忒慘了?!?/br> 殷卓雍臉色和緩:“你管旁人做什么,我覺著你好看不就行了?”他確定沈瓊樓對許御再沒心思,若有所思地瞧著她;“說來也怪了,你到底看上那姓許的什么了?” 這個問題沈瓊樓也好奇,不過現在要回答的是她,于是道:“我就...隨便湊合湊合就看上了?!?/br> 殷卓雍垂眸撥弄著博山爐的龍涎香:“這般湊合的你也能看上,真是個沒挑揀的?!?/br> 沈瓊樓權當他在罵原身,含糊道:“年輕,眼皮子淺?!?/br> 他又托著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來:“你覺得我如何?” 沈瓊樓道:“龍章鳳姿?!?/br> 他挑眉:“跟許御比呢?” 沈瓊樓道:“云泥之別?!?/br> 按著她對美人的劃分標準,上品和中品或許因為各花入各眼難以界定,但極品和上品中品還是很好分辨的,所謂絕色美人,那就是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得不承認的真正美人。 他唇邊淺淺泛出笑影,心情難得像少年人一般歡欣:“你今天倒是嘴甜?!?/br> 沈瓊樓繼續拍老板馬屁:“都是王爺教得好...”她再接再厲:“所以欠下的賭債能少些嗎?” 他瞥了她一眼,笑的有些曖昧:“可以啊,讓我嘗嘗你的嘴有多甜?!?/br> 沈瓊樓:“...”她默默地跳下了車。 殷卓雍卻忽然掀開車簾,伸手把她摟住,她腳尖離地,有些著慌地看著他。 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喃語:“乖乖,要是讓我再看見誰這么看你,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br> 沈瓊樓:“...”媽蛋畫風要不要突然這么嚇人! 幸好殷卓雍只是說了一句便撤回手,返身回了馬車。他回王府之后便找來了三寧,淡然吩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讓許家人一個月內搬離長泰街,離沈府越遠越好?!?/br> 三寧微微一怔,但知道主子的事兒不能多問的規矩,低應了聲便下去了。 沈瓊樓回到家還是挺郁悶的,她前些日子隱約察覺到殷卓雍的心思,以為是跟殷懷瑜一樣模糊的好感,最多掐一掐就滅了。 畢竟殷卓雍是她頂頭上司,只要沒有圣旨或者他允準,她也一時半會不能離職,所以不敢鬧的太過火,現在看來,好像不但沒有掐滅,反而燒的更著。 她想到沈老夫人說的那些話,還有慘死的沈桂姑姑,眉頭緊皺地回了府。 昨天晚上心事重重,今早上便起的有些晚,還是沈老夫人指揮人把她從床上拽下來,匆匆洗漱完才到了王府,她沒顧得上吃飯,幸好王府管事殷勤周到,給她準備了鮮rou香菇燒麥和金燦燦的小米粥,并幾樣下飯小菜和一碟熏rou絲。 這一頓甜咸搭配,沈瓊樓和宋喜吃的分外香甜。 沈瓊樓吃的有七八分飽才放下筷子,就見陳河匆匆忙忙走進來,對著她和宋喜道:“兩位長史,府里出事兒了?!?/br> 這幾日擴府的事兒已經走上正軌,也不用她天天盯著,于是便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陳河卻反而住了嘴,似有幾分難以啟齒:“長史有所不知,這幾日外院有好些仆役都生了病,不知是什么人傳出的謠言,在府里越演越烈,小的不敢拿這種事驚擾王爺,所以特特來問兩位長史...” 陳河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兒太精細了,養出副慢性子,沈瓊樓直接打斷他的話:“什么謠言?” 陳河嘆了口氣,皺眉道:“鬧鬼?!?/br> 作者有話要說: 月末了,默默地求一發營養液,點擊灌溉營養液,求投喂(≧▽≦)/ ☆、第44章 宋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沈瓊樓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詫異道:“鬧鬼?” 陳河也一臉狐疑不解地搖搖頭,比了個請的手勢:“這事兒一句兩句也說不清,請兩位長史跟我到地方瞧瞧。 三人一路走他一路說:“前些日子西邊角門哪里經常有奇怪的響動,先是看角門的婆子夜里嚇病了,再后來也有好幾個到這邊值夜巡視的人也陸續病了,現在越傳越邪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特特來找兩位長史商議?!?/br> 西邊角門還是前公主府留下的,聽說這邊還死過人,所以下人都不愛到這邊來,三人一路過去,就見多年生長的古樹藤蔓糾纏環繞,遮擋了濃烈的日頭,就是大白天也顯得陰氣森森,一片地方只能聽見幾人輕微的腳步聲,果然是個鬧鬼的好地方。 宋喜嚇得兩手死死摟住沈瓊樓的腰,沈瓊樓無奈地拍了拍她:“老宋,你松開點,抱著我都沒辦法走路了?!眱扇耸炝酥缶蜅壛苏椒Q謂,老宋小沈這么叫起來。 她雖然不是無神論者,但也堅信自己八字調和又沒做虧心事,所以肯定不會遇到鬼,更何況這還是大白天的。 宋喜死不撒手,沈瓊樓也只好任由他摟著,三人立在角門跟前,陳河繼續道:“一開始有人常能聽見半夜傳來敲門聲,但打開一看卻見不著人,再后來又有人說在墻上能看見人影,鬧的人心惶惶的,下人再不敢來這邊巡邏了,都說是有邪穢作祟?!?/br> 沈瓊樓這幾日苦夏嚴重,身上不住地冒汗,擦了擦汗才道:“勞煩總管把門打開讓我瞧瞧?!?/br> 陳河自然準備了鑰匙,打開門讓兩人一看,就見門外光禿禿一口枯井,兩顆細瘦的桃樹,都不像是能藏人的,不過鬼片的元素倒是都齊備了。 沈瓊樓大著膽子往井里瞧了瞧,見井底很淺,里頭都是干裂開的泥土黃沙,也不像有什么的樣子。 宋喜哆哆嗦嗦地道:“桃樹是五鬼之一,會不會是這兩顆桃樹化成了鬼...” 沈瓊樓本來還沒覺得有什么,被她一說看見那兩顆桃樹也覺得不大得勁,轉頭問陳河:“這事兒跟王爺回報過了嗎?” 陳河苦笑道:“這等瑣事哪里敢去叨擾王爺,再說王爺也不信這個,他只怕都不知道西邊有個角門?!?/br> 沈瓊樓總覺著這樁鬧鬼事件好似有些耳熟,但具體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只好回去和宋喜細細討論。 宋喜堅持認為是鬧鬼,還建議陳河讓王爺請個高人來瞧瞧,陳河翻了個白眼假裝沒聽見。 幾人討論也沒個結果出來,只得就這么算了,沈瓊樓繼續低頭干活,沒想到才用過午飯,人就還是不爽利起來,先是臉頰發紅,覺得頭重腳輕,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難道是真中了邪穢?她勉強打起精神看最后一頁賬本,卻覺得越發頭暈眼花,忽然眼前一黑,人就一頭栽到在桌案上。 宋喜是第一個發現她不對的,先是一驚,走過去輕輕推了推,沒想到沈瓊樓就軟綿綿的歪倒在一邊,要不是她扶著,人就要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她慌忙探了探鼻息,覺出沈瓊樓還有氣才稍稍松了口氣,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叫人了。 長史院子離正院最近,殷卓雍聽到沈瓊樓昏過去的消息,面帶驚色,冷厲地朝著下人看過去:“不是讓你們好好照看著長史院子嗎?!” 底下人齊刷刷跪倒一片,他暫時也無心料理,只是命人趕緊去請太醫過來,自己抬步往長史院子去了。 長史院子里有張長榻,沈瓊樓雙眼閉合被安置在榻上,宋喜坐在旁邊照看人,給她額頭上搭了塊毛巾,又抬手翻了個面。 殷卓雍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宋喜遲疑一瞬,還是沒把鬧鬼的事兒說出來,只是道:“剛摸了摸沈長史額頭,好似有些發熱,具體的臣也不知道了,她剛才醒過來要了回水,又沉沉睡過去了?!?/br> 殷卓雍聽到人還能清醒過來,緊皺的眉頭稍稍松了松,偏頭問陳河:“怎么好端端地就發熱了?” 這話顯見是為難人了,陳河怎么可能知道沈瓊樓為毛生???!但這時候說個不字指不定要被拉出去打死,他心里念頭略轉了轉,躬身道:“這...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近來盛傳西邊角門鬧鬼,奴才便帶了兩位長史過去查看,沒想到沈長史下午回來就發熱了,這...難不成真跟邪穢有關?” 殷卓雍淡淡道:“你是在問我?” 陳河臉一白,慌慌張張跪下了,再不敢多言。 殷卓雍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結果?!?/br> 他頓了下,又吩咐道:“等會兒去請沈家人過來,就說沈長史在王府里發了急病,讓他們派個人過來瞧瞧?!?/br> 陳河應了聲是,帶著人驚慌退下了。宋喜這種事兒最有眼色,不用人說就溜了,屋里只剩下還昏睡的沈瓊樓和殷卓雍兩人。 他聽過個土方法,用烈酒幫人擦額頭可以退燒,他轉頭命人取了一壇烈酒過來,把給她蓋著額頭的巾櫛,浸濕,細細地給她擦起白潔寬闊的額頭。 做這種事難免有個挨挨碰碰,指尖無意觸及那柔嫩到極點的肌膚,微微顫了顫,低頭去看,就見她長睫微顫了顫,鼻子也皺了起來,似乎聞到酒味極不舒服。 他一手搭在她肩上,柔聲安慰:“乖乖,忍著些,等會兒就好了?!?/br> 沈瓊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到他說話,微顫的睫毛竟然真的停了下來,覆著眼臉,靜謐不動。 他伸手又指尖去撥弄那卷長的睫毛,也是異常的好看,從眉到眼無有不精致的,他不受克制地指尖下移,在挺立的鼻尖摩挲片刻,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往下。 他試探著叫了聲:“乖乖?” 沈瓊樓沒動彈,呼吸綿長而勻稱,可見還是昏睡著的,但嫣紅的唇瓣簡直誘人犯罪,上唇當中藏了唇珠,下唇飽滿而勻稱,緊閉的時候像是微微撅起,好像艷麗的花朵,隨時等著人采摘親吻。 他靜靜地凝視片刻,指尖慢慢地移到唇瓣上,沿著唇線細細描繪著,心里的念頭不但沒有得到遏制,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親上去會是什么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