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不過就是如此也把他氣得夠嗆,對著沈瓊樓連斥帶罵足有半個時辰,直到口干舌燥才憤憤地甩袖走人了。 她剛進屋她大伯母就帶著藥油走了進來,看著她臉上的巴掌印子,小心往自己指尖點了點藥油,也不假丫鬟之手,親自給她揉按,極是不悅道:“二弟也真是的,姑娘家也下的去這般狠手,要是把你打破相了可怎么辦?” 其實她爹盛怒之下還是留力的,沈瓊樓訕然道:“也是我不爭氣?!边@句是罵原身的。 邵氏溫溫柔柔地給她揉臉活血:“樓兒懂事了,知道體諒父母的苦心了?!?/br> 這都算懂事,她原來是有多不懂事??!沈瓊樓想了想,突然哎了聲:“門口還來收賬的人還在呢?!?/br> 邵氏忙按住她道:“你快別cao心這個,好生歇著便是,我已經命人送了塊火玉過去,現在人已是走了?!?/br> 沈家大伯去得早,邵氏年輕守寡,僅有的一子身子也不大好,一直拿原身當親閨女寵著。沈瓊樓聽了十分歉疚:“讓您破費了,我以后想法子補給您?!?/br> 邵氏嗔道:“你這孩子,說什么呢?” 她擦完藥又溫言安慰一時,還悄悄塞了個荷包到她袖子里,里面有十幾枚金銀錁子,低聲叮囑道:“家里最近斷了你的月銀,這些你先拿著花用,不夠再來問我要?!比缓笃鹕韼е诀唠x去了。 沈瓊樓捏了捏荷包,再一次感嘆二世祖養成團的威力。 邵氏被丫鬟攙著出了院門,就見自己身邊的大丫鬟秋荷過來低聲道:“大夫人,二夫人聽說三姑娘病了,趕著要來探望呢?!?/br> 邵氏不經意地掖了掖唇峰,面上遲疑一瞬,又道:“那真是不趕巧了,樓兒才歇下?!?/br> 秋荷人極伶俐,躬身道:“奴婢這就去回了二夫人?!?/br> 邵氏點了點頭,扶著丫鬟的手轉身走了。 沈瓊樓今天過的心力交瘁,旁邊丫鬟過來擺晚膳,她瞧了瞧,見盡都是些重油重甜的食物,難怪她硬生長殘了。她捏了捏肚子上的肥rou,長嘆一聲,只挑了些素菜吃過。 旁邊伺候的大丫鬟見她如此,面上不由得露出幾分訝異,不過也不敢多話,只把吃剩下的端下去了。 幾個丫鬟看出她倦意,極有眼色地上來服侍她洗漱換寢衣,她覺得十分別扭,只好跟給她篦頭發的丫鬟轉移注意力:“你今年多大了,在這兒多久了?瞧著挺眼熟的?!?/br> 給她梳頭的丫鬟手頓了一瞬,隨即道:“奴婢今年十六,在姑娘屋里伺候整三年了?!?/br> 沈瓊樓:“......”迷之尷尬。 這真的不能怪她記性不好??!是原身自己有臉盲的毛病,而且又不怎么在意下人,所以在她記憶里幾乎沒這個人。 她尷尬之下問了個更尷尬的問題:“你叫什么?” 給她梳頭的手頓的比上回更久一點,隨即沉靜道:“奴婢元芳?!?/br> 沈瓊樓:“...好名字?!?/br> 古人的生活節奏緩慢,如果沒什么大事兒都是早睡的,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自己才抽到的大天狗,剛買了皮膚的英雄還有一集沒看的美恐,輪著想了一遍竟然真著了。 沒有熬夜渣游戲,第二天早上精神飽滿,邵氏見她眉眼比昨日暢快不少,便命下人做了幾樣她愛吃的點心,提著食盒過來笑道:“三月里桃花開了,咱們去后院的滄水亭里坐坐,一邊賞花一邊吃茶,豈不是美哉?” 沈瓊樓感念她一片關護之情,自然滿口應下,和她慢悠悠地出了門,到了滄水亭坐下,又讓下人把點心吃食擺上來,都緊著她的愛好來。 沈瓊樓淚目,原身簡直是被寵上天啊。不過她已經下決心減肥,這些東西也只能苦大仇深地看著。 邵氏見她不動彈,給她夾了個蟹黃包,一邊勸慰她:“你最近先在家里安生呆幾日,吃的喝的都緊著你來,等過幾日你祖母的氣兒消了,我再去幫你說和說和,你再出去玩,好不好?” 蟹黃包的皮勁道半透,透過剔透的皮兒還能看見微微翻滾的湯汁,對一個準備減肥的人來說簡直是劇毒! 沈瓊樓強迫自己挪開眼,咳了聲道:“伯母,我沒打算出去再玩鬧了?!?/br> 這點邵氏倒是和她親媽的看法出奇一致,有些緊張道:“你這孩子...別起了什么什么傻念頭吧?你年紀還小,被長輩的說幾句算不得什么,便是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沒少被家里長輩責罵,值得什么呢?” 沈瓊樓:“...”和這些古人對話活像是看一集沒有字幕的美劇。 她正要開口,就見亭外的小道上陳氏已經行了過來,身后的丫鬟手里也提著各色精致食盒,笑著道:“大嫂也在啊?!?/br> 她說著就讓丫鬟把手里的東西擺了滿滿當當一桌,簡直是在考驗沈瓊樓的意志力,她低頭盯著面前的春筍三鮮燒麥。 原本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就在見到這小妖精的一剎那淪陷了。 邵氏面上笑意不減,只是眼里多了些客套:“弟妹快來坐,我和樓兒正說話呢?!?/br> 我和樓兒?陳氏微微一怔,但抬眼見她笑的親切,又把那點子心思去了,折腰在一邊坐下,目光不離沈瓊樓左右,頓了頓才道:“這些年辛苦大嫂了,又要管著侄子,又要照顧樓兒...” 邵氏溫聲道:“樓兒這孩子跟我是天生的緣分,我一向拿她當親閨女待的,她也對我百般孝敬著,弟妹說這話可就是外道了?!?/br> 陳氏捏著絹子的手緊了緊,她這近十年來一直跟著沈木外放,沈瓊樓又年幼,便沒把她也帶過去,因此這些年見閨女的次數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這回回京本以為終于能跟女兒好好處一處,沒想到女兒見她已是十分生分了,這讓她這個做親娘的如何不難過? 她不是個擅長控制情緒的人,心里難受,臉上自然就帶了些出來。 邵氏向來善解人意,不然也不能幫著沈老夫人理事這么多年,這回卻像是沒瞧見一般,繼續笑道:“說句不見外的,我拿她當親閨女,只盼著她來給我當女兒呢?!?/br> 陳氏聽完這話心頭一堵,身子不由得僵了僵。 沈瓊樓這時候也察覺出兩個女人的不對來了,可邵氏算是她養母,陳氏是她親娘,一邊是生恩一邊是養恩,偏幫哪邊都不行,還是老老實實閉嘴吧。 陳氏擰了擰帕子,面上猶疑一瞬,最終定了神色:“這些年樓兒實在是打擾大嫂了,侄兒如今病還沒好全,就怕大嫂無心旁顧,我和樓兒她爹商議著讓樓兒搬回朝暉院,我和她爹既然都回來了,總不好再讓樓兒繼續鬧騰大嫂?!?/br> 朝暉院是二房的院子,現在得和閨女離近些培養感情了,不然以后找了差事或是嫁了人,能見的機會更少,難道她要和寶貝閨女生分一輩子? 邵氏心里自然不悅,但她心緒慣常不外露的,只是笑意淡了幾分:“安哥兒的身子也見著日日好起來,我照管樓兒也不費什么事兒,不過既然弟妹提了...” 她轉頭看向沈瓊樓:“樓兒,你是個什么意思?” 陳氏的目光也立即看了過來,沈瓊樓被兩對灼灼的美目看得頭皮發麻,像躲美杜莎之眼一眼躲著兩人的視線,板著面癱臉嘴里支吾了幾句,給不出個準話來。 她倒是挺愿意搬過去緩和陳氏和沈瓊樓的母女關系,不過最近沈木見她就沒好臉色,她也不想過去觸霉頭啊,而且邵氏于她有養育之恩,怎么選都為難。 見她半天嘴里磕磕絆絆,反倒把邵氏和陳氏逗樂了。陳氏先解圍道:“這事兒到底要長輩做主,還是先問問大嫂的意思吧?!?/br> 邵氏笑笑,婉拒道:“搬院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況我和樓兒在一處也慣了,這么陡然搬了我和她怕是都不習慣,弟妹不妨請示了老太太再來說這事?!?/br> 她說完見陳氏眉眼一急,似有話說,便推稱乏了,扶著丫鬟的手起身告辭,快走出林子外的時候卻突然嘆了聲。 她寡居多年,親兒子小時候被她管教嚴厲,跟她向來不親,見著她如同見了貓的耗子,養樓兒的時候也存了些彌補缺憾的心思,對她百般寵溺著,兩人果然如親母女似的,補了她心頭的缺落。況且...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是一聲嘆。 身邊的嬤嬤最知道她心思:“二夫人也太急了些,三姑娘是您從膝蓋高一手帶到這么大的,這般急吼吼地把姑娘要回去,您盡心養了這些年,豈不是生生剜去您的心頭rou?” 她說著眼眶也濕了:“當初三姑娘隆冬臘月里發高燒,您抱著她兩天兩夜沒合眼,急的跟什么似的,后來姑娘總算好了,您卻大病了一場...” 邵氏靜默片刻,擺手打斷道:“此事不得再提,回頭聽老夫人的意思行事吧?!?/br> ☆、第5章 沈瓊樓還惦記著跟沈老夫人的約法三章,既然道歉的事兒暫時沒什么法子,那干脆就在差事上想想轍。 她過來的朝代叫魏朝,民風相對于古代而言簡直開放的不像話,不光有正經的女子科舉,女子一旦考中了立時就有差事分派,雖然官位大都不高,但也強過女人足不出戶的朝代太多了,甚至有好些富裕人家,專門讓女子走科舉之路,以求振興家門。 據她所知,魏朝能如此開放,皆因開國皇帝是位女帝,她實行的一系列改制,才使女子紛紛走出閨閣,實在是位奇人。 沈瓊樓一邊琢磨這位會不會老鄉,一邊揣了包點心往她大哥沈念文的院子里走,畢竟她大哥已經中了進士,向他打聽打聽情況也好。 也是趕巧了,她剛走進朝暉院,就見沈念文從正堂走了出來,打招呼道:“三妹?!?/br> 沈念文如今十九,生的柳葉眉杏仁眼以及...一大把絡腮胡子,沈瓊樓每次見到他都覺得各種違和,行禮之后把點心遞了過去,與他并肩而行:“...大哥,你說我這樣的能干些什么差事???” 沈念文:“沒?!?/br> 沈瓊樓:“...幫忙想想唄,你是不是親哥啊?!?/br> 沈念文:“是?!?/br> 沈瓊樓:“...大哥你是不是跟我有過節?” 沈念文:“沒?!?/br> 沈瓊樓面無表情:“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沈念文:“說什么?” 沈瓊樓:“...”==好吧還真就多了倆。 陳氏這時候也出了正堂,本來見兄妹倆并肩走著還挺高興,聽見沈念文說話就怒了:“老大你怎么可以這么跟你三妹說話!沒聽見你三妹問你正事兒呢!” 沈念文對著親娘也是一副德行,躬身道:“娘?!?/br> 陳氏對著女兒滿臉是笑“你大哥原來傷了嗓子,所以尋常不愛說話,他心里還是極疼你的?!?/br> 沈瓊樓:“...哦?!彪y怪她覺得她大哥聲音略尖。 她對著大兒子一轉眼就變了臉:“老大你身為長兄的,更要愛護meimei才是,別這么惜字如金的,小心我讓你爹狠罰你!” 沈念文:“...哦?!彼鋵嵤菗靵淼陌?! 沈瓊樓在一邊瞧得嘆為觀止,沈家二房這一家子,真絕了! 這種驚嘆在見到沈二哥沈岑風之后達到了頂峰。 她二哥是個雅人,平時最愛做cao琴吟詩之類的風雅事,雖然年前就中了舉人,但對功名之事提不起什么興致,因此她找到她二哥的時候,他正在家里的太悅湖邊cao琴,見到她來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沈瓊樓兩輩子都沒什么藝術細菌,也聽不懂這個,只是覺得還挺好聽的,便老老實實坐在一邊的石凳上等著。 過了約莫兩柱香的時間沈岑風才停了手,修長雙手搭于琴案上,滿頭烏發用根羊脂玉簪定,頗有種遺世獨立的風采,那雙遺傳自沈木的鳳眼從她面上一掠而過。 “你來了?!?/br> 這古龍體用的...沈瓊樓囧了下,用古龍體回道:“我來了?!?/br> 他又將目光落于琴上:“我的琴聲如何?” 沈瓊樓心里琢磨了下,肯定道:“好聽?!边€要求人辦事呢,肯定得說點好話,再說沈岑風彈的真心不錯。 他淡然道:“敷衍?!?/br> 沈瓊樓郁悶了,想了想道:“那...不好聽?” 他又轉過頭來瞧著她:“琴以解意,你不懂琴?!?/br> 沈瓊樓:“...”麻痹你找事是吧? 他忽然皺了皺眉:“你還不走?” 沈瓊樓冷著臉道:“其實我...我走?!彼懔怂€是走吧,見過裝b的,沒見過這么能裝的。 她剛轉過身,忽然就被沈岑風叫住,他直接把琴案上的短琴扔到她懷里,她不由得吃了一驚,沈二哥看她這么順眼?都以琴相贈了。 沈岑風道:“這琴已經被你的濁氣污了,再彈不出好音色,留著也無用,不如給你?!?/br> 這個逼裝的給負分,差評! 按著規矩,沈老夫人那里兒孫每日都要晨昏定省,不得耽誤,但沈老夫人不是那等愛磋磨兒孫的,因此定下規矩,每月請安去五次便可。